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不由地摇了摇头,心里也甚是同情这个美貌的女子,大喜之日居然碰上这等事,估计能承受的也没几个,透过沈凝的视角,他曾看见了江桓,虽然沈凝以为自己是错觉,但他却看得分明,这事难不成是那江桓干的,后来被沈凝发现了,难怪能有如此深的怨念,这也是太狠了,简直便是人类由爱生恨的代表。
而在此时,一个婢女走了过来,正是一直贴身服侍自己的丫头,因为昨日小姐大婚,她大多时间都是在帮忙,而后又失水,只得又指挥着众人灭火,这一日居然还未见过小姐。看到沈凝跪在那里,她连忙扶起了跪在地上的沈凝,低声道:小姐,老爷和姑爷虽然受伤严重,但好歹还是保住了性命,现正息在澜波阁,我扶你过去罢。”
闻听的这话,沈凝那本墨如死灰的眼睛里当时便有了丝光亮,提起那裙子便跑向了澜波阁。
江桓那疲惫的穿着红色新郎服的身影却在沈凝的面前停了下来,丫头居然停了下来,对着沈凝道,“老爷他们是江公子救下的。”
沈凝愣了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昨日见到的并不是错觉,那昨日也大婚的江桓居然抛下了洞房花烛夜跑过来救火,难道自己一直错看他了。
江桓笑了一笑,可能是有些疲累,兀自不再多话,只是瞅着沈凝看着自己,那眼神却有些躲闪,道,“沈小姐不必太担忧,当心累坏了自己的身子。”
显然沈凝已经有些反应不过来,那丫头咳了咳将沈凝的思绪拉了回来。
意识到自己不妥,沈凝忙施了个礼道,“多谢江公子,待我察的爹爹和夫君无大碍后,定会携夫君上门道谢。
念此时和沈凝的反应也一样,整个人都愣住了,这江桓居然如此以德报怨,真是人不可貌相,那沈凝为何还会如此怨恨他,这真是让人无法理解。
情这一字,本就让人无法理解,在无法理解之下做的事,定是更让人无法解释。念不由地摇了摇头,继续看下去。
接下来的日子如走马观花,沈凝悉心照顾着她的父亲和夫君,但毕竟年老些,受了重伤的沈药王还是故去了,但好在她的夫君倒是一日好似一日。
时不时能够听得到江桓的消息,倒不是沈凝打听,而是几乎整个都城都在议论,江府公子洞房花烛夜抛下公主去隔壁沈家救火,一开始大都是佩服这江家公子虽然没有守将之才但还是继承了父亲的遗志见义勇为,但后来又传出这江家公子是看上了沈家小姐才如此热心,更有甚者还推断这火便是那江桓因沈家退婚不甘心放的,不然怎么会恰好在沈家,不禁所有人都在唏嘘不屑。公主听信传闻一怒之下回宫,使得江家公子百般讨好才总算消气。江家公子在比武场大发光彩,引得皇帝大声赞叹,原本徒有其表的江家公子忽然勇猛定是公主为了驸马有个好名声做了场戏,江家公子承袭将军封赏,却留恋风月之地,被公主抓个正着,由此可见人确是本性难改。
众人议论便是这样,不管对他人是好是坏,也不理是非真相,只不过是图个自己乐呵,即使是皇帝,也逃不脱众人的悠悠之口。
都城虽大,但有名些的人总是会得到大家的注目,何况还是总在惹事的江桓,不过这些话也只是下人随口的谈资,也只是沈凝去药房时会听到罢了,沈凝本人却是再也没有见到过江桓,因此,念也不知道这江桓到底成了一个什么样。只是偶尔会看到沈凝在听得消息时露出一时呆滞的样子,但那也只是一瞬间,除了念,再也没有人注意到。
也不知道沈凝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就连善于猜测人鬼心思的念也看不明白,沈凝那副模样,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日子平淡重复,转眼已快入寒冬,风有些冷冽,偶尔有片雪花飘落在沈凝的头发上,沈凝也懒得去理,她一身素衣立在那大厅里,回想着今日要采办药材之事,却听闻丫头传来一个消息,江家公子不理族人反对主动请缨上战场。
沈凝又是愣了愣,心里想起那江桓总是调笑着自己的样子,口中却淡淡道,“他的事与我何干,以后不要再告诉我了。”
丫头也是呆了一下,随口道,“我是看那江公子本该是小姐的夫君,才说与小姐听的,再说江公子不是救了姑爷……”
