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宛语抱起来：“宛语，妈妈只有你了。”
宛语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看着她，忽然说：“妈妈，我爱你。”
林凯第一次见到万柔是很多年以前，那是无人知道的，只有他自己的小心思。
林凯年轻时候其实穷困潦倒，他是从山区出来的，能出个大学生已经是再厉害不过的事情，他好不容易能出来，自然是想要在大城市里闯出名堂来的。
可他将这个世界想得太简单，他能想到许许多多的商机，可他没有钱，在读书的同时他做过很多兼职，可一丁点都没有气色，他依旧在这个社会的最底层。
那段时间是他最困难的时候，林凯从未忘记过那段时间，不仅仅是因为在那个时候，他遇见了万柔，更加因为那段时间的苦难成为了日后的经验。
他那时正好找到了一个新工作，是推销工，拿着传单到每户人家去敲门，让对方给他一个机会。
这个工作看起来简单，但实际上困难无比，因为几乎没有人愿意放一个陌生人进家里，他一再地被拒绝，一再地沮丧，中午坐在路边的长椅里啃着已经冷透的馒头的时候，他差点就选择了放弃。
他不是一定要在J市混下去，这个城市很大很繁华，但似乎一点都不适合他，他也可以选择回到家里，从此做一个和村里人一模一样的农村人。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时候决定再给自己一个机会，最后一个机会，再去敲一家的门，如果这次也被拒绝的话，那她就开始考虑回到家乡。
他怀着忐忑紧张的心情站在门外，这是小区里一栋普通的房子，他选择的是一层102号门牌。
他抬起手来，轻轻地在门上敲敲，等了一会儿之后没等到人过来，他又敲了三下，稍微用了些力气。
里面传来一个女声，叫道：“等一下，马上来了。”
林凯深吸了一口气，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口，等着主人来开门。
以前的老式门还没有猫眼，所以他之前遇到的有些家庭甚至连门都不乐意开，只没想到这户人家的主人竟然格外没有防备心，门在她的叫声之后很快被打开，从门缝中露出一张清秀细嫩的脸庞。
她眨了眨水灵灵的眼睛，有些疑惑地看着门外的这个陌生年轻男人：“你是谁啊？”她的声音很好听，就像是水滴敲在石头上，清凌凌地让人浑身舒坦。
林凯没想到开门的是一个小姑娘，看着只有十七八岁的模样，一时间便有些紧张，声音也打了磕绊：“我是推销，来推销的，如果有空的话能不能让，让我说几句话？”
他这话刚出口就像打自己一脸，她就是一个孩子，他和她说有什么用？
没想到她笑着说：“可是我爸爸妈妈不在家呢。”
“那，那我就先走了……”林凯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实在是尴尬无比，刚想转身离开，就听到身后传来她清冽的声音，“这位哥哥，你要不要来喝杯热茶啊？你的嘴巴都冻紫了。”
天气很冷，或许是冬季里最冷的几天，为了形象，林凯一直只穿着单薄的衬衫西装，他觉得自己是年轻男人，以前穿得不多也扛得住，现在自然也可以，只是没想到这几天格外冷，他到处走，再加上又只是吃冷满头喝冷水，整个人都快要僵硬。
他没想到这个小女孩会这么说话，有些尴尬，却还是摆着手说：“不用，不用了，你家里没有人，我就不进去了。”
他也知道城市里的人一向都比较在意这种，不会随便信任旁人，所以他也不敢答应。
可没想到她却将门打开：“没关系的，我也是人呀，我爸爸妈妈都不在，你喝杯茶再走吧？”
明明是素昧平生，她却像是和他认识了许久一样热情。
如果是平常，林凯觉得自己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可这会儿不知道是不是脑子被冻坏了，竟然恍恍惚惚地跟着她进了屋里。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了她家简单却又舒服的沙发上，而那个小女孩正在厨房里倒茶。
屋子里很暖和，林凯很快就缓过来，然后就觉得难堪，可又不敢乱动，只好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随意看了一下房子。
房子不算新却看上去一点都不旧，看着很舒服，收拾得很干净，林凯忍不住想是不是这个小女孩收拾的。
她很快从厨房出来，两只手端着一个玻璃杯，怕被烫到，小心翼翼地走着，林凯看到，连忙起身迎过去，伸手将玻璃杯接过，放在了茶几上。
她有些讶异，然后笑了：“不烫吗？”
“我手粗，一点都不烫。”林凯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她又笑，眼睛弯弯的很好看：“我爸爸也这样说，你喝一口吧，我用的我爸爸喝的茶叶。”
林凯受宠若惊，在她期待的眼神下还是喝了一口，热烫的水顺着喉咙暖到了胃里，整个身体都热了起来，连带着脸都红了红，他垂着眼睛不敢看她：“嗯，很好喝。”
