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你说的。”我疑惑地望着苗圃,“是因为妈妈做了对不起爸爸的事了吗?”
“嗯。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离婚都是因为外遇。”苗圃侧过脸说。
“苗圃。”我轻声叫道。
“嗯。”苗圃转过脸应着。
“那你父亲对你好吗?你在家里快乐吗?”我关切地问。苗圃垂下目光,默默地点了点头。苗圃告诉我,她爸爸是很老实的人,相对于美丽、热情、活泼的妈妈而言,爸爸显得有些木讷。当初妈妈答应嫁给爸爸,只是因为爸爸沉默寡言的性格,这样既可以依靠爸爸,又又不会限制到她的自由。每当妈妈打扮得娇媚外出,尤其是深夜不归时,爸爸就痛苦万分。爸爸从不吸烟,也不喝酒,可自从他们离婚后,爸爸发泄自己内心痛苦的唯一方式,就是不停地吸烟,不停地喝酒。这一切都被幼小的苗圃看到了眼里。
“那时候,我很担心爸爸有一天会突然死去。”苗圃目光滞呆地说。
“他的内心很痛苦,你和我提出分手后,我也是这样的。”我握着苗圃的手说。
“在妈妈对着镜子描眉画唇时,我曾经问过妈妈,‘你喜欢爸爸吗?’,妈妈说,‘当然喜欢呀。’我再问她,‘那为什么要让爸爸这么痛苦呢?’妈妈冷笑说,‘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你懂什么,人总是会变的,就像没有一成不变的事物。’我固执地再问妈妈,‘难道没有不变的爱情吗?’妈妈很惊诧,然后捧腹大笑。妈妈说,‘爱情?你小孩子家懂什么爱情啊?等你长大,等你嫁了人你就会明白,爱情这两个字是世界上最可笑的字眼!’当时觉得妈妈的笑声很冷,很吓人。我就再不敢问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对妈妈说过话。”
我沉默。我想,妈妈的笑已经轻易地粉碎了一个少女的对美好爱情的信念。
“所以,你在红砖房也常常会这么想,所以,你以为和我在一起也会是爸妈那样的结果,你怀疑我们的爱情,你不相信世界上有爱情,对吗?”我低声问苗圃。
“有点吧。知道吗?我不想让爸爸伤心,我是爸爸唯一的希望。”苗圃深沉地说。
“我理解你的,苗圃。我不会摔碎你的希望,因为你也是我唯一的希望。”我说。
苗圃突然倚偎在我的怀里哭了。我的泪也不听话地落了下来。就这样,我们望着星星,数着自己的心事,直到很晚了才依依不舍地道别。
躺在红砖房的床上,一遍又一遍地听着忧伤的音乐,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苗圃对我讲的关于她爸爸妈妈的事情。我想苗圃是不幸的,然而对苗圃数次反常的做法我也渐渐理解。
自从父亲和母亲离婚后,苗圃开始憎恶她的母亲,而始终默默地站在父亲这一边。但她却明显地感到父亲喜欢母亲比喜欢自己多得多,尽管父亲为母亲而渐渐憔悴、苍老。父亲也变了,开始汹酒,经常烂醉如泥的回家,经常与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后来经常夜不归宿,这也是为什么她离开成都而回西安读书的原因,也是为什么她能在红砖房自由地和我生活在一起的原因。苗圃转校的手续都是她姨妈亲手办理的,她的姨妈是教育厅的干事,苗圃说,姨妈是一个善良的女人,她的学费和生活费全由姨妈接济的。我终于明白,大二的时候,苗圃为什么带着他四处借钱的原因了。