话音未落,却听见“哼”了一声,却是沈凝的夫君走了过来。
他被那房屋柱子压下,跛了一只脚,但却与以前有些不同,念想了想,忽然觉得这人面容有些奇怪,习惯察言观色的念一脸便看了出来,他是在妒忌。
妒忌什么呢?江桓?念沉吟了一会,就算江家娶得公主,那也是家世联姻,和江桓其实没有什么很大的关系,而这林云天,可是娶了江桓使用百般手段都无法得到的沈凝啊。
最后念只得出了一个结论,那便是人类天生是爱比较又善妒的,即使是无来由的妒忌。
只听得他面色不善瞪了那丫头一眼,不满地说道,“什么叫救,那火是谁放的还说不定呢。”
丫头知道自己说了惹姑爷生气的话,只得吐了吐舌头,找个借口退下了,沈凝微微皱了皱眉头,却也没说什么。
由此可见,念的推断是没错的,这江桓定是间接破坏了这沈凝和那林云天的夫妻和谐。
接下来的事便容易许多,江桓虽第一次请缨未能成功,但还是不气馁,终是在战事纷乱人才需求大的时候成功请缨,当上了将军,领兵迎战去了。
此时已是四月,人间芳菲落尽,天上一轮荒寒的月,沈凝在窗前立着,看着月亮慢慢沉下,留着几颗星光偶尔闪过,心里兀自叹了口气。
她只要待在那间房,总是会想起大喜之日的夜晚,她失去了疼她爱她的父亲,总会梦见父亲那被火烧着的痛苦的叫声,然后润湿了枕头醒来。幸好醒来时能够看见睡在自己身边的夫君,让她觉得自己还不是孤单一人。
而现在她的夫君前去采办药材,已经两日未归,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
却闻见那仓促的脚步声,丫头踏进了房门,天还未亮,门外的灯笼发出朦胧的黄色的光,使得她的身形被笼在一层昏黄的光影后,看不清晰。
只听见丫头那原本总是带着欢悦的声音此刻变得僵硬和结巴,“小姐,姑爷他…出事了。”
她只觉得天地都在旋转,稳了稳心神,才道,“怎么回事?慢慢说。”
丫头便压了口水,慢慢说道,“姑爷被抓了。被江将军抓的。”
沈凝不由地皱了皱眉,她已将近半年多未曾听闻这个名字,以为此生该与他再无纠葛,可现实往往要和她开着玩笑。她淡淡地问道,“为何他要抓他?”
只要是碰到江桓,自己的语气总是会变得淡然起来,仿佛一切总是理所应得的,丫头听了这语气,揣摩不出她的心思,只好如实答道“江将军说姑爷他贩卖假药,使得兵士十来人致死,是以要杀了姑爷的头,以儆效尤。”
杀头两个字让沈凝的心登时便揪了起来,想到父亲的惨死,想到唯一可以托付的人又要失去,整个人都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完全听不见那丫头在后面呼唤着自己。
也不知是不是继承了江大将军的遗志,江桓在黄虏大破敌军,使得邻国节节败退,终是签下了一纸降书,兵退三十里。江桓载誉而归,兵营却暂时驻扎在城外,等待着择选良辰吉日后皇上的召见和封赏。
人间芳菲虽尽,但城外山上的花却开得正是漫山,若是去年,沈凝便会提着篮子,和丫头过来赏花采药,但此刻的沈凝再无这种心情,只是不住地催促着轿夫快些走,好让她能够早日见到她的夫君,她现在唯一的可以依靠的人。
兵营肃穆,由此便能窥见这主将确是有份才能的,沈凝提着篮子伫立在那棵桃花树下等待着兵士求见江桓,不多时,一个身着盔甲清瘦的身影朝她迈步过来,半年多未见,江桓愈发挺拔,在战场上的历练磨着他那原本纨绔的性子,连那好看的眉眼都似乎有些刚毅了起来,只见他盯着沈凝,却不像以前那般调笑,只是静静说道“林夫人此时求见本将军,有何见教?”
沈凝愣了一愣,毫不迟疑地施了个礼,声音比之之前一直的冷清,略带了分软糯,“民妇求见江将军,只希望能见一见我那夫君,听闻他被将军抓起,说是要杀头。夫君一向医者仁心,民妇也只有夫君可依靠,愿大人明察后再做决定。”
江桓有些不悦,冷冷道,“你这是在怀疑本将军办案能力?”
沈凝也不慌张,只是定定说道,“民妇不敢,只是事情本就应该要查个水落石出才能下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