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宗弟子的的讨论,唐小碧的心有不平。她看着坐在那里看书的尹宁,便在他对面的蒲团上做了下来。
“现在宗里上下都说是我做的这个符阵呢。”
“那又如何?”
“这本不属于我的东西,却硬要塞在我的手里,我总觉得有一种欺世盗名的感觉。”
“唐师妹不必为此纠结,我原非宗内的弟子,按说不该参与此事,只是终日在藏书楼里无所事事,参与符阵一事,也实属巧合,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也只是换个角度思考罢了,平顶山的符阵构思精妙,气势磅礴,非常人所能及,我做的也只是锦上添花,若换作是我,却是想不出来这如此符阵,唐师妹不可妄自菲薄。”
“小碧受教了。”
“受教了什么?”
“尹师兄为人谦和,不图虚名,让小碧受教了。”
鱼苏听着两人的对话,对尹宁腹诽不已,明明是自己为了配合发动米蛊时不被发现,才去插手符阵的事,却说是巧合,真是个口是心非,说谎不脸红的人呢。
尹宁笑看着唐小碧向自己微微施了一礼,用鼻轻轻的嗅了嗅她身上的传来的清香,心中早已打定了主意,道:“我们不要在这里说废话啦,此次平顶山阵法事毕,平顶山布阵的弟子们也该休息一下啦,明日伙房的人要和一干弟子下山采购食材,我明日要到镇上去买点东西,我已叫上张秋意,不如你也一起吧,路上好作伴,下山游玩一番。”
唐小碧闻得尹宁竟主动邀请她,怔了一下,脸上微微发红,随即又想到他也会去,便道:“好啊,明天什么时候出发?”
尹宁转头看着鱼苏,鱼苏才反应到,自己竟还没有告诉他时间,知机地答道:“明日巳时出发。”
待到唐小碧离开后,鱼苏看着尹宁,一脸迷惑,讶道:“你难道想脚踏两只船?”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张秋意明明喜欢你,你为什么还要去招惹唐小碧?而且你明天下山还叫上她们一起。”
尹宁听着鱼苏的话有些哭笑不得,道:“你想多了,我还以为你发现了呢。”
“发现什么?”
“保密,到了明天,你就知道了。”
鱼苏见他不再说话,嘴里嘟哝了一句,便也在旁边的书架上抽了一本书坐了下来。
翌日,赤华山山麓。
尹宁和张秋意早早的便来到了这里。
初冬的早晨有些发寒。因为今天对尹宁来说,算是“出远门”了,所以比平时穿的更厚。尽管如此,张秋意还是感觉到某人在瑟瑟发抖。
“你现在看起来很像一个粽子。”
粽子这个东西是尹宁告诉她的,说一定要在五月初五吃才有意思。张秋意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在这天,她不知道这个东西尹宁是从哪本书上看到的。
赤华山间晨雾朦胧,站在这里看不清山上的情况,影影绰绰有些些高楼的影子,让尹宁觉得颇有几分仙山的味道。
山上晨钟敲响,惊飞了山林中几只鸟儿,渐渐地从听见山道上传来众人的盈盈笑语。尹宁知道石七君他们也下山了。
鱼苏一见他们四人已在山下等候,并且有余柔儿在中间,便脱离了众人飞快的朝山下本来。尹宁看的心惊胆颤,生怕这圆滚滚的胖子会从山道上滚下来。
此次陪伙房下山的弟子是由钟胜林带队的,但他却没有走在最前面,他正和走在人群中的背着背篓的石七君不知说着什么。尹宁注意到唐小碧看到石七君的时候目光有些不自然。她也察觉到尹宁正在注意自己,便马上转头和余柔儿聊起闲话来,装着浑不在意的样子,耳根却红了起来,欲盖弥彰。尹宁心里暗笑,今天我要做次月老呢。
“你们在这等了多久了?”鱼苏跑下来便问道。
余柔儿见鱼苏本来发胖的身子正好背着一个圆大的背篓,笑果十足,故意道:“我们都等了一个多时辰呢,你看宁哥哥都冷的发抖啦。”
鱼苏却好似信了余柔儿的话,转头对尹宁道:“你是把时间记错了么?”
