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阿依莎搀着母亲过来,母亲看见法特麦安详地睡着,心里好受多了。她对穆萨说:“我活了这么大年纪,以前也听说过传话(癔语),可是从来没有见过。这回法特麦这样,都快把我吓死了。你说说,她到底害的是个啥病,你快好好给治治。”
“姨妈,你别急,这是一种精神病,我会精心治疗的,你就放心吧。你要保重身体,别累坏了,全家人都指望着你呢。”
“那就好,有你在我就放心了。”母亲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穆萨身上。当她看见穆萨那张忠厚、朴实、可亲、可爱的脸上带着忧伤,她心里难过地直搓手指头。
穆萨开了处方,亲自抓药去了。
随后,母亲对曼苏尔说:“海尼亚怪‘乌巴里’的,我们动个求济,过个乜帖,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好好的搭救搭救亡灵,给法特麦求个平安,你快去准备准备。”
马姨妈说:“她大妈,你的心真善,真主会慈悯你的。法特麦娃娃的体质太弱,经不住歪风邪气,过后你要好好改教改教(说服),让法特麦想开点。眼前先不要提婚姻的事,等他爹回来再说吧。”
“唉!我也这么想,快一年时间了,她爹快回来了。他几时不回来,我几时心歇不下,实在熬不住了。”母亲喃喃地说。
“你有时间多出外走走,散散心,别一门心思忙家里的事。小心你的身子骨。就是到我家坐坐也好,我和老姐姐扯个谟,解个心烦。”
马姨妈想跟法特麦的母亲多说说话,调节一下刚才的气氛。
阿依莎经过法特麦的事,懂得了更多人世间的事情。她知道凡事都要想开点,日子是一天一天地过,人是一天一天地活,路是一个脚印一个脚印地走。生活就是生活,脚踏实地,没有一点浮躁的东西。
曼苏尔让伙计把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在墙角边撒了“盐杜哇”,又用毛笔写了几张“杜哇”贴在屋里和大门口。
穆萨抓药回来,精心煮药,坐在炕头边,等法特麦睡醒。
太阳下山,天快黑时,法特麦醒了。她浑身热得冒汗,把被子掀开,脸上冒着热气,苍白的脸颊又泛出红晕。
“法特麦,你总算醒了。现在好一点了吗?”母亲第一个上前问话。
“妈,我做了一个可怕的梦,快吓死我了。”法特麦像从前一样跟自已的母亲说话。
阿依莎过来问:“法特麦,你认识我是谁?”
“你是姐姐,你是阿依莎,我咋不认识你。”法特麦倒觉得奇怪。
“那你先头咋说不认识我呢?”阿依莎追问。
“没有呀,我啥时说不认识你了?你记错了吧。”法特麦看着大家用奇异的目光看她,疑惑不解。
在场的人都感到这一切发生得莫名其妙,都觉得又奇怪又可笑。
穆萨趴在法特麦身边说:“法特麦,你好点了吧。”
“穆萨哥,你啥时来的?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哎!你们为啥这样看着我?”法特麦见到穆萨,用力坐了起来。
“你刚才谁都不认识了,还说了好多胡话,真吓人。”穆萨笑着说。
“哎!我咋不知道?我只觉得我做了一个噩梦,现在也想不起来了,我看你们都在笑话我,有那么可笑吗?”
