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梨子细心一闻,还真能问到些酸味。李神医说:“这是断肠草的味儿,这味草药毒性极强,且无色无味,混在汤药里一般人是察觉不出来的!”
“你说无色无味,可是这里怎么还有酸味呢?”
李神医呵呵一笑:“孺子可教啊!有这酸味是因为这药里面还有另一味夹竹桃,和断肠草一起混在了这副治风寒的汤药里。夹竹桃也是剧毒,与断肠草一阴一阳,毒性相克,放在一起倒是使毒性去了大半,但是这服药只消喝上几贴,那人不立即死也是活不长的。相生相克的两味毒,也不知是哪个无知小儿放进去的!”这话说的很耐人寻味,夹竹桃和断肠草相生相克还能相互消去毒性,一般下毒之人都不会这么做的。除非下毒的不止一个,有两个人都想七小姐死,都把毒放进了她的药里,误打误撞让七小姐活到了现在。
小梨子开始有些发愁了,赵老太爷交代的事情还没有眉目,七小姐这里又接二连三的出事,难道说老太爷选错人了?小梨子知道事情的局面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早就不是她能插手的了,只有把一切如实上报给老太爷,让他老人家来做决定。小梨子对庭萱终究是怀了恻隐之心,当她回到天长观的时候就让庭萱不要再喝药了,还把李神医的话讲给了庭萱听。
庭萱大惊,小梨子以为她被吓到了,不忍的说:“小姐不要声张,药也别喝了。您别害怕,奴婢已经将这里的事通知老太爷了,您”说到这小梨子突然想到她也不知道老太爷会不会管这件事,于是只好改口说:“您好好休息吧!”
“唉等等,我这里有一封信,请转交给祖父!”庭萱拿出一封信,小梨子也没多问,收了信就离开了。送走了小梨子庭萱神色也凝重起来,她刚刚惊讶不是害怕,而是不知原来她的药里面还有一味毒药。那味夹竹桃是庭萱用来揪出陈氏派来的眼线的,可是那个断肠草是怎么回事,难道真是菊嬷嬷心有不甘下毒害她?不不不,秋菊没那么傻,庭萱的药都是她煎的,药有问题所有人第一个想到的就会是她,秋菊是不会笨到引火烧身的,那另一个下毒的人会是谁呢。
还有一件事让庭萱惊讶,就是小梨子竟会主动来告诫她,其实庭萱让绿波在药里面放夹竹桃就是最后让小梨子发现她的药有问题的。庭萱身边的人都是陈氏安排的,如果说身边的丫鬟有谁能让庭萱信得过的,除了绿波就是小梨子了。她是赵老太爷安排过来的,与陈氏无关,而且要是能通过她的口让赵老太爷相信,是因为一些人的愚蠢,想要谋害她,而耽误了那件事的进程,赵老太爷一定会帮庭萱解决掉很多麻烦。当然,其中关键是要让赵老太爷相信庭萱是值得他帮的,如果自己一无是处,庭萱相信赵老太爷真的会毫不留情的舍弃她的,所以庭萱才会趁这个机会把一封早就准备好的信由小梨子的手交给赵老太爷。
信上不过寥寥数语,一般人看了不会在意的家书,但聪明如赵老太爷看后一定会明白,庭萱要告诉他的事。赵府书房内,赵老太爷手里拿着两封信,琢磨许久后吩咐丫鬟:“去请太夫人过来!”
