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早就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林凯却依旧有些心酸：“没事，我知道你不会记得了，你怎么会记得呢，我们只见过一次而已。”他拥着她，她没有抗拒，缓缓地闭上了眼，眼角闪着隐约的泪光。
万柔没有和林凯说真话，其实她也记得，尽管那件事情过得太久，在她的人生之河中不过是被小石块砸起了一丁点的涟漪，但她还记得，清楚地记得，那个长得好看的哥哥敲开她家的门，她笑着给了他一杯茶。
她给了他名字，也想知道他的名字，他却没有告诉她，她说让他再来玩，而他却再也没有回来。
她一直都记得，她以为是他忘记了。
她忍不住设想，如果当初他回去看她了，那么未来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的改变？
万柔没想到自己会怀孕。
那是在来到这里差不多一个月左右。
她陡然发现自己居然那么长时间都没有来例假。
因为一直以来的浑浑噩噩，她也没有在意到这些事情，只是如今想起来便有些浑身发寒，她很害怕。
她的例假每个月都很准，几乎从来都不会有推迟提早的事情，偶尔也就顶多一两天的事情，这样长时间的推迟除了在刚怀阿恒的时候，就再也没有发生过。
那时候她年轻不懂，忙着一个演出的训练，陆强又根本不在意，也是过了一个月之后发现身体不对劲，有红色血迹在内裤上，去检查了一下才知道是怀孕了。
有这样的经验，万柔丝毫不怀疑这次也是如此。
而她在之前正好和林凯发生过关系。
想到那次，万柔就忍不住握紧双拳，她恨林凯，更恨陆强，如果不是陆强故意将她迷晕的话，林凯根本不会得逞。
她和陆强结婚原本就是父母之命，那个时候陆强还没现在这么可怕，那会儿他还是个业务员，拿的是死工资，虽然不是很高但也算稳定。
可万柔没想到他后来会去做生意，他有些小聪明，居然还弄得不错，只是也愈发忙碌起来，也开始变得越来越让她不认识了。
她相信林凯那天的话，就算不是这次，也还有下一次，只要对陆强有利的事情，不管需要付出什么，他都是不会放过的。
只是就算如此，她也不会抹煞掉林凯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他以爱为名，可做的全都是让她痛苦的事情，她不会想要留下这个孩子，绝对不会。
保姆阿姨根据林凯的指示，一直看她看得很紧，她根本没法做什么别的动作，她也很怕林凯知道，如果他知道了，他会看她看得更紧。
万柔很怕再拖下去，时间越久就越有可能被知道。
她开始变得顺从一些，果然，林凯在发现了她的变化之后欣喜若狂，过了几天这样的日子，她开口说想要出去逛逛，他答应了。
只不过林凯是不会让她单独出去的，甚至也不放心让保姆阿姨跟着，他自己放了自己一天假，陪着她去商场，不管她喜不喜欢，刷卡买了一堆的东西，双手都提满了。
林凯看时间差不多便想带着她去吃东西，万柔指着下面一层扶梯旁边的一家餐厅说想吃那个。
林凯自然点头应下来，带着她走上了扶梯。
商场的一层很高，扶梯自然也很高，今天又不是周末，商场里的人不算多，至少他们下面的扶梯上一个人都没有……
万柔不过踩空一脚便从扶梯上滚了下去，林凯下意识地要去扶，可手中满满的都是购物袋，根本没有办法有任何动作。
他扔掉了手里的东西，快步往下面追，只还是没能赶上，她已经倒在了楼下一层的地面上，奄奄一息的模样。
林凯还算冷静，知道先打了120，而后将万柔抱了抱，问：“你怎么样？”
万柔连话都说不出来，因为她很疼，身上很疼，下腹更疼，疼得她整个人都只能蜷缩起来，她有些后悔选择这样惨烈的方式，她知道这一下之后孩子绝对不会再留着，明明是值得庆祝的事情，可她的泪腺却像是坏掉了一般。
眼泪不知何时已经充满了眼眶，不停地滑落下来，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这是因为太疼了，太疼了。
其实最疼的是她的心，可她不敢说。
林凯后悔不已，怕她的伤不能动，便在原地一动都不动，等着救护车来，他知道她身上到处都是伤口，心疼得不行。
而这一切在旁人的一声惊叫之后改变，那人大叫着说好多血，林凯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便看到了她下身那一滩越来越大的暗红色血迹。
林凯在那一瞬间懵了，他甚至不知道人的身体里是不是有那么多血，他看着皱眉不停轻哼的她，更加不知所措：“你哪里疼吗？”
万柔没有回答他，可他听到了一旁有个阿姨在说话，她说：“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这句话让林凯很久都没找回自己的声音。
怀孕？
万柔怀孕了？
那么现在她流那么多血，是因为，流产了？