“可笑倒不可笑,不过你有病了。来吃药吧,我来喂你。”穆萨端着药碗,用小勺子准备给法特麦喂药。
“不用,我自个能吃。”法特麦红着脸,不好意思地接过碗。
母亲在一旁看着法特麦已经好了,而且和往常一样,也放心了,她把屋里的人都支走了。只留下穆萨陪法特麦说话。
正朝
在正朝的日子里,全世界的穆斯林更加深刻地体验着,在安拉乎面前人人平等。这里没有国界之分,没有人种之分,没有肤色之分,没有民族之分,没有富贵贫穷之分,更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无论是国王,还是贫民,天下穆斯林皆兄弟,一律平等。
遵从造物主——安拉乎的命令,在安拉乎的朝觐房,环游天房,敬拜安拉乎,这就是朝觐。
《古兰经》中说“你应当在众人中宣告朝觐,他们就从远道或徒步或乘瘦驼,到你这里来,以便他们见证他们所有的利益,并且在规定的若干日内,以纪念真主之名而屠宰他赐给他们的牲畜。”
“然后叫他们清除他们的污垢,叫他们履行他们的誓愿,叫他们围绕那间古房而环行。”
纳耀庭和苏莱曼在阿布杜勒·韦杜德家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调整,恢复了健康,在正朝这天,他们神采奕奕,精神焕发,以饱满的热情,虔诚地完成他们一生中最渴望、最神圣、最隆重、最重要的任务——朝觐。
他们虔诚地举意:“真主啊!我立志来朝觐,求主使我顺利易行,请你承领我的功课吧。”
遵从朝觐规则,他们参加了受戒仪式。受戒前,纳耀庭、苏莱曼各自整理自己,严肃认真地修剪手指甲、脚趾甲,刮脸、修理胡须,拔掉腋毛、阴毛,沐浴清洗全身,洗小净、洗大净。
他们穿上戒衣,免冠,赤脚。在这个时刻,来朝觐的穆斯林无一例外,都以这种最简朴的装束,朝拜安拉乎,这更增加了朝觐的纯洁、朴实和朝觐的严肃性。
在庄严肃穆的禁寺里,成千上万受过戒的穆斯林,面向“克尔白”,跟随“伊玛目”,做两拜“圣行拜”的“乃玛孜”,然后用阿拉伯语一齐高声念:真主啊!我应召来了!我应召来了!我应召来了!唯你独一无二,我应召来了!赞颂确归于你。唯你有恩惠、权威,唯你独一无二!这是应召词,是先知穆罕默德在伊历十年,归真前最后一次朝觐的路途中,与跟随他南征北战而取得胜利的十万穆斯林为胜利而欢呼的声音。
十万穆斯林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越过沙漠,越过山谷,越过千山万水,越过天边地角,响彻整个麦加城,响彻整个阿拉伯半岛,响彻世界的七大洲四大洋。在以后的一千多年里,穆罕默德朝觐的时间成为了穆斯林法定的朝觐日,每年一次。
在穆罕默德之前,在真主的襄助下,先知努海、呼德、撒立哈、易卜拉欣、伊斯玛仪、舒阿卜、尤素福、穆萨、尔撒经过艰苦卓绝的努力,创建了伊斯兰教,穆罕默德又用毕生的经历维护伊斯兰教。穆罕默德在长达二十三年的传教中,以惊人的毅力,战胜一切困难,在真主的默示下,依照当时社会临时发生的事件和社会发展的需要,降示了《古兰经》。
先知们光明磊落、爱憎分明、信仰忠诚、洁身自重、劝善止恶、敬老爱幼、扶困济贫的优秀品德成为穆斯林崇敬和学习的典范,成为历史长河中照亮人们心灵的一颗永不熄灭的明灯。
每年的伊历十二月七日是朝觐日,这一天是全世界穆斯林大团结、大聚合、大检阅的日子。
这一天也是全世界穆斯林向安拉乎表示忠诚和敬畏的日子。
是全世界穆斯林接受安拉检阅和赦免,自我改造、自我反省、纯洁灵魂、洗涤罪恶、重新做人的日子。
是每个穆斯林向真主再次盟誓,为了信仰,为了真理,为了安拉乎的事业,决心奉献自己一切,乃至生命的日子。
这一天,让全世界所有穆斯林,在朝觐这庄严的时刻,同一时间,不同地点,面向“克尔白”,同声向真主祈祷!
朝阳似火,霞光满天,一轮冉冉升起的红日,把万丈光芒洒向麦加山谷,霞光中祥云缭绕,紫气冲天,庄严而神圣,宁静而祥和。禁寺修葺一新,金碧辉煌,增加了更多的神圣。
纳耀庭毕恭毕敬地站在禁寺当中,放眼望去。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克尔白”——真主的房子,仰慕之中,纳耀庭眼角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克尔白”用黑色帷幔罩着,帷幔上面用金丝线和银丝线绣着伊斯兰图案和赞颂真主的言语“万物非主,唯有真主,穆罕默德是真主的使者”,“至尊至大的真主,赞美真主,赞美全归真主,大恩大衷大怜的真主”。这些经文在阳光中熠熠生辉。
传说中真主降示的透着红光的黑玄石,先知易卜拉欣亲手把它安放在“克尔白”的东南角。穆罕默德朝觐时从黑玄石开始转天房七圈,到黑玄石结束,并亲吻了黑石头。黑玄石是禁寺的圣物,是穆斯林心灵的启迪者,也是历史的见证者。
纳耀庭和苏莱曼挤在人群中,他们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应召词:“真主啊!我应召来了!我应召来了!我应召来了!唯你独一无二,我应召来了!赞颂确归于你。唯你有恩惠、权威,唯你独一无二!”