尹宁却道:“鬼才信她的话呢。”余柔儿在旁边听见咯咯的笑了起来。鱼苏见到余柔儿的笑心里窃喜,又滔滔不绝的讲起山下的风物来。余柔儿长到十几岁现在,是从来没有下过山的,虽然宗里并没有强制限足的规矩,余尘却是不允许她下山的。之前在房里听到唐小碧向徐书真请求下山,于是乎便向自己的母亲苦苦哀求,要跟着师姐一起下山长长见识。徐书真对女儿溺爱,于是便答应了,千叮万嘱下了山要跟着师姐,切不可一个人到处乱跑。
鱼苏是从南疆过来的,又跟着二师伯在外游历过两年,此时如脱樊笼的余柔儿听着他诉说着外面的新奇世界,他口中的事物竟比以前小时宁哥哥讲的什么白雪公主更是有趣,毕竟鱼苏口中的东西更显得真实。
尹宁见二人聊得开心,并不打断,朝人群中的石七君走去。唐小碧见刚才还在和自己聊天的小师妹一时被鱼苏话吸引过去了,心中有些落寞。此时张秋意却挽着她的手,有的没的聊了起一些闲话来,心理大感慰藉。
“你和尹宁很熟么。”
“他在跟我爹学剑。”张秋意把这话说出来时,才发觉有些后悔,尹宁不会修行,他会的剑法该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你爹就是寂枫山的那位前辈?”唐小碧很久以前就想问这个问题了。每次晨练时,见张秋意总是从山下来的,不住在赤华山,问柔儿才知道她竟在寂枫山,十年前那个夜晚,寂枫山上那枚离火符将夜色映如白昼,让很多弟子不能忘怀,包括唐小碧。她对住在寂枫山上的人怀有一定的好奇心。
“嗯。”张秋意颇有自豪。她觉得唐小碧并没觉得她爹是寂枫山的囚犯。
“那尹师兄的剑法一定很厉害吧?”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爹很高明啊,十年前寂枫山的那道离火咒至今仍然记得。”
尹宁走到石七君面前,看看他背后丑陋至极的背篓,笑道:“石师兄背起来竟是没有一点违和感。”
石七君大概理解所谓的违和感是什么意思,不以为意,又自嘲道:“想不到我金谷子弟竟落到如此地步。”
“人生如梦,往事如烟,纵为大周首富之家又当如何,日光之下一切皆为虚妄。想我当年叱咤中原,刀头舔血,也不曾想过自己终会在赤宗做一庖丁,不过我却觉得,我们修行一世,长生之说太过遥远,不如隐于山野来得安宁。”
尹宁听得旁边丁大叔的感慨,后方几位伙房的人竟也传来好几声唏嘘,大有同感之状,只听见一位女人咯咯的笑起来,那笑声风情妖娆,惹得众弟子纷纷侧目,尹宁亦回头看去,见那女子掩口而笑,她应该便是石七君口中的云娘了。云娘虽是荆钗布衣,但她目含秋水,容颜秀丽,指如春葱,无丝毫经年忙碌于灶台之间的迹象,长长的秀发挽髻之后依然能顺着胸前的起伏籍至腰间,更衬出她身体温软窈窕,让心理年龄已有四十几的尹宁看得不禁也有些痴了。
只闻云娘笑道:“哎哟,想不到平时舞刀切菜的丁大厨,不知怎的说起话来也变得这么文绉绉的了。”云娘的话顿时让伙房众人哄笑起来,弄得丁大叔的一脸横肉不知怎么摆才好,尹宁言道:“丁大叔这是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尹宁的这句话,终于让云娘注意到他,云娘奇道:“这位小哥的话真是有意思,只是不知蔷薇为何物?”尹宁才恍然道这个世上不知有没有蔷薇这种花的,自己一时口快竟漏了嘴,连忙掩饰道:“只是传说中一种很好看得花”,随即又笑着看着石七君补充道,“譬如含笑芳婆一样。”
稍远处的唐小碧虽然嘴上一直在和张秋意扯着有些没些的闲话,眼睛却时不时往尹宁的这个方向瞧来,当他听到尹宁说着“含笑芳婆”时,心里不禁一颤,。
