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也别老是这么疑神疑鬼的。这几天不是我爸公司里工作忙嘛,不就加个班回家稍微晚点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要是老这么瞎猜疑就是没事也成有事了。”
朱美莉叹了口气,说:“唉,我现在对你爸的态度是:
听其言,观其行!我活了大半辈子,到现在才整明白这女人跟男人结婚,其实就是用一生的时间在驯一匹充满野性的烈马,你光抽鞭子不行,还非得给他套上嚼子不可,不然你就根本无法真正驾驭它!”说着说着,朱美莉不禁捂着脸哭了起来:“我跟你爸结婚好几十年了,我容易吗我!
我把我最宝贵的青春年华都给了你爸,可你爸如今却这样对待我,你说这公平吗?”
周子凯开了一罐可乐递了过去:“好了,妈,想开点吧!我早就说过了,爱太多性太少肯定吵。现在看起来你跟我爸结婚是个失误,生我是个错误,那么现在你就到了觉悟的时候了———离婚。反正现在离婚也不是什么新鲜事物了,结婚自愿,离婚自由嘛。”
谁知这句话恰好戳到了朱美莉的痛处,她怒目切齿道:
“什么,想离婚?呸,门都没有。老娘任劳任怨、累死累活跟了他那么多年,我图什么了我?现在嫌我老了,人老珠黄了,没用了,就想把我当件破衣服似的说扔就扔了?姥姥的,没那么便当的事!姑奶奶我也不是吃素长大的主儿。
要真是惹急了,我豁出去不要这张老脸了,我到他单位去一哭二闹三上吊,到时候看他的脸往哪儿搁?”
周子凯一看形势不对,连忙解释:“妈,您别生气了。
刚才都怪我胡说八怪。你们现在属于是人民内部矛盾,怎么会离婚呢!刚才的话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朱美莉这才怒气稍减,喝了口可乐,继续念叨着:
“老虎不发威,还以为咱是病猫呢。没我朱美莉,能有他周定宇的今天吗?他能坐上自来水公司总经理这个位置,靠的是谁?还不是全靠你姥爷!我既然有本事能把他捧上天,我就有本事把他踩下来!想甩我,门都没有!”
正在这时周定宇匆匆赶了回来。
朱美莉没好气地说:“哎哟,我的大经理,我还以为你连家在哪儿都给忘了呢。这么晚回家,又上哪儿快活去了?”
周定宇顶了一句:“你不要听风就是雨,那都是没影的事。下班后我还奋斗在工作第一线呢,接到你催命的短信,我这才火急火燎地赶来。”
朱美莉杏眼怒瞪:“我还委屈你了?这家里里外外,吃喝拉撒睡行动坐卧走,哪一样不是老娘我操持着,你关心过这个家吗你?”
周定宇边脱外套边说:“我呀,累了一天了,现在没空跟你耍嘴皮子。饭在哪儿?”
朱美莉手脚没停嘴也没歇着:“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你是饿死鬼投胎呀?喏,饭在电饭煲里,自己去盛吧。
老娘我可没空伺侍你。”
“妈,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少说两句行不行呀?”周子凯也觉得老妈有点像到了更年期。
“还是儿子理解我啊。”周定宇摸了摸周子凯的脑袋。
朱美莉白了周子凯一眼,轻声哼了一声:“卖母求荣!”
朱美莉正起劲地练着健美器,自己的那只放在上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朱美莉走下健身器,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那只摩托罗拉V70,走到阳台上仔细听着。
“对,是我……嗯,在哪儿……哦,我知道了,辛苦你了……哎,你放心这我明白……你千万不要‘抽梯子’这事可全托给你了……盯紧点,你办事我放心。好,那就这样吧,下次再联系!”
接完电话后屋内“风云突变”,朱美莉像头发怒的母狮似的冲到正在狼吞虎咽吃饭的周定宇面前,河东狮吼道:
“吃什么吃。姓周的,你老实交代,今天下班你到底上哪儿去了?”
“没上哪儿啊?加班呀。”周定宇故意装出一脸惘然的样儿,想蒙混过关。
朱美莉指着他的鼻子骂:“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诓我!