纳耀庭一辈子的理想终于实现了,这时的心情,这时的感慨,这时的激动是用任何语言也无法表达的,只有朝觐者本人体会着一切。
禁寺巡礼,围绕天房行走七圈,是朝觐的主要仪式之一。从天房东南角黑玄石起,按逆时针方向环绕天房。
纳耀庭经过黑玄石时,双手高举,诵念“索勒”赞颂真主,并向真主祈祷,许下自己的心愿。
环绕天房转第一圈,纳耀庭手扶黑玄石,亲吻黑玄石:
“主啊!祈求真主慈悯自己已故的先辈们,慈悯曾祖父母、祖父母、爷爷、奶奶、母亲以及所有的家族亡灵,赦免他们的罪过,让他们过上美好的天堂般的生活。”
环绕天房转第二圈,纳耀庭手扶黑玄石,亲吻黑玄石:
“主啊!祈求真主慈悯自己的兄弟姐妹、婆姨、女儿以及三娃子、苏莱曼、曼苏尔、马金贵、姑妈、舅舅、侄男、侄女、孙儿、孙女以及所有家人,身体健康,生活幸福、美满。”
环绕天房转第三圈,纳耀庭手扶黑玄石,亲吻黑玄石:
“主啊!祈求真主慈悯纳家户所有的亲戚、邻居、朋友、朵斯提,全家平安吉祥。”
环绕天房转第四圈,纳耀庭手扶黑玄石,亲吻黑玄石:
“主啊!祈求真主慈悯纳家户清真大寺的所有尔林、阿訇、满拉、寺师傅以及纳家户所有的父老乡亲、同胞兄弟姐妹们平安吉祥。”
环绕天房转第五圈,纳耀庭手扶黑玄石,亲吻黑玄石:
“主啊!祈求真主慈悯,在朝觐的路上遇到的放羊老人、红军战士、平遥的王掌柜、河南老乡、上海的金哈吉,以及路途中帮助过我们的所有人平安吉祥。”
环绕天房转第六圈时,纳耀庭手扶黑玄石,亲吻黑玄石:
“主啊!祈求真主慈悯中国的所有穆斯林,世界所有的穆斯林,以及信仰伊斯兰教的穆民,幸福安康。”
环绕天房转第七圈时,纳耀庭手扶黑玄石,亲吻黑玄石:
“主啊!祈求真主慈悯国内早一天结束战乱,天下太平,国家早日强盛,让老百姓过上平安富足的日子,国富民强,安居乐业。”
环绕天房七圈转完,纳耀庭该想到的全想到了,该祝愿的全祝愿了,毕生的经历,一生的苦楚,所有的情感,顿时化作了勇气和力量。
纳耀庭和苏莱曼来到先知易卜拉欣曾经站立过的地方,礼两拜副功拜,以怀念先知易卜拉欣修建天房的功德。
然后到禁寺南边的“渗渗泉”饮泉水。他们和前来朝觐的穆斯林一样,在拥挤的人群中,争先恐后地品尝圣泉水。乳汁一样甘甜的泉水,透人心肺,让人心旷神怡,他们一起诵念:“真主啊!你给我有益的知识,供我丰富的食禄,治疗我所有的病痛。”
饮着泉水,纳耀庭又想起了苏莱曼在轮船上讲过的、这就是伊斯玛仪儿时用脚蹬出的泉水,顿时肃然起敬。感恩真主的大能,感恩真主的施舍,普天下的人民是得到真主的甘露慈悯才有今天,中国有句谚语:“吃水不忘挖井人。”我们还能忘掉真主的恩赐吗?
随着不断行进的人群,纳耀庭和苏莱曼来到禁寺的穆尔泰兹姆墙,再次向真主祈求,求真主襄助各事平安吉庆。
奔走,是朝觐中最重要的仪式之一。纳耀庭和苏莱曼跟随着朝觐的人群,光着脚,来到“萨法”和“麦尔渥”两山之间疾行七趟,并面向天房举意:“真主啊!我为朝觐而奔跑。”后念大赞词:“我奉真主的尊名,真主至大,一切赞颂全归真主。”正像苏莱曼在轮船上说的那样,易卜拉欣的婆姨哈吉尔带着年幼的儿子伊斯玛仪,初来麦加,一无所有。当他们粮尽水绝,口渴难当,在最艰苦的时候,儿子啼哭蹬脚的地方,冒出一股泉水,即后来的渗渗泉泉水,不但救了哈吉尔母子,还救了千千万万的生灵。在两山间疾行奔走,体验生存的艰难,感恩真主,感恩先知伊斯玛仪。
纳耀庭此时此刻感受到,在来朝觐的路途中遇到了那么多沟沟坎坎,有时沮丧,有时抱怨,有时谩骂,有时悔恨。现在才明白,朝觐本身就是真主的考验,知道当时先知们生活的艰辛,为了宗教舍生忘死,前赴后继,自己遇到那点困难又算什么呢?他自觉惭愧不已!
