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月的夜晚,风声都没有,只留下不时传来的几声蛙叫,夏夜的夜晚总是这样让人心生烦闷却也不得方法。
“啊啊,真是讨厌这样的天气呢。”在寂静不已的街道,忽然冒出一阵阵的类似冷气的白气,那淡静飘渺的声音,也从那阵阵的白气后传出来。显得周围更加的黑暗,连自己身处何处都无法辨别。如果是未知之人闯进来,肯定以为是进入了暗黑地狱。
但突然,一盏小小的竹篾灯笼出现了,纸质的糊浆,令人说不出的怀念。它缓缓停留在半人高的地方,那微弱的灯光照亮了一丝道路,却没有照到秉灯的人。黑暗并没有因此消失,灯光就像萤火虫投入在黑漆漆冰凉的大海里,只能照到那一丝丝的海域,虽然黑暗没有消失,但白气却开始渐渐地散去了。
“零,你总是这样急躁呢。明明不是只猴才对。”那个淡静的声音依然从灯后传来,却始终无法窥到面目半分。
火焰不可思议地跳动了一下,窜地相当地高,差点就烧到了少年的头发,就像是在回应着其令人火大的话。
不可思议的是,一直说话的少年居然就站在灯后,就像是隐藏在黑暗中,但在这一闹下从黑暗中现行了一样,少年的面目在火光下显得格外的清晰,那是一张鬼魅般美丽的脸庞,乌黑的瞳孔里充满的笑意,白皙的面容近乎通透的玉石,少年微微向后跃动了一下,乌黑的长发随之摆动了一下,仿佛是为了躲避火炎,居然运气好地毫发未伤,身着的黑色汉服随着刚才的躲避微微扬动着,使得身上配带的碧玉发出清脆的响声,待站定后带着些责备却是一种轻微的笑意的语调,
“好危险,差点就烧到我了,零。”
一直被呼做“零”的灯笼没有半丝回应,只是自顾自地飘在半空中,静默黑暗的空气里那微微的烛火仿佛就要熄灭了。
“啊啊,我知道了。”少年依旧一个人自言自语到,眼神从刚才戏谑的神色一下子变得凌厉起来,只见他将手中的持灯柄微微一抬,那白皙修长的手指被略亮的灯光照耀出越发惨白的颜色,少年并未注意这些,只是一边画着符号一边默默念道“已氓之人,为序后继,释其前世,迷所归路,时有吾者,愿为引路,明明昭德,希夷暗引灯生,照我前路,以期轨道复者,进入轮回…。”
随着念词,从零中飘出许多分火焰,米黄色的火焰在分散后直直地摆出一条路来,隔两米便有幽幽的火焰半浮在空中,那火焰的光虽然微弱,却还是使得许多应该是黑暗的地方亮了起来,而那些本应在享受着黑暗的夜行者,不得不一路躲避着,周围传来或赞叹或咒骂或惊讶或不知所措的声音,但无一例外都不敢上前,只是在躲在黑暗中窃窃私语。
而最多的问题便是“那是谁。”
“连秉灯者都不知道,果然是一群无知的家伙么?”一个声音骤然响起。有些低沉却又缓缓而来,让人不禁沉醉在他的声音里面。
秉灯者,又称流魂引路人。是地府的例外,他们无名无姓,也不列入地府官员名单,奇怪的是却都忠心耿耿地为之从事着牛头马面的勾魂者一样的工作,不同的是他们所引路的人,或是在地府生死簿上没有记录的人或是没有人为其送最后一程的人。第一类人,因为地府的保密不知其余的事;第二类人,也就是秉灯者最重要的工作对象,去地府的路黑暗的连自己都无法看见,有许多人会因此迷失在黑暗中成为游魂,在阴阳使者将其昭告于阳间的人类后,阳间的人类会在亲人逝世后举行一场法事,法事一般持续三天,由法师将其魂降于子孙辈身上,由有德子孙在前为其掌灯,引导最后一段路。而无亲人的人或被抛弃的人,大多都因为迷失而成为游魂野鬼,而大量的游魂产生不仅引起了秩序问题,也引起因果循环问题。为了解决这一切,秉灯者便产生了。
众多夜行者不禁回头想去看看这个回答问题的厉害家伙,却只能看见无尽的黑暗。
闻听的这声音,秉灯者不由地也向黑暗里看去,他倒不是不知道是谁在说话,只不过比较好奇这让人听到声音便沉醉进去然后伺机狩猎的“说书人”到底相貌如何。回回他出现便总能听到“说书人”的声音,却无法窥到他的面容。
然而那边早已安静了下来,黑暗里只有一双双盯着他的眼睛在灯光的反射下亮起,如同一盏盏的小灯笼,再次没能看到“说书人”面容的秉灯者只得默默地自己感叹了一句,“说书人”又成功的凑完热闹了么,看来我还真是出现的比较少啊,居然总是会有人问起。
虽然感觉有些可惜,秉灯者却也丝毫没有停下脚步,他缓缓地跟着微微上浮在空中的零的后面,忍受着那些夜行者“野兽”般的惊叹声和目光,虽然那个表情,与其说是忍受,不如说是享受这个词更加精确。但的确,不喜欢被一群夜行者这样注目着自己如同被参观的感觉呢。
还未想完,零便突然停了下来,那些火焰也纷纷飘向了零,看着火焰突然在地上聚集然后灯光重新聚拢,以漂浮在上方的竹篾灯“零”为中心围成一个圈。跟随在他后面的秉灯者也立定了下来。
看到这情景,秉灯者微微晃了下手中的持灯柄,又将它抵在了嘴角边,只见他那薄薄又妖魅的嘴角瞬间便噙满了笑意,似乎连那双乌黑的眼睛里也焕发出一种奇异的光芒,让人联想到“疯狂“两个字,可那声音却让人觉得心里无比的柔和,
“找到你了。”
声音刚落,周围便变得十分安静,只有烛火在不停的跳动着,在烛光的照耀下,从厚厚的泥土下方突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随后,一个脆生生却迷糊的声音传来。
“谁,是谁?”