苗圃说,开始时她一直与母亲进行着一场明争暗斗。她开始处处与母亲作对,母亲越是背叛父亲,苗圃就越是对父亲孝顺,即使父亲动手打她了,她也一声不吭,毫无怨言。母亲从来不顾家,苗圃就早早地学会了做家务,洗衣、做饭样样都会。我终于知道了苗圃为什么在红砖房里像个主妇。苗圃说,母亲性格开朗,爱说爱笑,而她就坚持不发一言,甚至有一次母亲留了一头飘逸的长发,而苗圃为了和母亲赌气,干脆就剃了个男孩般的短头发。苗圃说,遗憾的是在这场母女战争中,她是个输家,她的逆来顺受的孝顺从没有唤醒父亲,更没有博得父亲的垂青,反而母亲的叛逆洪水般地灌满了父亲的内心。直到父亲和母亲最终离婚。而她为自己固执的争取了一次胜利,在法院几次的协调中,她固执地选择了父亲。她想这回父亲终于可以属于她了,可是万万没想到,离婚后父亲彻底被击垮了。
苗圃说,其实父亲也很关心她,原因很简单,她长得很像母亲,渐渐发育成熟的她身上依稀留着母亲的影子。由此可以看出母亲在父亲心中无法动摇的地位。她与母亲一样都是大眼睛,小巧玲珑的鼻尖。尤其楚腰纤细的她,简直就是母亲的缩影。只要母亲不出现在她和父亲的世界里,她就是父亲唯一的关切。可是,这种关系直到今天才彻底被打破。我想,也许这是因我而引起的,如果不是我过生日,如果我没请苗圃来,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为了参加我的生日宴会,苗圃想起了那件花格子裙子。她打开衣橱,取出了当年母亲的一条短裙。苗圃对着镜子穿上裙子,在镜子前不停地转,她发觉自己比当初的母亲漂亮多了,这件裙子穿着正合适。苗圃说,当时她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让父亲看看,她想父亲如此喜欢母亲,也一定会喜欢她的这身打扮,一定会很高兴。
没想到父亲看到这件裙子就变了脸色。父亲恼羞成怒,一步一步靠近她。苗圃本能地往后退,结果被地上的小板凳绊倒在地上。父亲发疯班地猛扑上来,双手死死按住苗圃,接着就甩了苗圃几耳光。
“不要脸的小****!我叫你望外跑!我叫你往外跑!”父亲一边打,一边恶狠狠地骂着,随后就用力撕扯苗圃的裙子。苗圃满脸泪水,没有任何反抗,那条鲜艳的裙子转眼变成支离破碎的残片,苗圃那如脱了茧的幼虫,通彻透明的胴体就暴露在父亲的面前。父亲被怔住了,因为他忽然注意到了苗圃的神情,在她的脸上看不到一点抗拒。苗圃说,其实父亲也试图征服母亲,可母亲从来就没有屈服过,暴露给父亲的永远是母亲厌恶和鄙视的神色。而苗圃却不一样,她睁着大眼睛,澈亮如水,雪白的胸脯显得特别突出,随着轻轻的呼吸起伏着。
“你!你为什么不反抗?”父亲的嗓音沙哑,厉声地问着苗圃。她看到父亲的眼里有了一点泪光。苗圃双手捂住脸嘤嘤地哭着。
“这是妈妈欠你的,你把它拿去吧,我不会怪你的!” 苗圃平静地说。
父亲大叫一声,颓然地站起身,夺门而出。苗圃说,她当时不反抗,是因为不想让父亲伤心,不想让父亲想起母亲,不想刺激到父亲那根本来就一触即发的神经。她知道父亲是爱他的,不会对她不好。苗圃说,在去饭店的路上,她觉得自己很可笑,因为她根本就无法将心如槁木的父亲从颓废堕落中拉回来,她彻底失败了。
那一夜,我哭得一踏糊涂。我想,我真的是错怪苗圃了。
爬起来
是一种难以忘却的过去去
坐下去
是一种不平衡的方程式
爱的美丽
躺在失眠的夜里
和你一起走过的路好长
两颗年轻的心在无尽的欢乐里倘佯
直到那一天你起雾的双眸
送我一片迷惘
痛苦似岩浆从我裂变的躯壳里
汹涌而出势不可挡
流浪的心不再有歌依然呻吟般低唱
那往事那长路不该回首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