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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耍笑秧歌

我这人常常爱把玩笑开,有些场合本来就不应该,胡整凑的唱两句为交差,主要是我怕下不了这台。

遇到一位女熟人,玩笑中给她赞美:

过了年初见某某凤,

这货打扮的实在硬,

该是我老了不中用,

不然要和你说个甚。

对儿孙满堂的老朋友,耍笑中充满了抬爱之意:

爷爷领上孙子串,

各有各的小打算,

孙子为吃油锄片,

爷爷为了吃炒面。

(油锄片:临县特产“油饼则”。炒面:旧时,晋西北地区的方便食品之一。把高梁、玉米、黑豆等炒熟后搅在一块磨成面,用稀饭拌着吃、冲着吃,也可以干吃。干吃谓之“撵炒面”。

在晋西北一带,“炒面神”一词流传甚广。但凡有人家娶媳妇,父亲必被冠以“炒面神”称号。甚至,儿子到了结婚年龄,便常有朋友问:甚时当“炒面神”?那么,“炒面神”一词到底因何而来,又有何意?

传说很久以前,有一男人新婚不久就出远门做生意,家中只剩新媳妇和公公。翁媳朝夕相伴,日子久了,居然有了暧昧关系。一日,外出男人深夜返家,正在熟睡中的翁媳俱惊,匆忙中儿媳将公公藏入家中的“炒面瓮”。男人入室,久别重逢,夫妻俩自然要恩爱一番。这情景都被藏在“炒面瓮”里的公公听了个真切。老家伙血脉贲张,忘乎所以,竟从“炒面瓮”中站了起来。公公从“炒面瓮”中出来,浑身沾满了炒面,灯影里难辨人鬼。丈夫大吃一惊:是人是鬼?妻子心中有鬼,急中生智,说道:此乃“炒面神”也,并强拉男人跪地祷告。此时,公公也感到自己唐突,连忙就坡下驴,顺势装出一副神神道道的模样,溜了出去。

从此,“炒面神”一词便流传开来,专指翁媳之间的暧昧关系。今天,“炒面神”已成了公公的统称。能成为“炒面神”,意味着“儿成女就”,是非常开心的事情。)

在临县民间,儿子结婚成家后,老朋友见面常以公公与儿媳有暧昧关系逗趣,把这看成是莫大的荣耀:

老久给儿子结过婚,

年轻轻地就当上公,

他和儿媳拉熄了灯,

怎么就传出一股风。

省电拉灯不为错,

以我说格那不怕,

只要没啦实做下,

管他背地瞎洗萨。

(错:方言,音“叉”。洗萨:背地里议论。)

与其他几位同僚玩笑:

农委的主任某某瑞,

引过子舍不得离,

经常把胡子刮个净,

究竟你操得甚心垂?

(离:方言,音“利”,分家。净:方言,音“济”。)

某某某生来爱吹牛,

经常打扮得好风流,

心里爱见个兄弟,

在人前还要出风头。

办公室主任某某奎,

你的个底子谁不知,

自古道圪塄有高低,

不该和子等膊脐。

(膊脐:方言,“肚脐眼”。)

下面这首秧歌是在上世纪80年代唱的。一年正月,县级机关闹完秧歌召开总结会议,县委、政府领导都参加。当时,在场的伞头很多,刘泽民县长出其不意叫了一声:“瑶,李部长(组织部长李端德)的儿媳、明则家子生下孩了,还是个男孩。”说完之后,再不言语。老李一下就意识到,县长是让他给李部长唱一首秧歌。李瑶略一思考,就唱了这首秧歌。几天后,李部长将李请到他办公室致谢。

老部长姓李名端德,

一辈子生活很俭朴,

少牙没口干撵得吃,

养下孙子是全家福。

互相耍笑:

武局长说我炒面神,

你不要以已来度人,

偷人的婆姨肯锁门,

访一下咱可没那名。

某某某你说我吃炒面,这东西我说你不用羡,伢则和你住一个院,你比我吃起来更方便。

某某某的儿媳小名“盆盆”,老李开玩笑为其编唱了一首秧歌:

某某某是个赖神神,

不爱卜楞楞爱盆盆,

盆沿沿磕烂嘴唇唇,

第二天肿起一棱棱。

(卜楞楞:用柳条编成的盛放食物的器物。)

县城有个扭秧歌的老把式,艺名叫“水上漂”,人们也叫他“活要命”。因为酷爱秧歌艺术,老来不服老,还要装身子。结果,事与愿违,李瑶就此唱道:

眉眼圪出头发像蓬蒿,脸上擦抹了些嫩面膏,明明地走路直不起腰,还把他夸成是水上漂。

(圪出:方言,形容脸上皱纹多。)

薛金明先生也是临县的著名伞头,他的秧歌以“骂”见长。薛先生骂贪、骂盗、骂赌、骂毒,入木三分,把假、丑、恶和脏、乱、差骂得狗血淋头,听众在一片骂声中得到艺术享受。李瑶先生与薛金明耍笑:

本来今晚人家对我没啦安排,你不该强拉硬扯叫我到台前,我和你对唱秧歌还是头一回,说上两句吉庆的话恭喜发财。

你把我当成老人非常尊敬,有什么事你投我有求必应,人家投你办点事言而无信,骒的家具没啦一点使用。

平日里你的名声不太把压,和你共事猛不防开口就骂,我给你说一句心里的实话,和你对唱人们都感到害怕。

(把压:方言,“好”的意思。)

水门上开的酒店生意不行,唱秧歌跌黑皮尽一死卷人,吃炒面咬烂了子的嘴唇,卖了屁眼嫖婊则来回折腾。

(卷人:方言,骂人的意思。)

说起来临县秧歌有个规程,七字十字为一首两者都行,字数不限如今又出了个金明,某某某死了多年后继有人。

(某某某:上世纪50年代的伞头,其特点是句子不论长短,唱到押韵的字上为止,被伞头们尊为“哪里黑了坐那里”唱法的开山鼻祖。)

唱给很熟悉的某伞头:

某某某离开家居住三交,贷得款做买卖本也赔了,本钱大买卖小生意不好,存旧货卖不了一皮烂包。

耍笑小叔子:

某某某兄弟的好肚疝,谋谋算算温得吃剩饭。

伢嫂给你一时温不办,翻眉吊眼就要往起站。

耍笑大伯:

某某某常往兄弟家跑,看见兄弟比老婆好,世上的好则有多少,兔子还不吃窝边的草。

某某兄一生勤劳生活俭朴,背着老婆少牙没口撵得吃,你估计咱村里谁也晓不的,羊尾巴虽大盖不住羊屁股。

(股:方言,音: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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