“我的父母那边我至少得说一声吧,”林易举着刀叉滞留在半空,“虽然我没告诉他们我出差的事,但出国工作是一定要告诉他们的……”
男人小呡了一口干红,嘴唇上像是沾了鲜血。
“这件事我会处理好,也会让人照顾好两位老人。”男人舔了舔嘴唇。
“谢谢。”
“没别的事就快些吃吧,”男人将叉子插在切好的小块牛排上,“等下换身行头下午就走。”
林易仍旧觉得男人认真得奇怪,自己与他无亲无故,他为什么要对自己那么好。
“你叫什么?你又是做什么的?我们去了美国你要我做什么?”林易把能想到的问了个便,“而且我没有签证和护照,也没学过托福跟雅思。”
“呵,那你也真是够失败的,”男人把刀叉轻放在盘子上,“我只说一遍,看你能不能记住了。”
“你可以叫我路先生,名字不方便告诉你,我是做香烟生意的,到了美国你什么都不用做,我会给你一笔钱让你环游世界各地,唯独不可去中国,语言上的问题到了美国我会帮你解决。”
“为什么给我钱?”
“你不必知道,只管花就行。”男人呵呵地笑了笑。
“再有,就是…你怎么做到的……”林易问出了最为不解的疑虑。
“走,”男人将一沓百元人民币拍在餐桌上,“跟我就要换身行头,你这身简直像个搞传销的。”
林易不知他为什么要回避这个问题,但他告诫了自己今后这种问题要少问……
2014年3月8日,北京时间12:00
男人带着林易来到一家小的手工作坊,老板是个从意大利回来的老海归,凭着传统的手工技巧一直深受高端人士的赞许。店里的墙上挂满了相框,每一个都很精美地将照片封在里面,而且那都是一些名人来这儿定制衣服时与老板的合影。
“刘德华,吴奇隆…还有章子怡……”林易面对墙壁感叹着,“老板你这里真的有那么大吸引力?”
“赶制一件风衣,多久?”男人问那老板。
“最快三天。”
“那不行,时间来不及了。”
“我这儿有几套现成的,不知道尺寸合不合适……是您穿么?”
男人没有作答指了指墙壁旁的人。
“那应该有,您请稍等。”老板说着便进了里屋。
“路先生,您经常来这儿么?”林易忍不住问道。
“第一次。”
“恐怕是很贵……您究竟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留着你,”他顿了顿,“有用。”
“我有什么用啊到底?……”林易这句话憋在了心里。他怕问了这句话这位路先生会丢下自己不管,因为自己现在的处境委实是进退两难,有个人觉得自己对他有用,又吃穿供着,为何不跟呢?就算自己真的是毫无用处,也要制造机会使自己的能力高超,入得了路先生的眼。
“先生,”老板先是把头探出帘子,紧接着是十几件宽大的风衣,“过来试一下吧。”
林易不知道男人为什么要自己穿风衣,这样看来不像个有正当工作的人,更像是毒枭身边的马仔或者黑道大哥之类的。
老板的眼光还算是准的,林易找到了一件大小正好的黑色风衣,上面有些七零八碎的铁制装饰物。
“嗯,这样好多了,”男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又扭过头问老板,“这件我要了,多少钱?”
“您的眼光不赖,这件风衣百分之八十防火的,喷火器打在上面都不一定燃起来……”老板忽然露出商人的本色,“所以在价格上就是比其他的稍微贵了些……”
“你只管说。”男人催促道。
“八万块。”
“多少?!”林易瞪大了眼睛,“你宰人啊老板?”
“刷卡可以么?”男人面无表情,林易忽然预感这位路先生也许会觉得价格还算合理。
“请这边来。”老板笑的合不拢嘴,只是没有发出声音。
男人跟着老板进了帘后的里屋,里屋不比外面宽敞,上下左右挂满了各式的衣服,就连迈出一步也是极为困难的,总要踩到某件服饰的边缘。老板取出pos机递到他面前,男人却四处张望。
“老板,”男人忽然问道,“据说你能将这里面上万件衣服全部认清它们的主人,能否让我开开眼?”
