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不平之夜
李雄一句失声惊呼，柯鹏瞪眼也来不及了。
张大彪的大名，大夏国谁人不知？
红脸汉子豁地站起，望了望柯鹏和李雄，沉声道：“你们是猛虎寨的朋友？”
所有人全都站了起来，眼神警惕地盯着对面的人。
对方口称朋友，似无恶意，而且行藏已露，没有必要隐瞒身份。
柯鹏一抱拳，淡淡道：“在下乃猛虎寨柯家山山主柯鹏，敢问兄台是哪条道上的朋友。”
“好！哈哈……”
红脸汉子大笑不已。
柯鹏愣了。
李雄傻了。
众弟兄都呆了。
这人有病吧，听说我们是猛虎寨的人给吓疯了？
红脸汉子止住笑，慢慢坐下，淡淡道：“弟兄们是想到京城营救张大当家吧，用不着了！”
什么？
柯鹏等人大惊失色。
难道……
柯鹏还算冷静，紧盯着红脸汉子
“你什么意思？”
红脸汉子淡淡道：“在下乃大督抚麾下猛虎营副统领常勇。”
猛虎营，那是猛虎寨真正的老对手，未分胜负，打了多少年死了多少人谁也不记得了。
众人大惊，刷地拉开架势。
“哈哈，你们干嘛？打架？别看你们人多，真打起来你们未必能占到便宜。都坐下吧。”
常勇笑着，动都没动。
柯鹏看看众弟兄，摇摇头。
累成这个样子，哪还有力气打架？对方虽是猛虎营的人，此时却全无敌意，而且还提到了大当家，看来不一定是坏结果。
“兄台，刚才你说我们大当家……”
常勇笑笑，轻声道：“柯山主请放心，张大当家已经没事，不日就将返回山寨。”
他望望外面，继续低声道：“我们大督抚说了，若是碰上猛虎寨的朋友，就让他们整备兵马，沿途警戒，做好迎接准备。”
柯鹏喜出望外，拉着常勇的手颤声道：“你是说大当家被释放就要回来了？这是真的吗？”
再冷静的人也有激动的时候。
常勇点点头，将事情经过略略说了，又严肃道：“此事尚需保密，你们山寨里，可是有人巴不得大当家早点死。明白吗？”
“明白！明白！”
李雄早就按捺不住，冲上来朝常勇一抱拳，激动道：“兄弟，刚才对不住，你不要见怪！”
常勇瞪了李雄一眼，没好气道：“什么对不住见怪的。我是猛虎营，你是猛虎寨，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你是红脸，我也是红脸，我们一见面就红脸。算了，我们以后最好别见面。”
“哈哈……”
众人都乐了。
一如常勇所言，此时的确有人正为张大当家头疼着。
这个人，就是韩卓。
他们不知道，韩卓也住在这个如归客栈，正偷听着他们说话。
他带南原会馆众人遁逃，嗅觉灵敏是一个原因，但说他有未卜先知的本事那太抬举他，因为有人提前报信。
他一路狂奔到如归客栈，想象着南原会馆被搜捕的情形暗自庆幸，要是迟走一步，就是不被抓住，也完全出不了城，倘若全城大搜捕，被抓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谁给他报的信呢？
凭韩卓的智商，他猜得出来，可他也拿不准是不是那个人。
因为报信的是个乞丐。
他问乞丐是何人指使，乞丐说不认识，只说是一个不认识的先生说只要来报信，他就会获得二两银子作为酬劳。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韩卓打发了乞丐立即命人收拾细软，赶在城门关闭之前溜出了城。
南原会馆是猛虎寨绝密据点，除了山寨几位当家，旗主级别的都无人知晓。
也就是说，告密的人应该是当家中的一个。
目前，除了张大彪，几位当家都远在广幕，难道是张大彪接受了招抚，供出了自己？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太子陈江或者是丞相广德，他们也知道这个地方。
对，应该是太子或是丞相闻之不妙，提前预警。
张大彪？他没那个好心。
他很聪明，却只是猜对一半。
报信的是太子，告密的却不是张大彪。
张大彪知道自己是被韩卓所害不假，也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只是张大彪有自己的原则，告密是小人行径叛徒行为，他堂堂大丈夫光明磊落才不屑于干这种事。山寨之事山寨解决，假手朝廷报仇雪恨那简直是侮辱他的人格。
韩卓做梦也没想到，他的兄长韩恕更没想到，告密之人竟然是他的亲信六当家向荣。
从山寨出来，心中只有一个信念的向荣赶到京城西门时，马累倒了，人也从马上摔了下来。值守城门的骄龙营兵士将他扶起来时，他只说了一句话便昏了过去。
“抓南原会馆！”
骄龙营兵士不明就里却也不敢耽搁，连忙给飞豹营报警，这才有了陈剑兵行南原会馆一幕。
