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满百，岁月匆匆过。就在这不满百的人生岁月中，耿立伟觉得，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却是天上地下的有轩轾之别。除了极少数幸运儿一从娘肚子里出来就是豪门贵族或高干、富翁子弟外，绝大多数人则都得靠自己把握时机去拼搏努力，这一点上耿立伟当然懂。特别是通过从插队到上农大直至毕业分配留在地区行署工作这一经历，让他更明白下一步踏入社会后一个人的生涯轨迹更需要认真的规划。当然，实现这个规划仍然是需要付出心血甚至是痛苦代价的。几年的经风雨、见世面，让他深深体会到了老人家“与人斗，其乐无穷”这句话的真谛。这几年在几派都为保卫红色政权而争得面红耳赤，打得头破血流，斗得你死我活的日子里，时逢这种年头的环境，要生存，要出人头地，不在真空里生活的你，不与人斗行吗？能温良恭俭让顾及手段吗？几年的经历和打磨，使他彻底明白了竞争拼搏也好，托门子走后门也好，费尽心机踏着人肩膀上也好，都是他妈的在“与人斗”，老人家不是说过“八亿人口，不斗，行吗？”吗？斗争胜了，其乐无穷；斗败了，自认倒霉，那就得看自己的本事了。所以，从到单位报到的第一天起，耿立伟就觉得自己既然现在已走上了仕途这条路，就得认真把握。官场如战场，战场就得是人与人斗，目标就是得在“与人斗”的过程中力争致胜。在这个世界上，从古至今，既然有人能当上总统、当上将军或者亿万富翁，自己也是人，为什么不能？常言道：要想人前贵，必先受其罪。一个人安贫乐道只是个没出息的自我安慰，终是要受人欺的。这么多年来的经历，耿立伟已深深知道一个人在这个世上没有权势没有地位的活着是多么的可怕。比如他在后沟大队，一个小的大队长就能把老羊倌和荷叶的一生幸福毁掉，就能把后来做了他老婆的那个姑娘的命运和一生改变，就能把本来属于他的杜婷婷随意糟贱，而自己对此却毫无作为的能力，你说不做到人上人行吗？所以，耿立伟认为既然自己的人生坐标已定，且已步入了仕途，乘着年轻，乘着现在已具备了的部分有利条件，就得开始筑自己人生的天堂梦。而天堂梦的实现，需要的是披荆斩棘一路的拼杀搏击，而不是消极的守株待兔那种被动的等待。耿立伟评估了一下自己目前的状况：父母都是工人，亲戚朋友也大多属于平民百姓之类，这样的条件在目前的仕途上，如果没人拉、没人扶，是绝不会成功的。既然如此，那就还是得顺应当前那句常流行的老话，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他暗自告诫自己：从现在起，先坚持夹着尾巴做人，工作上处处精心，交往上时时留心，生活小节上事事小心。总之，一切行为要三思而后行，一切要以利己为中心，抓住时机见机行事，开拓发展自身潜力，甚至包括找对象。对了，说起找对象，在他们单位所有的男士中，耿立伟也估算了一下自身条件：一米七六个头，五官也算得上端正，况且单位上最漂亮的两个姑娘打字员小莹和财务科的胡莉菁见了他时那种眼神，那种表情，耿立伟看得出对他都有那么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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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立伟自从那次在后沟大队被队长牛大富的老婆把他这个准男人扶正后，他也时常神不守舍的不时会有一种浑身急切企盼发泄的烦躁。