加班?加班要到咖啡屋去加班?还跟一女的谈笑风生。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的眼线多着呢,到处都有。”
“我说你这人有劲没劲儿,有偷窥癖是不是?我是你老公,不是你的犯人,我有我的自由,我有权利跟任何人在任何地方谈任何事情。”
“老不正经的,你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你还有理了你?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不过就不过,谁怕谁呢!说实话我早就不想过了。”
朱美莉冷笑着说:“嘿,想得倒挺美的,终于说出了实话不是,想甩了老的找个小的?我告诉你姓周的,你想不过呀还真不行,我朱美莉这辈子就像块牛皮癣一样黏上你了,你休想甩掉我。”
“你们两人别吵了行不行,让我安静会儿,成不成?”
周子凯大吼一声。
“周定宇,今个儿看在儿子的面上我放你一马,要是以后你还是不老实,就别怪我姓朱的翻脸无情!”说完朱美莉从房里拿了套衣裤,气呼呼地冲澡去了。
周定宇脸色铁青,抬头望了一眼挂在墙上那个龙飞凤舞的“忍”字,狠狠蹦出一句:“忍无可忍!”话音刚落,周子凯的房里便猛地奏出了贝多芬《命运交响曲》,那澎湃激昂强劲有力的旋律……
朱美莉虽然这次放了周定宇一马,但其实她对老公并不放心,仍时不时地派人在暗中跟踪盯梢。所谓“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周定宇本来也想收手了,但朱美莉做的也确实有点过分,实在无法再忍受下去的周定宇决定鼓起自己仅剩的一点勇气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自从有了那回咖啡馆第一次亲密接触之后,周定宇便常有意无意地对张默瑶说起自己的婚姻生活是多么多么不幸,跟老婆之间是多么多么没有感情,如有机会的话希望能再建立一个幸福温馨的家庭之类云云。“看惯人间风月”
的张默瑶哪会不明白这弦外之音呢,早有此心的她自然也半推半就地应了下来。
短短几天工夫,周定宇和张默瑶两人的关系便开始急速升温,从冰点升到了沸点。为了不让别人说三道四,两人互相之间的联系也开始了“战略转移”,从“桌上”迅速转入到了“地下”,开始与朱美莉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由于两人措施得当、行踪隐蔽,成功地避开了内部“盖世太保”的盯梢,在张默瑶家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幽会了四次。
这世界上什么甜头都能尝,唯独这偷情的甜头不能轻易品尝。这人吧就是这样,不知道啥滋味时倒相安无事,一旦品出好味道来了犹如蚂蟥叮血死不肯休,任你怎么扯也扯不开了。“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多次尝到甜头的周张两人更是“兴趣盎然”,一发而不可收拾了。俗话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就在两人自以为一切安排的天衣无缝,放松警惕进行第五次秘密幽会时终于被朱美莉安插在内部的“第三只眼”给发现了。朱美莉知道后心里可真是打翻了醋坛子,心想“本以为他会老实一点儿,没料到他竟蹬鼻子上脸了,‘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看来自己一定要用非常手段来解决这件事情了。”朱美莉狠了狠心想出了一个釜底抽薪的毒招……
两天后的中午,天阴沉沉的。
街边一家小饭馆的雅座包厢里,朱美莉正跟一个扎着小辫儿长得尖嘴猴腮的男人密谈着。
“毛三,你说大姐平时对你怎么样?”朱美莉笑盈盈地夹了一只鸡腿给扎辫子男子。
“那当然好得没话说了。想当年,我从江西老家出来到这儿打工挣钱,因为没文化谁也不肯要我。几天过去了不但工作没找到身上的钱还被人偷了。害得我只好露宿街头,乞讨度日。要不是大姐您那天正好路过,看我可怜把我招进局里当了保安,我毛三早他妈的横尸街头了。”毛三边啃鸡腿边说。
“嗯,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现在大姐有件小事想找你帮忙摆平,你干不干?”