给韩卓报信的的确是陈江。
当他接到线报时，顿时面如土色。
他万万没有想到，张大彪竟然愿意接受朝廷招抚，以张大彪为筹码要挟韩恕想要掌握一支军队的希望完全破灭，甚至连韩卓那几个条件也烟消云散。自己同韩卓谈判，派人暗施打草惊蛇之计夜劫天牢之举全成了徒劳。
唉，叱咤风云不可一世的一代枭雄，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变节了？父皇一向犹疑，怎么突然这么果决？多少年没见他赏赐金牌，怎么这次一下赏了两块？四弟得了金牌没什么，那个叫唐飞的小子又是何方神圣？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何德何能得此殊荣？
父皇既然已经决断招抚国策，要杀那匪首已经不可能。但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就算那匪首归顺，也只会听四弟的。一旦招抚大功归了四弟，以父皇对四弟的喜爱，自己这太子之位岂不岌岌可危？
还有，张大彪被招抚，南原会馆必然暴露。若是韩卓将自己供出来，自己必然危矣。即使没有证据自己也可坚决不承认，但被狗咬一口，也难免破皮伤肉，父皇怎么看？大臣们怎么看？特别是那些对头们，正巴不得看自己的好戏呢。
可是，想杀人灭口也没时间了，赶紧让他们逃走才是上策。
这么多事情，韩卓再聪明也不会想到。
但他终究是聪明人，所以他能幸运逃脱。
柯鹏他们进来时，他看见了。柯鹏上任不久，他不认识，但李雄他是认识的。他猜测着他们这是要去京城营救张大彪，心里一虚，琢磨着是不是下来好好烧一把火。
能让他们自相残杀一通，朝廷一怒，张大彪仍然有可能就地正法。
想了半天还是不敢动，咬咬牙准备赌一把时，常勇他们进来，他真的就不敢动了。
他久居京城，一看那架势，就知道是大督抚衙门的人。这一下去，那还不是送肉进虎口？
他命令手下不得妄动，然后在楼上侧耳倾听。
楼下餐厅里的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脸上时红时白，内心翻腾不定。
完了，张大彪一出来，兄长一切计划全泡汤，身家性命也难保。怎么办？赶回山寨报信？来不及；半路截杀张大彪？这么几个人，那岂不是找死？
兄长啊，小弟已经尽力，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按照陈固的要求，常勇和柯鹏说了唐飞的事，让柯鹏他们愣了半天。鉴于山寨情况不明，各派了一个弟兄向唐飞报告，然后人马向京城方向散开，迎接张大当家。
在严密保护下，载着张大彪的马车急速行驶着。
张大彪躺在马车里，一丝睡意也没有。
听着外面嗒嗒的马蹄声，他浮想联翩。
唉，山寨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自己苦心经营和弟兄们打拼多年的家业，真的要被那贼子给夺去吗？我的好兄弟们啊，你们可要把招子擦亮啊！
那个叫唐飞的小子，真的如齐王爷所说，能把那贼子给抓起来？他凭什么？别说他没有三头六臂，就是有，我那山寨就那么容易进出？他当我那山寨是他家菜园子？当我那些弟兄是纸糊篾扎的？
不过，真的能那样，倒是最好不过。
弟妹是个好女人，可惜二弟死得太早死得太冤。我真糊涂啊，竟然完全没想到是那贼子所为。若不是齐王爷给我看了当年狗官上报的奏折，我还不知道何时才能明白。弟妹，你放心，我回去后第一件事就是将那贼子斩首挖心，祭奠我那冤死的二弟，为你报仇雪恨，然后将大当家的位子让给你。
我现在是废人一个，当不当这个大当家无所谓了。只是可惜，我没有能力去寻找我那可怜的老娘和可爱的儿子，抱憾终身啊！
老娘要是孩还在，应该有69了，她老人家的头发怕是早就白了吧，脸上也该满是皱纹了吧。娘啊，儿子不孝，让你受苦了。
儿子要是活着，该有12岁，长得也该好高了。我要是见到他，他能认出我来吗？我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职责，没有抚养他一天，他会叫我爹吗？
张大彪心中酸楚，不知不觉间，泪水打湿了枕头。
这个寒夜，牵动着太多人的神经，注定有好多人睡不着觉。
陈固张大彪如此，太子韩卓如此，韩恕也是如此。
他不是不想睡，而是根本没办法睡。
因为，他现在是一个囚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