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愤的收起手中的短匕,冷清悠一步一挪的走过去捡起地上的那方丝帕。
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在大街上,无意中见到的一个场景:一男子捡起地上的一方丝帕,冲着前方走远的女子高声叫道:“姑娘,你的丝帕掉了。”闻言,女子曼妙的身姿如风拂柳树般,轻轻回转,冲着身后的男子羞涩一笑,“不,是你的丝帕。”
被这一幕雷到的冷清悠甩了甩脑袋,抖掉身上的鸡皮疙瘩。算了,还是她先收着吧!等洗干净了立刻还给大师兄。
这种东西,多放在身上一天,都是罪恶啊!
“大师兄?”
抖动的身子被罩进一件黑色的长袍里,冷清悠惊喜的转过身,没有预料到身后那人只与她相距咫尺之间。来不及收住脚,人已经一头撞进那人的怀里。
入手的触感意料之外的结实健朗,与他平日里单薄的身形完全不符。冷清悠揉着撞疼的鼻子直起身,方才原以为大师兄会出手接住她。
一时间气氛僵硬尴尬,两人都没有开口。纵然平日里脸皮再厚,冷清悠这时也只得作抬头望天状。
虽然天空被雾气浓罩,头顶只剩一片雾蒙蒙。
“走吧!”
腰间一紧,冷清悠已经被尘逸搂着,朝着出口奔去。
为了避免“暗夜”的追兵追来,两人离开浮云岭的地界后,继续马不停蹄的朝着最近的小镇奔去。
所谓最危险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既然出了浮云岭,他们也不怕“暗夜”的追兵。毕竟,在十个人中寻找两个人易如反掌。但若将这两个人混进上千人中,寻找起来就没那般容易了。
一路大摇大摆的进了镇上最大的那间客栈,扔了一锭银子给掌柜的,便被小二领进了楼上最好的两间厢房。
吩咐小二准备好热水,又让他去镇上替自己买身新衣,只推说身上的脏了,穿不惯。
低眉暗自打量着眼前这位身形修长单薄,一身黑色,小脸脏污看不清面容的年轻男子,小二瞧着“他”身上的那件袍服袖口处绣的银线,猜测必定是位非富即贵的主。
近日里,因江湖中又有大事。来往此处的江湖人络绎不绝,他一个小小的跑堂小二,这些日子下来也早已见怪不怪了。
身上没有银子,早已沦为贫民的冷清悠,只得敲开隔壁的房间伸手要钱。
半响,门才从里面打开一个缝隙。透过门缝,冷清悠只瞧见两根如玉般精致白皙的手指,指尖沾染着水气,夹着一张银票,笔直的朝着她脸上袭来。
“砰”,房门再次合上。
冷清悠条件反射的摸了摸鼻子,还好,鼻子还在。
一直静候在一旁的小二见状,立刻善解人意的解释道:“方才那位客官,应该是在沐浴。”
闻言,冷清悠脚底一滑,差点摔倒。
难怪火气这么大,原来是担心被她偷窥?切,裸男她虽然没见过,但半裸的至少还瞧见过的。
再说,要偷窥也不会偷窥他。就他那白斩鸡的身材,她才不稀罕。
身上的伤势未愈,冷清悠只得打湿毛巾简单的擦洗一番。换了药绑上细布,再穿上小二买来的男装。
脸上那道鞭伤还没好,又增添了几道划痕。面具是没法戴了。
瞧着铜镜中那张惨不忍睹的脸,难怪之前的小儿完全不怀疑她是女子。
试想,天下有哪个女子,会把自己弄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手中玉质的锦盒小巧精致,是进来的时候大师兄随手递给她的,说是能祛除她脸上的疤痕。
里面的药膏晶莹剔透,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以她这些年识得的医术,居然看不出它用了哪些药材。
抹了伤药,又涂了一层药膏。冷清悠从牛皮袋里掏出一堆瓶瓶罐罐,刻意避开了伤处在脸上涂抹着。
当房门再次打开的时候,只见一个身着青色长衫,脸上肤色偏黑,眉目却极其清秀的年轻男子走出来。
两人的动作似乎是不谋而合,冷清悠刚打开门,隔壁的那扇房门也正好开启。
依旧是一身质地考究精良的黑色长袍,在看到那束缚在玉冠中的墨发时,冷清悠失望的收回眼。
还以为会看见一幅美男出浴图。至少能瞅瞅大师兄墨发披散的样子。却没想到这人这般死板,洗个澡都要用内力将头发烤干。
以前怎么没发现,大师兄什么时候喜欢上黑色了?