在校时，农大的那些女生们中也确实有不少让他怦然心动的。但为了经受组织考验，为了今后的前程，为了遵循他给自己的生涯订下的筑梦规划，他常常到操场拼命地用跑步和打篮球来消耗自己体内不断膨胀的充沛精力。熬过学校那一段枯燥无味的日子直到参加了工作后，面对单位小莹和胡丽菁两位因为工作关系，时时见面说话，并且对他还时时显出一种妩媚柔情微笑的漂亮女性，当然也不能说他心里有时不想入非非，但他却极力地控制着自己和她们俩保持着距离。两年多的插队和三年的大学生涯，让耿立伟懂得了任何事情都有一个轻重先后的比较，也都应该具有一个从长计议的眼光。尤其是在对异性的交往上，不能图一时欢愉不计较后果，必须学会克制情欲，该忍则忍，好男儿绝不能轻易陷入儿女情长的漩涡中不能自拔毁了前程大事。俗话说，男怕选错行，女怕嫁错郎，实际上在官场这个圈内，任何一个人，在自己的仕途上，找什么对象，同样也起着举足轻重、影响一生的至关重要的作用。
耿立伟瞄上了同单位同一个办公室的地委一把手马书记的独生女儿马芸。
马芸人长得平平常常，虽然不能和亭亭玉立、豆蔻年华、苗条俊俏的小莹及胡丽菁两人相比，但因为家教甚严的马芸没有一般领导干部子女的那种傲气和霸气，所以在单位同事中很有人缘。况且马芸人长得算得上皮肤白皙，端庄文静，这种背景对耿立伟这种条件的人来说，实在是不敢还有什么挑剔了，这一点，他当然有自知之明。他暗暗思谋着，如果能和马芸谈成，不但会得到一名外表也说得过去且肯定贤惠有余的妻子，则在他仕途上的前景也肯定会是一片阳光。耿立伟又把他和马芸双方的情况掂量对比了一番，除了家庭背景算不上门当户对，但以他本身大专学历，运动员般的身材和年轻党员的条件及他在机关这一段工作表现中，始终坚持平时一副谦谦君子低调做人的风度，在领导和同事们印象中口碑也算不错的情况，对马芸来说应该还是有一点吸引力的。他也听老羊倌曾说过，好男怕软，好女怕缠，女孩子嘛，对她多点殷勤，多点好听的话，相信以他的经历，以他的手段会网住她那颗芳心的。于是，耿立伟开始试着和马芸慢慢接近。这年年终，局里分点烟酒副食土特产什么的，耿立伟总会以办公室为大家搞后勤服务的名义，弄上车主动给马芸送到了家。
马芸的妈妈是市检察院的副检察长，实际上是基本每天都在家里不上班，属丈夫因是有地位的领导干部而有条件挂名吃“干薪”的那类干部。不过上班不上班都不影响她的职业习惯。耿立伟每次一进去，她就用检察官的眼光像审视嫌疑犯一样开始上下打量，那眼光让耿立伟觉得就像一根根刺来的钢针，扎得他浑身不自在。马芸是个聪明女孩子，心里当然知道耿立伟献殷勤的目的，对他虽然表面客气但却很掌握本分。对他的来家招待上点到为止，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弄得耿立伟尴尴尬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原来在路上想好说的话一句也没用上，便赶忙放下东西就跑了出来。返回路上，他暗暗发誓今后再也不去马芸家了。但过后不几天，却又往往不死心起来，暗骂自己：立伟啊立伟，太没出息了！这种胆小鬼还能成什么气候？这一点事就难住自己怯了场不往前走了，算个什么男人？他又想起了老羊倌的话，对女人吗，就得脸皮厚点，你见母鸡什么时候撵过公鸡？于是，他又开始安慰开了自己：立伟啊立伟，坚持打持久战，好事多磨嘛，只要坚持不懈，肯定会有成功那一刻的。
一天下午下班时，耿立伟想约马芸晚上去电影院看刚刚上演的一部朝鲜片《卖花姑娘》，他刚一张口，马芸就冷着面孔斜了他一眼说：对不起！已和别人约好了。说完，不等耿立伟回话，穿着高跟鞋的马芸一扭头甩下他便“噔噔噔”敲着地走了。当时办公室人有的还未走，一时弄得他很没面子。一旁的小莹和胡丽菁相互对看一眼，嘴角撇了撇，齐刷刷向耿立伟射来两股冷飕飕讥诮的目光，弄得他傻楞楞呆在那儿恨不得立马找个地缝快快钻进去。