她大概是无聊，干脆和他聊起天来：“哥哥，这是你的工作，你毕业了吗？”
“还没有。”他摇摇头，也把这个小女孩当成了可以聊天的对象，“大学还没毕业，兼职赚学费。”
“哇……”她捧着脸，一脸的崇拜，“哥哥你好厉害，我高三了，总觉得考大学好难啊。”
听她这样说，林凯便知道自己没有猜错，她的确是十七八岁的样子，两人随意说了几句，林凯忽然发现自己待得太久，觉得不好意思，起身说要走。
小女孩大概没什么人可以聊天，听他说要走还有点舍不得，可还是笑了笑：“哥哥你加油哦，你这么厉害，一定会成功的！”说着还做了一个握拳加油的姿势，看起来很可爱。
林凯心中一动，眼神都闪烁了一下。
她倒是没发现，继续说：“我叫万柔，爸爸妈妈都叫我阿柔的。”
“好，好……阿柔……”林凯磕磕巴巴地叫完。
终于离开了万柔的家，林凯走在寒风凛冽的街道上才忽然想起来，他忘记告诉万柔自己的名字了……
他叹了一声，明明北风依旧那么冷，他却觉得全身充满了干劲，明明之前他还想着回到家乡，不想再在J市干下去了，可这会儿他又满是力量。
天无绝人之路，只要他努力，就没有成不了的事情！
他继续学习，工作，兼职，好几次都来到万柔家门口，却始终没有敲门进去，他想要等自己做出点什么再找她，告诉她自己也有能力。
他有空的时候总是会往她那边走，他不敢敲门，却也在外面见过她几次，有时候是她一个人，有时候是她和她的妈妈，年轻活泼又可爱，一点一点地打进林凯的心。
可他也不过就只是远远地看着而已，他不愿意去面对心里那些不为人知的想法，一直都是在自欺欺人。
不知道是不是时来运转，他的生活终于开始发生变化，他遇到了伯乐，那个人邀请他到他的公司，愿意教他并且信任他。
他原本就聪明肯干，只要有机会，一切便都不是问题。
那段时间他很忙，忙到一天24个小时几乎都在公司里，也因为这样，他根本没有时间再去万柔家附近偷偷地看她一眼。
等他好不容易缓过来，把这件事情想起来，他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需要挨家挨户推销的穷大学生了，他穿了一身干净得体的衣服，来到了万柔家门口，郑重其事地敲门。
和之前那次一样，第一遍敲门没人来应。
林凯不免有些紧张，万柔会不会已经不记得她？如果万柔不在家里该怎么办？
他忽然觉得自己来得太突然，没有任何准备，有些想要转身离开，可下一秒就有人打开了房门，问：“谁？”
不是万柔那个清澈的声音，而是一个略微粗哑的中年女人的声音。
林凯有些失落，却还是问道：“请问，这是万柔是住在这里吗？”
那个中年女人哦了一声：“你找万家啊，他们搬走了，女儿考上大学之后就离开这里了。”
林凯只觉得脑中轰隆一声，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过这种结局，有些着急：“您知道他们搬到哪里去了吗？”
中年女人自然是摇头：“我怎么知道？你是他们什么人？”
他是万柔的什么人？
是啊，他什么人都不是，他只是一个偷偷觊觎着她的男人。
林凯没有回答，只是双肩耷拉，无精打采地转身离开了。
其实他和万柔的接触不过就只是那一次而已，更多的是他偷偷地看着她，只是那一次的温暖已经足够他记上太久太久，因为别人给的都是寒冷，偶尔的温暖便能让人难以忘记。
林凯那段时间都有些神不守舍，按理说他应该不会陷得那么深，可他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她好像是住在了心里，怎么样都忘不掉。
欣赏他信任他的伯乐自然也看出他最近的情绪不对，还找他聊心事，不过喝了几杯酒他便有些混沌，直接把心事全盘托出。
老板失笑，觉得林凯实在太单纯，道：“你确定你喜欢她？可你这样说来，你们只是认识而已，甚至连交谈也只有过一次，你只是喜欢上了她给你的温暖，和她本身没有关系。”随后又说，“我看你是因为没女人的关系才会这样，我叫个女人陪陪你吧？”
林凯坚定地拒绝了，尽管他已经晕得快要不行了，如果老板真的叫了女人过来，他可能也没办法抵抗，好在老板也就是随口一说，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其实在老板说那些话的时候，他是想反驳的，他想说不是，他喜欢的不是她给他的温暖，他喜欢的是她，就只是她，别人没有看过她，不知道她的好，当然就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喜欢她了。
可这些话说来又有什么用？她还是不在他的身边。
所以他忍住了，什么都没有说，第一次喝醉了酒。
……
林凯以为自己已经把她忘记了，至少他自己以为是那样的，因为他忙碌得根本没有时间想那些事情。
他的伯乐后来离开了公司，他也就出去单干了，伯乐介绍了徐祖尧给他认识，还注资了他的工资，虽然钱并不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