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是杀他好还是不杀他好
林大鸟多，山大贼多。
这茫茫广幕山脉里，活跃着大小多股土匪，人称“三窝六寨”。三窝即桃花窝、燕子窝、野狼窝；
六寨为常山寨、赵家寨、卧龙寨、飞云寨、龙家寨、猛虎寨。
其中人数最多、势力最大的是猛虎寨。
而且，每个窝、寨下，还有数个旗主，旗下又各有无数大小山头，每个山头包括数个村庄。这些村庄隶属于山主，山主对旗主负责。
比如猛虎寨，下辖七旗一卫，分别为赤、橙、黄、绿、青、蓝、紫和铁卫。旗主和卫主由总坛统领，最高领导就是大当家。
三窝六寨俱都据险而守，各霸一方，平时井水不犯河水，但每逢大事特别是官府进剿时，他们则互通声气，联手抵抗。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是当地的农民，多数时候以农耕狩猎维持生计，对周边地区并不侵扰，因此有很广泛的群众基础。加之战乱不休，苛捐杂税多如牛毛，逼上梁山者越来越多，山寨势力不断壮大，所以官府屡次清剿，均都以失败告终。
猛虎寨是实际上的领头羊，大当家就是总瓢把子。
这是公论。
每当山寨之间发生矛盾产生冲突，担任仲裁的必是猛虎寨；每当官府进剿，各山寨必以大当家马首是瞻。
唐飞对土匪的认知只局限于电影电视和文学作品。
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的他，黑恶势力倒是见过一些，剿匪电影电视也看过不少，真正的土匪却是毛都没见过一根。
但现在土匪都上门来了，而且还危及到亲人的安全，就不能不对土匪有一个全面的了解。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在他的印象里，土匪都是十恶不赦的亡命之徒，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可是，陈二嫂的叙述里，像陈二当家那样的土匪却不是那么坏，起码还有一些人性和良知。他们从不骚扰百姓，只针对土豪劣绅和罪大恶极的朝廷官员。
能得到百姓的支持和拥护，这样的土匪还叫贼吗？
更有甚者，在国家遭遇外地入侵的大是大非面前，他们还能放下仇恨，断然与朝廷议和罢兵。这样识大体明大义民族感强烈的土匪，岂是寻常贼匪可比？
只是唐飞心里仍有些问题还没弄清楚。
陈二嫂说了半天话，脸色渐渐红润起来，看起来没先前那么痛苦。
她知道自己在唐飞心目中已经占了个重要位置，自己的心里也被唐飞完全占领。或许说，如果没有唐飞，即便是做了土匪的压寨夫人，她也不一定有什么痛苦，起码说不是那么痛苦。
但现在不同了。
因为有爱，所以痛苦。
爱得越深，痛苦越大。
她看唐飞的眼神变得柔和，闪耀着成熟女性的光辉。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这小男人俘虏的。多少年了，自己未曾对男人动心过，偏就是这还有些稚气的小男人让自己完完全全堕入了情网。虽然自己不奢望日相厮守白头偕老，但可以肯定自己心中只有这一个小男人。
宁愿死，也绝不做土匪的压寨夫人。
“过了些日子，宝儿出生。大当家要我们娘儿俩上山去住，说是为安全起见，也便于就近照看，我拒绝了。因为宝儿他爹说过，绝对不能让孩子也成了土匪，而且，我也不愿去那伤心之地。大当家只好如我所愿，并晓谕山寨上下，任何人不得打扰我的生活。是以过去这几年，我的生活还算安定平静。”
怪不得这小山村从来没有土匪来，原来是大当家下了严令。
不对啊，爷爷不是说土匪头子要娶二嫂当压寨夫人吗？
“那这次怎么……？”唐飞不解地问。
“兄弟你误会了，今天来的不是大当家。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大当家去京城办事，已被官府抓捕，生死不明。”陈二嫂面露痛苦之色。
大当家被捕？
唐飞和玲儿又一次震惊了，这么一位威震四方的总瓢把子也会被捕？这太不可思议了。
“那现在的大当家……？”
“现在的大当家就是那个三当家，韩恕。宝儿他爹死后，他就是二当家。现在大当家出事，他就成了大当家。”陈二嫂明显语带不屑。
凭唐飞的直觉，这个韩恕疑点很多。
“他对你……？”