毛三拍着胸脯说:“没问题。您的事就是我的事,别看我其他本事没有,这种拔刀相助的事我最拿手了。”
“果然有种,大姐总算没看错人!”朱美莉乐呵呵地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来,递给毛三说道:“这个女人叫张默瑶,是我老公单位里的一个技术员。最近老是跟我老公勾搭在一起,搞第三者插足,破坏我们夫妻感情。我吵也吵过,闹也闹过,什么法子都使尽了,就是不见效。我要你好好‘修理修理’这个小狐狸精。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毛三抽着烟,拿着照片色眯眯地说:“这妞长得还真不赖嘛。大姐,你就放心吧,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一个小丫头片子竟敢勾引我大哥?我一定把她揍得满地找牙。”
“那是野蛮人的做法,我们是文明人一定要用文明的方式解决问题!”朱美莉白了他一眼,从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瓶酒放到桌上。
目不识丁且嗜酒如命的毛三还以为“大姐”要犒劳他呢,猛地一把抓过瓶子,两眼放光,一副很激动的模样,大声问道:“哎,大姐。这,这是啥酒啊?我咋从没见过呢?咦,瓶子咋这么粗,该不会是贵州茅台吧?这能喝不?”
朱美莉一见到他那种要酒不要命的孬样儿,又好气又好笑地说:“我不是让你去揍她一顿,那不管用。好了伤疤忘了痛,过一阵子她照样来去勾我那个不要脸的老公了。
我打听到了,下周四她在公司值夜班,你只要在她下班回家的时候把这瓶东西泼在她脸上就行了。唉,我先说清楚,到时别泼得太多了,点到为止,吓唬一下就行了。知道不?”
毛三心想,这胖女人真麻烦,这么搞还不如干脆直接揍那妞儿一顿得了,自己随便还能吃点“豆腐”呢。不过毛三虽心有不满,但也不敢公然顶撞,只好说:“行,你说啥就是啥,我照你说得干就是了。”
毛三心里正猜着瓶里装着啥酒时,朱美莉从包里摸出一个红包来,很亲切地说:“这点零花钱你先拿着。事情办成之后,还有你的好处。”
“呜,大姐,你真比我亲妈还亲啊!”毛三一听,激动得热泪盈眶,差点没给她跪下磕头。
“好了,好了。这么大人了,别哭鼻子了,让人看见笑话。我过会儿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这事就全托给你了,抓紧点办,知道不?”朱美莉起身要走。
“大姐,您就在家瞧好吧。我一定干得很利索。”毛三又要拍胸膛了。
“嗯,你办事我放心。”说完朱美莉便心满意足地走了。
毛三呆呆地望着桌上这瓶“美酒”,无可奈何地自叹道:
“唉,他娘的,可惜了这瓶好酒哟!”
星期四整整一上午,毛三请假缩在家中被窝里养精蓄锐。太阳刚一落山,毛三便早早地等在了自来水厂对面的灌木丛里。
天色很快便暗了下来,路上行人也渐渐稀了不少。
十二月夜里的刺骨冷风吹得毛三浑身直哆嗦,牙齿直打架。
毛三穿着一身破棉大衣,不停地在原地呵气搓手跺脚,暖和暖和身子。
两个多小时就这样苦熬过去了,冻得浑身都快僵了的毛三眼珠一边死盯着自来水厂大门,一边骂骂咧咧道:
“他,他娘的,上次忘了问这妞儿下班时间了,害的老子只好在这儿挨冻空等……这鬼天气再站会儿非把老子冻成‘奶油冰棍’不可……阿欠,阿欠……这么冷的天让老子盯梢站岗,才给五百块钱还不够我买瓶XO的呢,这老母猪也太抠了点……”牢骚归牢骚,埋怨归埋怨。毛三那警惕的眼光可一分钟也没有离开过自来水厂的大门。
又过了十分钟,毛三心里也急了起来,停地看着腕上的电子表。
“他娘的。刚才看时是七点一刻,老子在这儿冻了半天,这破表怎么原地踏步还是七点一刻啊?”毛三想了想估计是表里面电池没电了,于是一甩手把这个地摊货给扔到爪哇国去了。
表停了,准确的时间也就弄不清楚了,也就更不知道还要等多久了。毛三看了看这条不算窄的路,冷冷清清没有一个人影,心里不禁打起退堂鼓了。
是再等会儿还是先回去以后有机会再说?两种思想在毛三的大脑里激烈地斗争着。毛三想了半天还是想撤!就在毛三收拾好一切,准备打道回府时,一阵凛冽的劲风猛地吹在了毛三脸上。毛三被冷风吹得一哆嗦,脑子里突然浮出了那位那皮笑肉不笑的“大姐”来。