“耍什么大牌，有什么了不起！没准让你成个一辈子也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耿立伟心里恶狠狠地咒骂了她一句。可是不久，就在耿立伟几乎完全失望准备退出另找目标的时候，老天却给了他一次绝好的机会。
马芸的父亲地委马书记，是个脾气很耿不随意随风倒有主见的那种领导，据说是对近来发生的“天安门事件”就有一些不同看法。在前一段省委、省军区召开的“追查反革命政治谣言、反动诗词传单”党员大会后，马书记回来因对会议精神传达不及时，贯彻不到位，态度暧昧，和中央不能保持一致等原因，被责令其停职审查。这一来，马芸的情绪立刻沉落下来，上班时开始变得少言寡语，常常是一个人默默地坐在办公桌后静静看书，和任何人也不主动说话，路上见了同事也是尽量躲着或低头匆匆而过。总之，看上去心情很是失落的样子。
一次，耿立伟从外地出了几天差回来后，发现一连好几天也不见马芸来上班，一问，才知是马芸病了。原来，前一段时期，马书记闲赋在家，心情郁闷，便练毛笔字消磨时光，有一天正练字中，突然感到胸口发闷，呼吸也困难起来，急送医院救治了一阵，才缓和下来。住了几天医院，却还是不见好转，马书记老伴的妹夫在北京某家着名医院当医生，联系了一下，马芸就陪着父母转院去了北京。马书记病情有点好转后，和老伴留在她妹夫家休养，马芸便独自一人返了回来上班。大概是那一段日子在北京往来奔波过于劳累的缘故，回来后就病了。
因马芸以前对耿立伟的百般讨好始终冷漠对待，不给他面子，所以耿立伟对她家眼前的这种处境曾幸灾乐祸的暗暗高兴了一阵子。但过后细细一想，现在这不正是一个扭转自己机运的一次绝好机会吗？一个单位又在一个办公室，作为同事，在她全家都在落难的情况下，马芸又是孤孤独独一人在家，去看一看，问候一下，让她马芸也知道，他过去接近她追她并非是冲着她父亲的职务而来的那种势利鬼，相信不会是有什么坏处的。还有重要一点是，耿立伟相信自己的眼光，相信自己有在政治上的敏锐和判断力的天赋。在他看来，马芸的父亲现在也就只是个停职审查，还没有到了停职检查这一步。一个审查，一个检查，一字之差，意义却有着非凡的不同，因为这说明马书记还不到了跌倒就再也爬不起来的地步。况且目前社会上谣言四起，人心浮动、茫然彷惶，隐喻着有一种像似要发生什么大事似的兆头，人们都处在一种莫名其妙的压抑和浮躁之中。耿立伟还注意到的一点是，原来支持马书记的那一派里，目前还有好几个已经是省革委和省核心小组的重要成员了，其中有几个就是马书记过去亲自从下面提拔起来的。自古以来，政治风云，变幻莫测，有些形势往往是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到最后谁是爷爷，谁是孙子还真说不清呢。万一马书记时来运转渡过了这个风口迈过这个坎，那他耿立伟在今后的仕途上就绝对会一步一个台阶的顺理成章的顺着上了。另一方面，耿立伟还留有一手，那就是万一马书记翻不起身来，栽了，到那时他再找借口甩掉马芸也并不晚。这也是对她的报应，谁让她开始对自己是那种傲慢得不知自己是老几的态度呢。这种打算耿立伟开始还有点自责，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卑鄙了？但过后他仔细一想，却又心安理得了。纵观世人，从古至今，作为官场上的一员，就得遵循看风使舵、随波逐流那个人人心知肚明的规则。为了上爬而不择手段的例子，古今中外太多了。把女人作为仕途过河时的垫脚石，爬山时的台阶，也未尝不是一种应用的手段。对，就这么干！耿立伟把重新追马芸摆上了自己的大事议程。