陈二嫂恨恨道：“他以前倒也温文尔雅，对我也算客气。虽然有几次言语暗示于我，但也从没做出格之事。现在他成了大当家，便露出了狼子面目，威逼利诱让我下嫁于他。如若不然，尽屠全村，鸡犬不留。我是宁死也不会屈服的，只是……唉！”
唐飞明白了。
这个韩恕可不是个简单货色。
陈二之死，大当家被捕，恐怕都与他有莫大干系。以前有大当家在，他尚不敢惊扰陈二嫂，现在他君临山寨，唯我独尊，谁敢说半个不字？
看来，他垂涎陈二嫂久矣。不过说回来，他蛰伏这么多年，其心机之深，忍性之强也非常人能及。
此人不好对付啊！
为了二嫂，不好对付也得对付！
“二嫂，你且安心，有我在，天塌下来我顶着！”唐飞站起来，坚定地说。
因为有玲儿在，唐飞无法用行动给予陈二嫂以安慰，甚至语言上，都没用“姐”来称呼，但陈二嫂却感受到了唐飞对她的真挚与关爱。
如此，足以！
估计大家都没吃晚饭，唐飞和玲儿执意要陈二嫂娘儿俩一起去吃。陈二嫂拗不过，只好同行。
沈爷爷已经将人马安顿妥，正和十斤聊天。
“爷爷，童哥，弟兄们，走，到我家吃饭去。”
沈爷爷轻笑道：“是啊是啊，大家请吧！”
一行人聚集，把唐飞家挤了个满满当当，一张桌子坐不下。
谦让半天，除了张奶奶，女人小孩都没上桌。
因为土匪来的缘故，众人没了喝酒的兴致。简简单单吃罢饭，众人又一起到沈爷爷家，把陈公子送来的礼物分了。
礼物不少，有明晃晃的金元宝白花花的银元宝，还有整匹的绫罗绸缎，崭新的男女成衣，上好的大米白面，密封好的鸡鸭鱼肉，成套的笔墨纸砚，时新的小孩玩具，甚至连老人用的拐杖也赫然其中。
陈公子手笔大，心也细。
四户人家，过年不用买什么东西了。
但是，分配的时候，没有一个人上前。
俗话说，无功不受禄。这无端的得这么大好处，的确有些不好意
思的。
沈爷爷坚决不要，陈二嫂摇头拒绝，张奶奶断然不取。
唐飞有些挠头。
得找个人办这个事。
“二嫂、玲儿，你们主持一下吧！”
这个时候，还得麻烦自己女人。
陈二嫂和玲儿脸红了。
她们就代表了两家，这不是给自己分吗？
好在四家人好得像一家人，分多分少无所谓。张奶奶最困难，多分了一些，把张奶奶感动得差点流眼泪。
晚上，十斤与唐飞同床而眠。
“十斤，你知道猛虎寨大当家被捕之事吗？”
“什么？匪首被捕了？”
十斤一听，差点连被子也掀了。
唐飞生气道：“你是个爆竹啊，一点就炸。什么匪首，那是山寨大当家，是我们广幕的大英雄。”
十斤忙道：“对不起对不起！恩公，我们出来有六天了，而且连续赶路，真的不知道大当家被捕之事。”
看来，大当家被捕，还是近几天的事。
“十斤，我跟你说，大当家可死不得。”
“为什么？我们早就想抓他正法的。”
唐飞到底是先生，循循善诱道：“大当家在广幕，那就是一个顶天立地人人敬仰的好汉。当年陈二当家就让朝廷苦不堪言颜面尽失，
如果朝廷杀了大当家，还不知土匪们要怎么反叛作乱。况且，据我所知，大当家为人光明磊落正气凛然，是一个仁义的土匪，广幕的平静和安定全靠他维持。大当家一死，新上任的当家又是一个阴险小人，他可没有大当家那么仁义。无人制衡，广幕三窝六寨必然大乱，烧杀抢掠的事情必然层出不穷，局面将不可收拾。再说，胡人亡我之心不死，说不定就要趁乱侵犯。你说说，是杀他好还是不杀他好？”
“这……当然不杀他好。”
“这就对了。可是，杀不杀他，决定权不在我们。所以，我们必须立即向朝廷说明利害。十斤，你主子是当朝皇子吧？”
十斤一愣。
“你怎么知道？主子跟你说的？”
唐飞沉声道：“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大当家一直都是朝廷眼中钉肉中刺，要杀他的人太多太多。当务之急，要让陈固兄上奏，力劝皇上不要杀害大当家。”
“可是，京城太远，就算骑马，也得四天才能赶到，怎么让主子知道我们的心思呢？”
十斤着急起来，不安地搓着手。
唐飞沉吟片刻，胸有成竹。
“这个我来想办法。”
话音一顿，他又恨声道：“十斤，过几天土匪要来强娶二嫂，这是我绝对不能容忍的，所以，我希望你们留下来帮我。”
十斤毫不犹豫道：“恩公放心，我和弟兄们任凭差遣，万死不辞！”
只是，他心里十分疑惑。
恩公能想出个什么办法来呢？
“那好，我们来合计合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