还没等林凯反应过来，救护人员已经赶到了，将万柔带走，林凯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身后留下了一滩暗红的血和散落在地上的衣物……
坐在救护车里，万柔已经没了意识，呼吸都有些困难，带上了呼吸面罩之后，整张脸几乎都看不到了。
林凯坐在一旁，粘着血迹的黏腻的双手捂着她的，紧紧的。
他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听着一旁的医生说她应该是流产失血过多，身上伤口虽然也很多，但都是擦伤，不算重，主要还是因为流产。
流产。
真的是流产。
林凯看着万柔紧闭着却依旧在颤抖的双眼，有些堵得慌，闷得他无法呼吸，她流出来的血像是全都黏在了他的身上，让他无法动弹。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林凯看着万柔被送进手术室，他在外面走了几圈之后坐下，将脸埋进了双手中间，手上的血腥味扑进了鼻尖，他很想哭，眼睛已经微湿。
万柔的手术并不算很久，但是中途医生出来了一趟，告知万柔需要切除子宫，林凯没有任何犹疑就签了字，和子宫比起来，更重要的是万柔的命。
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的万柔看上去单薄瘦弱，脸上毫无血色，紧闭着眼睛，如果不是胸膛有些微的起伏的话，林凯就要怀疑她已经没有生命了。
林凯坐在病床上一整夜，才等到她终于睁开了眼睛。
万柔大概也觉出了疼，皱了皱眉头，轻哼一声。
林凯一夜都没睡，此时满身疲惫，听到声音便抬头看她，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你醒了？”
万柔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林凯说，声音沙哑，仿佛石子磨过路面，他几度哽咽难以继续，却还是坚持着说完，“所以你是故意的，万柔，对不对？”
万柔看着他，不说话，唇角却勾起了一个奇异的弧度。
“你早就设计好了是吗？之前的温顺也是故意装出来的？为什么？为什么……你连你的性命都不顾了吗？你知道那多危险吗？”林凯盯着她的眼睛，“你就那么讨厌我？讨厌到连你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愿意要？”
“是！”她终于说话，声音也格外沙哑，“我讨厌你，不，我恨你，我恨你让我的生活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凭什么要生这个孩子？那是野种！我根本就不想要！我只觉得恶心！你听到了吗？我只觉得恶心透了！”
“万柔！”林凯叫，抓住她因为激动而微微抬起的肩膀，“那也是你的孩子！”
“不！那不是，那是你的！那是野种！”
林凯看着她，差点就忍不住抬起手来，只是最终却只是露出了一个苦笑，他说，声音放低了，显得更加喑哑：“万柔，你知道吗？因为你的冲动，你的子宫被切除了，你这辈子都不能再生孩子了。”
在听完这句话之后，万柔第一次表情出现了一丁点的变化，不过也只不过是一刹那而已，她勾着唇角说：“是吗？我不在乎。”
说不在乎是假的，可她的确没有特别特别的伤心难过。
因为她已经有了一个孩子，就算是再也不能怀孕，她也还有一个孩子。
“是啊，你什么都不在乎了。”林凯放开了手，站起了身，“既然你自己也不在乎，那我在乎又有什么用？但是你放心，我不会放你走的，你越是这样，我就越不想让你走，我要让你在我身边呆一辈子，就算是再恨我也是，我都要定了你！”
林凯转身离开，看似毫不留恋，可在关了门之后却无力地靠在了墙边，苦笑起来。
他看似强硬，实则只不过是纸老虎而已。
而她早就已经看透了他。
万柔在住院期间，林凯没来看过她，其实也不能这样说，他每天都来，只是都在门口看她，或者是在半夜陪在床边坐上一会儿。
就像以前，他以为万柔不知道。
万柔其实一直都没有睡着，她知道每晚他都会出现在她的病床边。
他就是只纸老虎。
万柔在住院一段日子之后还是被接回了林家，依旧住在那个专门给她的房间里。
她其实挺希望他厌恶了她，不再把她放在心上，那样的话她也就不用再被困在这个地方，没有任何自由了。
可她已经做到这样了，林凯居然还是一如既往。
他每晚都要来她的房间看看她，有时候是坐一会儿，有时候是干脆躺在她身边，她除了装睡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林凯这段时间也过得很不顺心，公司的事情出了一点差错，尽管不影响大局但也是这些年他犯过的最大的错了，他知道这和万柔分了他的神有关系，可若是真要他放任不管，他却也做不出来。
正好遇上股东徐祖尧在家里办宴席，他也去参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