太夫人上了年纪后就很少去老太爷的书房了,大多都是在自己的小佛堂里念经祈福。当丫鬟来报说老太爷有请的时候,太夫人捻佛珠的手微顿了一下,继而又继续把这篇经文念完,才动身去了书房。彼时,老太爷已经端坐在高椅上,看到太夫人进来才动了动。太夫人挥退了丫鬟,平静的说:“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是略显慌乱,一家之主都如此,那让儿子们怎么想!”明明很平和的语调,却让老太爷生生的听出责备的味道。
老太爷年轻时就被妻子这样淡淡的责备说习惯了,老太爷也不在意,家有贤妻才能后顾无忧,得一助力。这些年要不是太夫人时时刻刻在他身边提点他,老太爷也不能安安稳稳的侍奉三朝君主。赵老太爷对太夫人一直很信任,那件大事也只和太夫人商议过,而现在……老太爷拿出一封信给太夫人,太夫人粗略的看了一遍,是那个叫梨子的丫鬟传来的,说是天长观里有人想要下毒谋害七小姐,小梨子还隐约点出做事的人恐是三太太。
太夫人收好了信波澜不惊的说:“老三家的也太胡闹了,怎么也是赵家子孙,纵有不满也给打发走了。嫡母谋害庶女,这话传出去赵家的姑娘就不用嫁了!不过”太夫人话锋一转:“芳姐儿马上就要出嫁了,金家的婚事一定不能有误,不然恭奕郡王府那边咱们没法交代。至于老三家的,过些时候我训训她就是了!”话里的意思竟是不打算管这个庶女的事了,让她自生自灭。
老太爷微微叹气,太夫人一直不喜欢庶出的,哪怕是自己的亲孙女也一样,都是当年自己造的孽,让妻子念念不忘至今啊!老太爷说道:“金家的婚事倒是其次,关键是蜀王一事已经让老三担了下来,他日吴王一派一倒,老三背地里做的那些事一定会被天下人所不耻,他是用自己的名誉来维护赵家的百年昌盛。赵家已经牺牲了老三和英姐儿,这次再惩治陈氏,会寒了老三的心的。”赵老太爷原本的意思也是和太夫人一样的,保全陈氏,至于庭萱只能先压下来,可是稍后的一封信却打乱了他的所有想法。
老太爷又拿出第二封信,太夫人先是扫了一遍,而后又细细看了一遍。指着信忽而笑了,说道:“早怎么没看出来,咱们府里还有这么个有聪明的。这样一来倒还真不能不管她。”其实庭萱的信里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只是言辞切切的告诉老太爷,自己已经查到了高阳公主的别院有问题,经常有人偷偷进出,而且防守严密。并且她也隐约得知了两位公主密谋之事,本想进一步查探,无奈身子累赘,无力再查,待身子康健后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赵老太爷负手说道:“当下局势已然很紧张了,我们拿不出证据,圣上也不会相信。长孙无忌和萧家动作越来越大,咱们再不快些,很难再这件事上分一杯羹,失了这次机会,不是何时才能再成为圣上身边的近臣!”
太夫人皱眉,说道:“探子那里就没一点消息吗?”
“公主府里面没什么,这个侯伯他们也查过了。关键还是在天长观,这里面不一般。起先你说起要把萱姐儿送走的时候我只是起了些心思,想着去哪都是去,还不如让她去天长观试试。不成想,她倒是能耐,知晓了公主密谋之事。萱姐儿要是真能拿到证据,事情就会有转机,对赵家也是有功!”
“老爷的意思我明白了!”太夫人说:“凡事以大局为重,家里头的事都好办,您只要安心办大事就行,萱姐儿的事就交给我来处理吧!”
赵老太爷就等这句话呢,老太爷作揖一拜:“有劳夫人!”
太夫人面色一晒,不自然的说:“老夫老妻的,有什么好客气的!”
自从送走了信后庭萱就镇日无所事事的躺在床上看书,现在所有人都认为赵府的七小姐得了大病,都离不了床了,所以即便庭萱有多想出去看看花草,打打秋千,跳跳百索,赏赏风景,放放风筝,这些都不可能实现了。庭萱躺在床上闷闷的想:果真有利就有弊啊!
