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茶中有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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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验了小妹在海城近乎奢侈的城市生活，重新回到县城，回到与胡成的这个家，袁玫突然间有一种失重的感觉。仿佛从一万米的高空猛地降落到地面，又好像从真空中进入到空气里，一切原本熟悉的都变得陌生起来。
随着研究生入学考试日期的临近，她几乎是足不出户地挑灯夜读，把大部分剩余时间全部投进了最后的复习。
“你到底去不去？”胡成站在书房门口很没好气地对袁玫说，“你能不能给句话？这一两星期就得去，再不去可就来不及了！”
“去哪里？”袁玫知道他指什么，但她故意装傻，继续翻看着手中的书，“人家又不是咱什么人，凭什么就一定会帮这个忙？”
最近围绕着拜访许倩倩二叔的事，胡成已经跟袁玫提过多次。据他打听到的消息，近期县直单位和乡镇又会有人事调整，他恨不能马上跟人家搭上关系。
“就凭你们这么多年的关系，我就不信她许倩倩会不帮你这么点小忙？”胡成走到书桌前，一把抓过袁玫手中的书，拍在桌上说，“对于他二叔那么大的官来说，一个副科算什么？”“你说得倒轻巧！”袁玫夺回自己的书本，“又不是许倩倩自己手头可以办得到的事情！以前在学校就听她说过，她二叔非常正直清廉，轻易不替人办事。咱跟他一不沾亲二不带故的，人家未必肯为咱开这样的口！”
“你少在我面前装腔作势，哼，”胡成不屑地把手一扬，尖酸刻薄地从鼻孔里挤出一个个字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你现在已经是副科了，瞧不起我这小科员了……是啊，有这样的关系，怎么也得先为自己考虑啊，管老公副科不副科的……你是不是早想好了，先把自己弄上正科？……”
“胡成，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好不好？”袁玫腾的一下站起来，声音开始发抖，“你也知道我这个副科又不是我自己去要来的，是它自己跑来找我的，我不想要还不行……你也知道为这个事，我有多少天睡不着觉？我也希望调进机关啊，这几年一直在争取的也是进机关。可是，组织部是咱自己开的吗？你别现在才在这儿说什么风凉话，我当初不是还让你去帮我把这个副科退掉？我从来都只想要过一种安稳的日子！什么正科不正科，我会稀罕吗？……许倩倩你不也认识？你自己跟她说去！”
“我，我……”胡成卡壳了，打不出子弹来。他一边往外走，一边乜斜着袁玫骂骂咧咧，“他妈的，你平时说我不上进，我这一要上进你就推得远远的？好，好，我就老老实实地当我的破办事员……不有劳你这大驾了，反正你这尊驾大着呢，我也劳不起……以后，你不要再看我不顺眼，嫌我不上进！……是你不让我上进的！”
这真的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真如许倩倩所说，平时工作他不上进，争取提拔他倒挺上进？这么一说，反倒是我没道理了？反倒是我不给他机会了？这真理到底站在哪一边？
袁玫再没看书的心情。她把书一扔，双手按住了太阳穴。太阳穴上的血管，扑通扑通，剧烈地搏动着。她感觉就要爆裂。人的神经系统是充满弹性的气球，经受住太多次饱胀的充盈后，韧性一再下降。有时，哪怕只是轻微的震荡，都是致命的伤，都足以使它爆裂。
袁玫一直在阻止这种震荡。可这种阻止的力量是如此孱弱——考虑问题从来不在同一个层次上，他可以一次次破釜沉舟，他可以一次次撕破脸，而我呢？
上了三十岁，袁玫实在是连吵架的精力都没有了。书上说，如果连吵架都没有，婚姻也就快死了。真的快死了吗？我能让它死吗？
袁玫再次作出妥协。往海城的路上，胡成无缘无故地兴奋起来，而在兴奋之余又更增添了一份紧张。“小玫，你说见了许副书记我该说些什么啊？没见过这么大的领导，真的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