“你办事我放心!”“大姐”那熟悉而又刺耳的嘱托声又重新回荡在毛三的耳旁。
平时肚中没什么墨水的毛三这时不知怎么搞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句名人名言:见深水鱼者不祥。想到这儿毛三便心跳不已,但自己已经见到深水里的鱼了,想不干也不行了,无奈之下只好重新又“守株待兔”。
这回毛三可没白等,还没过五分钟就有一个女人骑着一辆电动车从自来水公司大门里出来了。毛三像是嗅到了猎物的味道似的,开始变得有点亢奋了。
他从怀里摸出那张张默瑶的靓照来,仔细对照着:二人脸蛋差不多,都是瓜子脸;眼睛也都是丹凤眼,嘴巴大小也合适,还都是鹰钩鼻。可这人戴了副眼镜,照片里那女的没有;那人是齐耳短发,照片上可是一头乌黑披肩长发,眉毛好像也粗了些……
看到这儿,毛三有点拿不定主意了,一下子还吃不准这个人到底是不是自己所要待的那只“兔”。
那电动车离毛三“伏击圈”的距离越来越近了,毛三也更犹豫不决了:上去泼吧,自己还吃不准到底是不是这个人。要是泼错对象的话,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不仅自己白辛苦一场而且还一个子也拿不到,更糟的是自己万一要是被公安局那帮人逮到,非得把牢底坐穿不可;可这次要是不冲上去,这个自己挨冷受冻千辛万苦好不容易等到的“近距离接触”的绝好机会可就白白浪费了,自己可不想下回再来这儿“千年等一回”了。
毛三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呢,从大门里又有一个女的骑自行车出来了,嘴里还喊着:“默瑶,骑慢点,等等我!”
“没错,要泼的就是她!”明确目标后,毛三顿时变得极度亢奋起来,马上利索地戴上早已准备好的长筒袜,抄起酒瓶跨过灌木丛,故意横在马路中央,就等“兔子”上来主动撞桩了。
张默瑶下班后,正低头急着往家赶,做梦也没想到会有个“镖客”在这儿“恭候”着她。由于天色昏暗,路上的能见度极低。张默瑶直到距毛三五六米时才发现前面有个头戴长筒袜的男人横在路中央,但这时她已经根本没有时间避开了。
电动车“吱”的一声刹住了,毛三立刻上前,一手握住车把,一手将已开了瓶的“酒”没头没脑地朝对方泼去。
弱不禁风的张默瑶哪见过这种平时电影上才有的场面啊,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便给毛三级了一个透心凉。这时后边骑车赶来的女孩儿,看见前面有个男的正纠缠着张默瑶,以为是流氓在非礼张默瑶,于是大喊大叫起来:“不好了,有人耍流氓,快来抓坏人啊!”
毛三一惊,以为被人发现了,便匆忙丢掉手中的瓶子,趁着茫茫夜色的掩护如丧家之犬般仓皇逃窜。
等那女孩儿赶上来时,发现张默瑶的脸上已被浇湿了,这才感觉到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
“默瑶,你怎么样?”女孩儿焦急地问。
“也不知怎么回事,刚才有个神经病拿着酒瓶莫名其妙地朝我泼。”
“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啊?昨天我看报上说有个男的不愿和女友分手竟朝她泼硫酸,搞得那个女的很惨呐!”
张默瑶的心顿时猛抽了起来:“什么?硫……硫酸?”
“没错,硫酸啊。”女孩儿急切地问,“你,你现在有什么感觉,是不是很痛啊。”
张默瑶一摸脸蛋,只觉得有种滑腻腻的泡沫般的感觉,并没有火烧火灼般的痛感,奇怪地说:“哎,我怎么感觉一点也不痛啊?只是手上有点滑腻而已。”
女孩儿也有点奇怪,于是从瓶中倒出一点在地上,小心地用手沾了几滴,果然不痛。她又用手搓了几下,只见冒出一些泡沫了。
女孩儿笑了:“谁这么缺德,搞这种吓人的恶作剧?
什么硫酸,这明明是肥皂水嘛!”
张默瑶悬着的心顿时松了下来,苦笑着抹掉一脸的肥皂水,重新上车心情异常沉重地朝家中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