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灯下,扶趴在黄河铁桥的栏杆上,看着底下的河水。周边都是人,都是不认识的人。可我觉得这个世界除了脚下的水,就只剩下我一个人。昨晚一个人从这座桥上纵身而下报上充满了猜测。我在想那个人是不是就从我站立的地方跳下去的?这么想着,竟有了跃身一试的冲动,自己被自己吓了一跳,赶紧靠在栏杆上。了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能使人有勇气来了结自己的生命呢?
点上一支烟,在一片烟雾中这么问自己。不知道,但烟又抽上了。曾答应一个人不再抽烟,但失言了,真是对不起。
答应!
是啊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一个生命对另一个或对另一群生命的答应,好好活着,永不言弃。正因为如此,无论在泪水里还是在冰雪天,我们都苦苦挨着,只为这个答应。但是真的累了,真的想走了,那个人或那群人会答应吗?也许,作为一个生命,活着的外在意义是别人的,但坚持又该是自己的。真的累了,就该休息。
似乎懦弱、脆弱这些字眼都成为自我了结之人永不褪色的附着物。但我想,真的想了了,又该是如何的艰难和矛盾。是想怎么能放下早露的明亮、夕照的柔美?
有人说最不幸的是生命只有一次,而我想,其实最幸运的是生命只能有一次。你不可能有第二次的选择,不可能有第二次的体验你也就只能在前行中咀嚼走过的日子、蹚过的河水、翻过的山冈。而你每一次的回首,都是伴着重重的叹息,要是再能回去!不能了。
回首,这是生命到了秋季才该有的情结。很多时候,尤其一个人发呆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回首过去。就像一个人在吃醋溜土豆丝,有点脆,有点酸,有点咸。回首的时候,突然被惊醒,就会自己朝自己笑一笑。
是,累了就该休息。休息的时候,就该做点梦。当前路似乎再无梦可想、无梦可做的时候,已经走过的路,已经潮过的心,还能捡拾起些许的残痕,那也是梦啊。
希望是梦,而过去未尝就不是梦。只是无论是向往的,还是发生的,只要不是你现在拥有的,就都是梦。
梦伴着一个生命在不断地前行。
走过一路担当了一路梦了一路,也就想了一路。
什么都不想了,就该走了。
怎么走啊!
海明威走了,那硕大高傲的头颅在自己的猎枪下绽开的血花永久不败。他走得无牵无挂。
三毛走了,似乎只想和荷西在另一个大漠里相见。但我知道,荷西,其实也是她漂泊心灵的一个影子,或者说是自己给自己的一个梦,而并不是爱。一个漂泊的心要走,是很累了,但不会无牵挂。
不管是牵挂着离去,还是空荡荡地起程,都是觉得自己该到了了的时候了。是,到站了就该下车。
所以,我一直不愿轻视或责怪主动走了的人。当活着的一切支撑都轰然倒下的时候,一地落叶,满目疮痍,笑一笑,走开,走了,有什么不好呢?
很欣赏西方的安乐死,当一个生命最终的目的只剩下一点尊严的时候,我们为什么要残忍地进行所谓的挽留呢?
当一个生命想以主动的姿态和这个世界告别的时候,我们为什么还要指责呢?
有点尊严地走,走好,走得安心,真好。
走了的走好,活着的走好,世界就是本来的真实的世界。或许我们在这里为生计、为责任、为义务挣扎的时候,奈何桥的那边也有人在秋日的阳光下醉醺醺地高歌。
生命原本不是一个肉体所能包揽的,还有灵魂,我更相信不可见的灵魂的存在。
其实,以什么方式离开这个世界,活了多长时间后离开这个世界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的时候都干了些什么。
我想,走了的就祝福他们一路走好,没走的我们,更要一路走好,多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