第二天，耿立伟瞅快中午时分，买了一兜水果和一些营养品去了马芸家。
正在沙发上看一本什么书的马芸，对他的出现先是一怔，接着又呈出满脸的诧异。她嘴角抽了一下，勉强笑了笑，客气地打了一声招呼，让耿立伟坐下，端了一杯茶水放在他面前后，就又返回原座位不吭声了。其实，马芸已经好多了，只是看上去脸色有些苍白，精神上有些萎靡。这种情况下，马芸病后又是第一次来，耿立伟当然不便多说什么，安慰了几句，便告辞出来。
隔了几天，耿立伟又接连去了几趟。那时候没有鲜花店，耿立伟骑车到城外采了一些野菊花之类的花回来去见马芸时，就插在水杯里放在她的床头，并开始找些恰当的笑话逗她开心。再去时，耿立伟又一步步主动开始帮马芸拖拖地板浇浇花什么的，女孩子的心是软的，慢慢地，马芸对耿立伟的态度明显地有了变化，话也随和多了。就这样一段日子后，耿立伟的讨好和殷勤终于初步赢得了马芸的芳心。当他又一次把那些采摘的野花放在马芸床头时，马芸流泪了。耿立伟知道，这是一个长时间受了委屈受了压抑的人在自己所信任人面前把储集多时怨气极力排泄的一种表现。他内心悄悄地舒了一口气，他相信，他的努力已经见效。耿立伟去洗涮间拿了用热水浸泡拧干的毛巾递给马芸让她擦泪时，马芸一把扑在了耿立伟的怀里大哭起来。
这以后，上了班的马芸脸上的阴云一扫而光，和耿立伟的接触公开而又大胆。就在马芸父亲马书记和老伴回来的前一天晚上，恰逢中秋节，耿立伟和马芸在她家一块喝了点甜酒，又一块看完了每日连播的日本电视剧“排球女将”后，便相随来到了阳台上。黑黝黝的苍空，悬着的一轮明月在浮云中忽隐忽现，把四周影照得有些暧暧昧昧。他们俩谁也没有说话，就这么默默地相依着。耿立伟听到她有点急促的气息声，扭转身用手轻轻托住了她的双肩，她犹豫了一下，随即温顺地靠在了耿立伟的胸上。耿立伟的心跳开始加快，周身也开始一阵阵的发热，但他极力控制着自己，没有进一步的示爱表现，而是卖了一个关子，柔声地在她耳边说：芸，天不早了，我该回去了。”马芸停了一下，抬头含情默默瞅了耿立伟一眼，随即又低下头更紧地贴着他的胸膛嘟起嘴撒着娇说：不，我要你再陪我一会嘛。”耿立伟掩面不住心里一阵窃喜：告诉自己，我成功了！他明白，现在他到了要做什么马芸她也都不会拒绝的时候了。他那双早已按捺不住的手开始试着在马芸胸前慢慢转游。开始，马芸喘吁吁的用手一边无力的抵挡，一边喃喃地哀求：别……别这样。”但语调却越来越柔弱，两手的阻拦显得似有似无，呼吸开始也变得更加急促起来……终于，她不再阻挡，全身瘫软地倚地耿立伟怀里任他胡来。是火候了，耿立伟顺势一把将瘫软如泥的马芸抱起，朝她的房间急速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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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立伟和马芸走出这一步后，马芸很快向看病回来后的马书记老俩口表明了态度：她的夫君非他不嫁。用不着再多叙述了，在男女情感上，铁了心的女孩子，是八条老牛也拉不回来的。尽管马书记那俩口对耿立伟的看法还有一点儿犹犹豫豫，但对作为独生女儿任性惯了的马芸，老俩口最终还是扭不过女儿让了步。就这样，耿立伟和马芸的关系确定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