治疗风寒的苦药庭萱早就不喝了,可是她的吃食却依旧清淡无味,‘病’了十日,庭萱整个人都瘦了整整一圈。庭萱有时会想,现在的自己再跳舞就不会有人说她不窈窕了吧!庭萱无聊的时候最让她有兴致的事情就是和徐雅之聊天了,自从庭萱病了后徐雅之就常来看她,每次都跟她讲许多有趣的奇闻异事,惹得庭萱笑个不停。庭萱很是感动,毕竟大家都知道她现在病着,锦上添花多雪中送炭少,像徐雅之这样能在她病重的时候仍不离不弃,经常照看她,也算是患难见真情了。也正因此,庭萱对徐雅之的好感上升的一日千里。
这天徐雅之又拿了些自己做的小茶点给庭萱尝尝,庭萱乐得品尝她的手艺,徐雅之不但人长得美,女红厨艺也是一流,让庭萱着实汗颜。庭萱吃了两块,就夸赞道:“姐姐手艺真好,可是我不会做点心,不然自己做些味道独特的,吃着也是好的。”
徐雅之笑道:“妹妹想学做点心还不容易,等你病好了,我教你就是了!”
庭萱高兴说:“那太好了,多谢姐姐不嫌我笨!”
“你才不笨呢!”徐雅之笑笑,笑容中却带了些许没落。庭萱顺理成章的问道:“姐姐在为何事烦忧?若是方便,可与小妹说说呀!”
徐雅之欲言又止,最后无不幽怨的说:“妹妹是知道的,我自幼与裴家二郎订了亲,嫡母也想让我早些出嫁,可是我却不喜欢他的,这才躲到了道观里!”
竟有这回事,庭萱想,就裴墨霖那个一张脸不苟言笑的样子,哪个正经人家的小姐会喜欢啊。却听徐雅之继续说:“我心目中的郎君应该是温文儒雅风度翩翩,满腹诗文兰桂齐芳。就像诗里说的‘白衣翩然,清逸绝俗’。”
庭萱见她一脸期待向往,就小心翼翼的问:“就像吴王那样的?!”
徐雅之眼神忽然变得锐利,盯着庭萱问:“你怎么知道的!?”
庭萱被她突然的态度改变吓到了,脱口而出:“猜的!你说的这样的男子不就只有吴王才是吗?”
徐雅之也知道自己失态了,扯出笑意,说:“妹妹也知道吴王啊!”
“当然啊!”庭萱道:“吴王在坊间声望很高,即便我久在闺中也听说过一点的!”
徐雅之赞同的点点头,这下庭萱更相信了裴墨玉说的话,徐雅之果真爱慕吴王啊!可是她的夫君是裴墨霖啊,裴墨霖勉强算是和庭萱有点交情,徐雅之也是她的朋友,庭萱本着朋友的道义劝徐雅之:“姐姐都已经定亲了,何不多打听打听裴二郎的事,将来嫁过去也好有所准备啊!”
徐雅之面露不屑,嗤笑道:“有什么好打听的,长安城里谁不知道裴家二郎风流倜傥,****留花丛夜夜酒笙歌,他的红颜知己多了去了,恐怕我还没嫁过去就已经有了好几个要给我上茶的妹妹了!”
庭萱忽然想起了那日在船上偷听到侯伯与裴墨霖的玩笑话,他身边的美人还真不少,光是花魁就好几个,自己起初怎么就没看出来裴墨霖还是个风流公子呢!徐雅之忽然问她:“你觉得裴二郎这人如何?”
“我与他又不甚相熟,我那里知道他的人品,姐姐问错认了!”庭萱解释说,却有那么点心虚。不过她和裴墨霖之间那点交情还真不能与外人道,光是他俩之间的约定就不能解释给旁人听。因为心虚,庭萱忽略了她说不相熟的时候徐雅之眼中一闪而过的怨怒与嘲讽。庭萱一时无话,徐雅之也不开口,正在庭萱想着该找个什么话题好的时候,绿波很贴心的跑进来说:“小姐!府里来信了,说是五小姐要出阁了,让您三日后回府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