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在家乡称得上是一位能工巧匠,他有一双非常灵巧的手。盖房子、圈窑洞、打石头、盘炕、垒灶他啥都能干。
镇川镇虽然不算大,但是五里长街约有三分之一的人家请我父亲修过炉灶、盘过炕或修过住宅,父亲修的炉灶抽风好,火力旺。父亲做事踏实,从来不会偷奸耍滑,所以赢得了乡亲们的信任,许多人都愿意和他打交道。在我幼小的心里,父亲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
我长大以后早早地就离开了家乡,这么多年来探亲的次数是很有限的。去年春节,我和爱人回故乡看望老人,父亲已经70多岁了,明显地苍老了,走起路来腿脚很不方便,但他仍然闲不住,不停地找一些他力所能及的活干,谁也劝不住。
父亲干活的时候,我注意到了他那双干枯的青筋暴突的手。两个虎口和食指的关节处像老树皮一样裂开两道足足有两毫米宽的伤口,而且伤口周围的那长满老趼(茧)的皮肤已经完全坏死,见到一点水就会发炎,钻心地疼痛。为了防水,父亲经常在伤口上包两条胶布。
我简直不敢相信,父亲的这双曾经那么具有创造力的手,如今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简直不敢想象,父亲每天是以怎样的毅力在忍受着那种钻心的疼痛?这双普通劳动者的手,曾经以他特有的聪慧、灵气和力量在故乡的小镇上,在镇上的父老乡亲们心中,留下了多少珍贵的建筑和印象啊。
父亲手上的伤,成了我的一块心病。我找了很多医院,但是大夫们都说治不好。因为父亲手上的伤口已经是反复受到感染的陈年创伤,根本就无法愈合了。对此,我很伤心,也很失望。我在想我们这么大的一个国家,各地的名医宛若群星,而且中国民间藏龙卧虎,常听人们说民间有些偏方可以治疗一些疑难杂症,不知道我能否幸运地遇到高人,为父亲找到治疗手伤的办法。
父亲年轻时是个很有名望的“泥瓦匠”,我们镇子上许多房子都是我父亲帮着盖的。父亲是个十分忠厚老实的人,无论给谁家干活,从来不知道偷奸耍滑。他人缘很好,无论什么人找到他帮忙,他都是有求必应。乡里乡亲谁家的灶火不旺都找我父亲帮忙给他们看看,只要我父亲随便收拾一下,保准炉膛里的风抽得呼呼作响。
过去家乡农村的条件很差,匠人们整天和石灰、水泥打交道,但是干活时根本没有一点点自我保护意识,从来不知道要戴手套。石灰、水泥是很伤手的,日积月累硬是把手灼下了残疾。
俗话说“十指连心”。父亲的伤痛不光是连着他自己的心,而且还连着做儿女的心。治不好父亲手上的伤,成了我心里永远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