当纳耀庭和苏莱曼最后登上“麦尔渥”山高处时,太阳西下,落日的余晖使禁寺更加灿烂辉煌,七座高高的宣礼塔拔地而起,竖立在禁寺边,宣礼塔上金色的弯月在阳光中闪闪发光,这不正是在路上我花儿中歌唱的那个弯月亮吗?“弯月亮,弯月亮,我心中的弯月亮,穆斯林时时刻刻向往的地方”。
站在山顶,鸟瞰禁寺,阿拉伯式的建筑群,绽放着异样的光彩。成千上万环绕天房的人群组成一个连一个白色的同心圆圈,人流像奔腾的河流,像狂暴的海涛,川流不息,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旋涡的中心就是“克尔白”,人心所向真主示意的地方。这场景真是太宏伟、太壮观了。
伊历12月8日,晨礼后,纳耀庭在苏莱曼的搀扶下前往距麦加东北方七公里外的米纳山谷。
米纳山谷有一座历史悠久的海夫清真寺,纳耀庭和穆斯林们一起,在这里虔诚地完成晨礼、晌礼、晡礼、昏礼、霄礼。在礼拜的同时,赞主赞圣,忏悔罪过,求助真主的佑助。
烈日、闷热、酷暑,阻挡不住朝觐者的虔诚。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纳耀庭和苏莱曼听着清真寺里传来的宣礼声,认真做着每一拜“乃玛孜”,生怕有一点疏忽。他们希望让真主得到更多的喜悦,让思想得到更多的智慧,让内心得到极大的充实。
伊历12月9日,在米纳海夫清真寺晨礼后,纳耀庭和苏莱曼赶到阿拉法特山。
到阿拉法特山是主命。这一天朝觐者要多向真主祈祷,祈祷饶恕自己的父母、亲人及朋友过去的罪过,向真主忏悔自己过去有过的过错,请求安拉宽恕对过去的错误作了诚恳忏悔的人,求主纠正了他们的错误,洗涤了他们的罪孽,矫正了他们的过失。求真主给他们前世和后世两世的平安吉庆。
相传这一天是人祖阿丹和哈娃因偷吃天国禁果被贬后,度过了炎热、寒冷、饥饿,在人间重新相识的日子。在真主的襄助下,他们耕种土地,收获庄稼,用麦子磨面做食品,以及到后来生儿育女,传下了人类。
为了纪念人祖阿丹和哈娃这次创始人类的会面,这一天被定为阿拉法特日。
先知穆罕默德朝觐时,在阿拉法特山上曾发表了一生中最后一次,也是最重要的一次演说,在这次演讲中,他讲了许多教规、教律和伊斯兰教的根本宗旨。他说:“我让你们抛弃了以前你们抱着不放的东西,从今以后,你们绝不会再入歧途了,因为你们有了真主的经典和告诫。”
就在这个时候,至尊至上的真主又降旨了,真主说:“今天,我已为你们成全你们的宗教,我已完成我所赐予你们的恩典,我已选择伊斯兰教为你们的宗教。”
几个月后,六十三岁的先知穆罕默德归真了,回到了真主的身边。
纳耀庭、苏莱曼和千千万万穆斯林一样,在纪念人祖阿丹的同时,深切悼念先知穆罕默德。他们痛哭,用痛哭声表达情感,他们悲痛欲绝,泣不成声。他们为真主,为人祖阿丹,为先知穆罕默德,流泪哭泣,倾诉衷肠。
朝觐的过程,是一个认识的过程。纳耀庭通过朝觐,通过跋山涉水的艰苦旅行,通过生与死的重重考验,通过血与肉的不断磨砺,通过一次次从无知到有知的认知过程,重新认识了自我,认识了社会,认识了世界,认识了人生的价值,认识了生命存在的意义和生命的可贵。有了这样的认识,他的心灵进行了一次脱胎换骨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