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进京上访的,我去了趟北京。这么多年,或许见惯了太多的血腥,心硬如铁。再加上上访的一直很多,心里也烦也气,甚至有时候用“刁民”来形容这些上访的人。虽然对又哭又闹的上访者司空见惯,可这次在京见到的上访者还是震惊了我。那么多的人,在寒风里排队等候,或想当面诉说,或想传递材料,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严肃的、认真的,甚至是悲凉的。北京真冷,可在风里站立的我没觉得冷,就是心在不断地抽搐。
一直认为自己在守护着正义、公平和公正,虽然人微言轻,但这个操守不敢忘,所以当自己很认真很负责地干工作后,还有那么多的人不满意,甚至上访、谩骂的时候,自己就很委屈很生气。也许在更多的时候是想自己已经不错了,而没想过那些当事人是否满意也就在碰面的时候不耐烦,用自己想当然的公平和公正来作为权衡对错的标准。
在某个案子的某个事情上或许有遗漏,但真的没有过主动地徇私枉法,所以就一直觉得没什么可内疚的。也正因为如此,就没有很好地站在当事人的角度来看待细微的对个人来讲是天大的灾难或不幸。是什么原因使自己如此的武断乃至冷血呢?
一直告诉自己,如果成熟的代价是没有自己的价值观念、没有底线的步步退让,甚至是是非不分,那我宁愿不成熟;如果事业的成功意味着要强奸公正、颠覆正义的话,我宁愿自己是失败的。很多的时候也提醒自己,当个好人,能为其他人哪怕是一个人撑起一把遮挡风雨的伞也是值得的。但事实上没有做到,在追求所谓自己干净的同时,也不自觉地跳出了太多当事人深刻而真实的诉求,在自我肯定的同时把自己付出的当成了施舍和恩惠,而不是责任和义务。
回来的车上,我一直无法和那对老夫妻对视。他们唯一的女儿惨遭杀害,几年后嫌疑人被抓,可当初的作案凶器无法找到,嫌疑人翻供又没有其他证据支持,只好释放。我能想象这对老人的愤怒。他们无法理解我们放人的决定,他们只知道杀人偿命的道理。可时过境迁,这个案子几乎成了死案。或许嫌疑人一直在逃,对他们是件好事,因为起码他们还有希望,但现在这点支撑他们都没有了,在以后的日子里他们该怎么办?除了仇恨和绝望他们还能有什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都有自己对这个社会的希望。对这些上访人来说,他们的梦都是几度碎落而不甘心就开始了上访。在他们面前,自己还有什么可抱怨可遗憾的呢。或许在很多时候面对很多人,我无法有什么作为。但是,这次进京,使我知道除了所坚持的公平和正义外,还有人性的温暖,还有真切的焦虑。
天很冷了,那些在寒风里苦苦寻找说法和公理的上访者,该是怎样地感受着寒冷憧憬着温暖的希望。冷了就该回家,家里暖和些。但他们的回家得有如我般普通人的努力。我们能办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