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的四妹？”皇上饶有兴趣地问了一句，回头看向身边的凤皇后，“梓潼，朕记得太子与铎儿娶的都是杨家的女儿，莫非铎儿娶的，便是太子妃的四妹？”
凤皇后狠狠地瞪了台阶下的杨芊雪一眼，她自然也知道多说多错的道理，但是现在事情都被逼到这个份上了，除了说是，还能说什么呢？
“皇上真是好记性，铎儿娶的就是杨家四女儿，闺名芊芊的。”
“哦，在哪里，朕似乎没见过啊！”皇上极目远眺。
人家都把自己姓甚名谁嫁给谁，都抖落了得这么清楚了，想要假装听不见也不行了。宇文铎拽一下她的袖子：“跟父皇去行个礼，机灵点，咱们的事情回去再折腾，先摆平你那位大姐的挑衅再说。”
“怎么，想求我吗？”杨芊芊眯起眼睛看着他，“求我，我就帮你顶过这一关。”
“你……”宇文铎瞪着他，面色也不换，连口型都没换，“想要本王求你？”
“怎么，皇上可在叫我了，要是我不出来，你不怕你父皇面前讨不了欢心？”
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脸色都没有转换过，还是一副和气的样子。幸亏杨芊芊有面纱，所以不用辛苦地保持口型。
宇文铎拽着她袖子的手，已经在桌子底下捏住了她的手腕，紧紧地，死死的，颤抖着。
杨芊芊却在笑，虽然痛，却笑得灿烂。
这个妖孽，如今处于下风。
“……求你！”半晌，那两个字，终于还是从宇文铎的嘴里蹦了出来。
“早这么说不就没事了？”杨芊芊站起身，甩开他的手，便到凉亭前：“媳妇见过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抬起头来！”皇上看着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妥。
杨芊芊抬头，迎上皇上的目光，眼中是无畏的神采。
“为什么蒙着面纱？”皇上的提问，让杨芊雪冷艳的面容上忽地闪现一丝淡淡的笑意。
那是讥讽的笑意，带着一丝挑衅。
杨芊芊也笑了起来，不过隔着面纱，却让人看不真切：“媳妇自小貌丑，在家中就不受父母姐妹待见，此次进宫面圣，怕丑颜惊扰了皇上，故而蒙上面纱！”
那一句“在家中不受父母姐妹待见”让杨芊雪的脸色蓦地一变，她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自己懦弱无能的四妹，居然将这话就这样直接地上达了天听。
皇上果然将目光放到了杨芊雪身上：“太子妃，申王妃说的，可是实情？”
这问题十分尖锐，饶是八面玲珑的杨芊雪也一下子有些张口结舌：“那个……媳妇，媳妇在家与四妹关系最好，其他姐妹，确有嫌弃四妹貌丑的！”
“朕问的不过是申王妃是否貌丑，至于杨家的家事，太子妃就不用放到宫里来说了！”看皇上的脸色，明显有些不悦。
杨芊芊心里早笑翻天了，什么叫做做贼心虚啊，杨芊雪这种就是了。
“那申王妃，太子妃说你善作诗，可是真的？”皇上的目光，又回到了杨芊芊身上。
“父皇，自然是真的，媳妇这个妹妹，自小聪明，七岁能背诗，八岁能作诗，十岁就能写上锦绣文章了！”杨芊雪估计刚才真的是被皇上一顿呵斥，脑子有些糊涂了，总是想扳回一城，于是又急急地插嘴，“到如今，芊芊七步能成诗，堪比曹子建呢！”
“真的？”皇上虽然对于她的插话有些不悦，但是眼光中，终于带上了比刚才更浓的兴趣，“那么，朕走七步，申王妃来吟诗一首，如何？”
杨芊芊朝杨芊雪脸上扫了一圈，深吸一口气，盈盈下拜：“媳妇尽量一试吧！”
“好！”皇上看她，“那朕就开始走了！”
“皇上，不如让臣妾代你走如何？”凤后一看这架势，分明就是太子妃针对她的二媳妇，哪有不帮的道理？
“哎，今日朕高兴，朕自己走！”皇上挥挥手，已经迈出了第一步，“一步，两步……七步！”
所有的人，眼睛都看向了杨芊芊。
杨芊芊眯起眼睛，淡淡一笑，脱口道：“一重山……”
台下一片哗然声。
“两重山！”
台下哗然声更重了。
杨芊雪甚至幸灾乐祸地在旁边火上浇油：“父皇，看来申王妃今日诗兴不高，不如改日再……”
“一重山，两重山。
山远天高烟水寒，
相思枫叶丹。
鞠花开，鞠花残，
塞雁高飞人未还，
一帘风月闲。”
原本喧闹的朱雀亭前，忽然变得鸦雀无声。大家面面相觑，杨芊雪更是将一张嘴张成了“O”型，直到有几阵掌声传来：“好，好诗！”
大家循声看去，鼓掌的人，正是皇上。
“好诗好诗！”大家也随声附和起来，跟着皇上高举酒杯，开怀畅饮。
皇上高兴了，谁敢不陪着高兴？
宇文泽一把拉过还在发愣的杨芊雪：“你给我回来，敬酒！”
“你……”杨芊雪瞪他一眼。
“瞪什么瞪，还嫌丢脸丢得不够吗？”宇文泽冷眼看她，举杯一饮而尽。
“怎么，心疼了，想帮她，刚才怎么没见你出来帮她？”杨芊雪话中带刺，引得宇文泽狠狠一瞪。
“不过，铎儿啊，以后，你可要好好待芊芊啊！”喝完一杯酒，皇上亲自下凉亭，将杨芊芊送到宇文铎身边，“朕希望，下次再见朕的时候，你可以让芊芊做出一首高兴点的词来，而不是这般哀怨的词句。你这个夫君明明就在眼前，她却说你是‘人未还’，可见你真没好好待人家！”
宇文铎赶紧跪下行礼：“父皇教诲，儿臣记住了！”
杨芊芊愣了一下，刚刚只是觉得这词应景，再说头两句还能刺刺大家脆弱的神经，才念了这首李煜的长相思出来，却没想到，让皇上想到别的地方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