听到客人的夸奖,这五十岁左右的老板咯咯地乐开了花。
“哦,当然可以!您请随便问!”
男人走到一件白色的皮草后,抽出上面的标签看了看。
“那件是一位姓吴的小姐定的,她29岁,身高172cm,三围我就不报了……”老板很有自信地看着男人。
“真厉害,居然对了。”他淡淡地说。
“如果可以,先生您付完款后我可以继续为您表演。”老板果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倒是个油到发黑的老煤油灯,他意识到男人拖着话题也许是不想付款。
“谁稀罕。”
“什么?”
“有那种心眼也别用在我的身上,尽管我从你这里拿了东西,你也永远别想从我的身上得到什么,”男人面色渐渐黯淡下去,一种冷漠的神情开始蔓延。
“你以为自己有多么了不起么?从来还没有人能在我这里白拿东西,那些明星也是一样,他们可都是有权有势的人,你呢?你也配么?”老板从抽屉里掏出一把钥匙,他不紧不慢地用那把钥匙捅着另一层抽屉,只是这一层的稍长。
“你已经赚了足够的钱,足以让你安享晚年,贪婪只会让你惹火上身。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男人微微偏头,“有钱能使鬼推磨……”
“最讨厌这种话了……”男人的话音刚落,那老板居然从抽屉里抽出一把一米多长的双管猎枪,漆黑的枪管似乎是经常被擦拭打磨,能映出两个人的脸。老板手指已经轻贴扳机,嘴角扔咧着,像是在嘲笑男人的无知与自大。
“我还真没想到,在中国你也能有一把像样的猎枪。”男人出人意料地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可始终都是面无表情。
“为了防备像你这种胆敢在我面前负隅顽抗的,”那老板沾沾自喜道,“我已经二十多年没杀过人了,如果不想看见自己的脑浆飞溅,就赶紧交了钱滚蛋!”
“为什么……”
“为什么?呵呵,因为我是你大爷!拿了东西交了钱这才是交易,你难道被你妈妈宠坏了头脑?哈哈……”
“为什么你们总是自以为很是厉害,”男人忽然又将双手放下,令那老板警觉起来,“如若不是我有心在这里听你的遗言,看在你是个老不死的东西,你现在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哦?你为何对自己充满了信心呢?”老板的手指逐渐变得沉重,下一秒就会扣动扳机。
“我发誓,你只要从开枪的那一刻起,我会让你看见自己的脑浆……”
“是么……”他扣动了扳机,漆黑的两处空洞瞬间红热喷出火花,这样近的距离,恐怕受到攻击的物体会觉得他手里的是架航炮。
由于这猎枪的年头太久,弹壳落地后小屋内充满了烟雾。
“太可笑了,年轻人……”老板被呛得咳了两声,“你看清自己的脑浆了没?”
他走过去拨弄了下被打中的人。
可那并不是什么人,而是一件深褐色的皮夹克,那衣服被开了处烧焦的黑洞,滋滋地冒着烟。
老板觉得自己被人从后面掐住脖子,一时用蛮力无法挣脱。
男人掐着他的脖子将他举起,老板隐约听到了颈骨断裂的声音,他的双眼开始充血,逐渐布满蛛网般的血丝,额头上的青色血管凸起,下肢在用力地蹬着,双手拼了命地想隔开男人的手。
“很遗憾,”男人说着,“给别人看他们的脑浆是一种加冕,那么高贵的仪式……你还不配!”
一分钟后,他不再挣扎,而是逐渐变得失了生命,临界生与死的边缘。男人因为不想看他痛苦到狰狞的表情,所以从后面扼住他。迄今为止,这大概是他厌烦了贪婪之人的最大表现。
男人将他放了下来,他的颈部已经被捏得变了形,开始发青,舌头挂在嘴边,眼睛红红的。
男人将他塞进无数件衣服当中埋了起来,恐怕短时间内也不会有人发觉他的尸体。
他掀开帘子,头也不回地直奔大门。
“路先生,怎么去了这么久?”林易跟了上去问。
“没什么,”他说,“pos机坏了,才付款。”
“哦哦……”
“真应该让玛门收了这些人到地狱去……”他嘴里嘟囔着,把风衣领子展开遮住半个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