这个声音使得本来带着笑容的秉灯者有一瞬间的停滞,那原本神采飞扬的眼眸里也有了些迷惘的感觉,秉灯者略微思考了一下,手又轻轻抓了抓持灯柄,零不由的向后看了他一眼,虽然灯笼是没有表情的没有面容的,秉灯者还是感觉到了零眼里的询问,却见他轻微摇了摇头示意,随后将手中的灯柄扬了扬,一直漂浮在空中的灯笼缓缓地落了下来。
虽然还是那样的笑容,但秉灯者却略带感情地自言自语了一句,
“恩…居然是个小鬼呢。”
在灯光普及到的地方,连泥土都变得透明起来,就像是泥土全都给蒸发了,灯光居然透过了厚厚的一层土,直接照到了发出声音的人的脸上。
那是一个小小的人儿,看起来不过七岁的模样,像是穷苦人家的女孩子,衣服并不华美,甚至还有许多补丁,但那模样,却也可爱的很。在光的照耀下,那对长的像蝴蝶翅膀的长睫毛开始微微地颤动着,手也慢慢地动了起来,声音颤抖着,不停的重复的只有一句话,
“谁,是谁?”
秉灯少年没有回答她的问话,只是微微弯下腰去,伸手想将小小的人儿拉起来。仿佛是能够明白他的心思,原本停在半空的零降低了下去,穿过了那些土壤,直直停在了小小人儿的眼前。
由于一直呆在黑暗中,小小的人儿显然不适应突然来的光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却无法看清站立在自己身边的人,不由让她害怕地颤抖着想要后退,手却被黑影抓住了。
能够感觉到那是一双很温柔纤细的手,比泥土还冰凉凉无温度的感觉,却让她感到安心下来,眼前的景象也慢慢清晰。
“啊呀,不要紧的。我已经找到你了。”秉灯者温柔地说道。看到她安定下来,心里却不由地一紧。眼神也由笑意微微眯了眯,那是他习惯性思考时的变化,小小的年纪就变成“寻灯者”了么?随后却被她手上微微冰凉的触感感到一惊,不对,这个感觉,她难道是……
“哥哥,你是谁?”小小的人儿好奇地问道,一双浅青色的眼睛里满是迷惘,就像每个正常的孩子一样,习惯性地向右偏了偏头,只是这样正常的动作却让她觉得有些酸痛,想抬起手去碰一下,却发现自己的手被面前的哥哥握着。她不由地感觉到害羞,微微低了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黑色的长发也随之掉落遮挡在眼前,使得脸色看起来很是惨白,面前这个帅气却又带着温柔的微笑的哥哥,看起来不像是坏人的样子。
“我啊,”秉灯者又摆出一贯鬼魅的笑容,眼睛弯弯的如同一道月牙,嘴角也弯成了同一道月牙的弧度,使得整个人看起来略显诡异,他将本来握住她的手微微抬了抬,没有任何迟疑地将挡住小人儿视线的头发拨弄到后面去,心里默默地想着这应该是我也想问的问题呢。但却依旧是那不变的地府应有的答话,该说是没有任何温度的官话,却被他说的如此温柔魅惑,
“我是秉灯者,引导你走向亡者之路的人哟。”
“走向亡者之路的人。”小人儿原本是害羞着低着头的,却被这句话惊得抬起头来,迷惘地看着眼前正注视着自己的哥哥,却看到那哥哥的面容居然如同一个诡异的面具,使得她不由地有些眩晕,完全不自觉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是啊,亡者之路,一条,永远,无法,回头,的路。”秉灯者一字一顿地慢慢说道。那黝黑幽深的鬼魅般的眸子在他重复这些的话的时候居然闪烁着妖冶的红色光芒,仿佛一个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瑰宝,能将人深陷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