张秋意看着和自己说着话的唐小碧眼神游离,时不时往尹宁那边瞧去,心里竟有几分失落。今晨尹宁邀她下山,初闻此言的张秋意自是欢喜的很,可是当尹宁却又说了:邀请你自然是为了帮我打掩护,这样我才好不避嫌去邀唐小碧下山,今天可有好戏看呢,你等着吧。张秋意听着他的话心情与现在何其相似,强烈的自尊心却让她没再多问为何要邀小碧师姐之类的话,他喜欢谁便喜欢谁罢,我总不可能去求他来喜欢我。然而心里却总想知道答案,便答应了尹宁瞒着父亲一起下了山。
丁大叔听得尹宁为自己解围,对这个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的小伙子好感大起,道:“小兄弟这个比喻甚是恰当。”
云娘好像对尹宁很有兴趣似的,看着穿着厚厚的大氅的尹宁问道:“这位小哥是赤宗的弟子么,怎的我以前没在食堂见过。”
石七君见状解释道:“这位师弟名叫尹宁,不曾拜入赤宗门下,在藏书楼做事的。”
云娘却如小女儿态对石七君的话挑刺道:“既不曾入宗,何以要称呼师弟?”
石七君道:“尹师弟虽不曾入宗,亦不曾修行,却因终日蜗居于藏书楼间,所见甚广,既属同道,又同长于赤宗,称呼师弟并无不当之处。”尹宁之前已对鱼苏嘱咐,勿将自己学剑之事在宗里传的太广,此时见他并未提及自己会剑法,想是鱼苏已告诫了师兄,不由心生感激,对石七君的信任又加深几分。
云娘又道:“尹宁小弟身在赤宗,如何抵的修行这种诱惑?”
尹宁摇头憾道:“我从小生有怪病,不能修行,如今这副落魄样子,便是冬天也难捱的很。”
丁大叔关心问道:“赤宗乃天下五大派之一,其中宗主尤玉年轻云游时更是得妙一真人的医术上指点,加上他修为高深莫测,如何不可治你的病?”
尹宁闻言依旧是摇头。丁大叔见状好似自言道:“连他也治不好你么?”随即他另有深意的看了云娘一眼。
云娘闻的尹宁的话,愈发的有兴趣了,道:“尹宁小弟可否让我把脉?”
“云娘也通晓医道么?”尹宁颇有犹豫的问道。
“尹宁小弟有所不知,云娘其实多少也算尤玉的师妹呢,她乃是妙一真人的真传弟子,也是因为如此,赤宗才收留她在此。”
云娘对此身份好像不愿提及,白了丁大叔一眼,道:“往事且休再提,尹宁小弟,把手给我啊。”
尹宁被云娘的身份惊得一愣一愣的,妙一真人谁不知道,没想到眼前人竟是的得了她真传的徒弟,尹宁想破脑袋却也想不通云娘一身医术,为何不悬壶济世,却隐避赤华山上做菜,但见适才她不愿提及往事,亦不好再问。尹宁正愣着,便见云娘玉手向他伸了过来,尹宁竟一时有怦然心动感觉,也不好拒绝她的好意,也从黑黑厚厚的袍子底下伸出手来。
云娘甫一搭上尹宁的手腕,尹宁便觉察到一股游丝般的元气在自己身体游走起来,没有丝毫排斥和不适感,但想到那丝元气把自己的身体一览无余,更在自己那个地方打了两转,尹宁注意道云娘竟故意朝自己笑了一下,一时竟有些恍惚,微微发窘,但心中的希冀却越来越强烈,说不定这位妙一真人的亲传弟子对自己的伤有办法。
那丝元气在身体外周游荡过后,便开始进入自己的奇经八脉,然而那股元气一触碰到神桥上的一阴玄脉时,那一阴玄脉竟变的想饿汉一般,想吞掉那股外来的元气,云娘此时皱了一下秀眉,尹宁明显感觉到云娘的元气挣扎了一下,待出去时,竟已经少了四分之一,不禁心生歉意。
云娘将手撤了回去,她看着尹宁的眼光变得奇怪起来,“你中的可是一阴玄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