以前不老是嚷嚷着黑色死板土气,完全没有白衣泡妹子来得方便吗?她还以为那件黑色长袍是从别处顺手“借”来的,没想到是换风格了。
别说,他穿黑色倒也别有一番味道。
“去吃饭,休息一晚明早就出发。”
“好。”
虽然很想立刻飞回去,但她也知道就不可能,毕竟这些天大师兄为了她也劳神费力,需要好好休息。
二楼大堂,两人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落座。这几天过得提心吊胆,吃不好睡不好,现在闻着隔壁桌传来的饭菜香,冷清悠只觉得嘴巴里的口水都快憋不住了。
“想吃点什么?”
“随便,有肉吃就行。”
纯属白问。
尘逸却丝毫不受影响,淡淡的扫了一眼随侍在一旁的小二。被锋利的眼刀扫过,小二立刻会意。心里已有了主意,有银子的这位才是做主的。
正打算上前两步,推荐几个店里的招牌菜。
却见那张削薄的唇瓣里,冷冷的吐出几个字。
“拣好吃的上。”
唯一的要求,“只要有肉!”
深受打击的小二,风中凌乱了一把,努力平息着内心的波动,秉承着“顾客就是上帝”的原则,决定不与眼前这两位不识货的客人一般见识。
等着上菜的空隙,两人人手一杯热茶。
不过一人端的是牛饮,一人端的却是品味。
牛饮那位虽动作粗鲁,神情间却透着一股随性率真。让人不起反感,反倒觉得自然可爱。
就在这时,二楼楼梯口,两个江湖男子一前一后地走上来。照样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正好背对着尘逸落座。
“大哥,你说咱们能在四月二十四之前赶到云州吗?”
率先开口那人,正对着冷清悠。个头瘦小,一身短打布衫。面色蜡黄的脸上,短促的眉头深锁,细窄的三角眼里尽是担忧。
坐在他对面的男子,同样一身短打布衫,却身形魁梧,五官粗犷。
两人一身的风尘,面色中透着疲惫。一看便是长期风餐露宿,至今才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
“莫担心!这离夺宝大会还有大半个月,以咱们的脚程,十天之内必定能赶到。”
夺宝大会?
听了这话,个头瘦小的男子非但没有放下心来,眼中的忧虑反而更甚。
转着头,朝着四处张望了一番,才压低声音继续说道:“可是,小弟听说,为了这次夺宝大会,天下武林各派的高手竞出。就算到了云州,咱们也………”
“贤弟,你这话就不对了。咱们虽是小门小户,但也不可妄自菲薄。到时就算只是见识见识世面,也是不虚此行。”
他自然明白,这次由白云堡发起的夺宝大会,消息不过才传出短短两日,就已经吸引了整个江湖的目光。
“大哥,听说这才拿出来的宝物,可是在江湖中早已失传百年的龙吟珠?这消息到底属不属实?”
“这还有假?白云堡如今在江湖上是什么地位?那可是天下第一堡,也就它有资格敢于江南的天下第一庄叫板。那可是雄踞北方的一霸。”
龙吟珠?白云堡?
“不合胃口?”
“没。”
重新捡起掉在桌上的筷子,冷清悠扒了一口碗里的米饭,桌上摆放的基本上都是肉菜,可她雀有些食不知味。
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放下碗筷站起身,朝着前面那桌走去。
似乎早就料到她有此举,尘逸也不拦她。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竹筷,慢条梳理的拣起一根青菜放进嘴里。细细的嚼着。
建州城。
别院门口,站在石阶上正负手而立的男子,一身白衣胜雪,身形挺拔修长,随意散在肩头的墨发,只用一根白色的发带松松系着。
身侧,一黄衫女子俏立一旁。仰着绝色的小脸,美目痴迷的描摩着白衣男子眉目如画的五官。
虽自十三岁那年,被江湖人奉为“第一美人儿”,可她却觉得,若论天下第一,无人能比过表哥那谪仙般的容貌。
她第一眼见到的时候,只以为是画中走出来的仙人。就是那一眼,让她再也无法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娘亲说过,这世间能配得上她这般美貌的男子,必定是那个站在顶端,傲视天下之人。
五年前,娘亲以为表哥那般的男子,不过是空有一副漂亮的皮囊,其实就是个废柴,绣花枕头。若不是娘亲执意阻止她下嫁,她早就成了表哥的妻了。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抱着别的女人向天下宣布,“今生唯此一妻。”
五年的时间,他用他的每一个举动打破了娘亲和世人对他的偏见。也用了五年的世间,他为一个已死之人信守着承诺。即使她不惜自甘为妾,只为了成全他的誓言,那双桃花眼,也从未在她身上停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