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在米脂县刘渠村,那是我父亲出生的地方。刘渠在大山的怀抱里,离米脂县城和黄土高原上的川道有20华里的路程。
刘渠是黄土高原上常见的那种自然村,山大沟深,村民们居住在半山腰上打出的土窑洞里,开门就见山,出门就爬坡,吃水要到半山腰上的一个石头缝里流出来的山泉去里取,挑一担水至少需要半个多小时。
父亲的童年很不幸,他三岁丧父,自幼孤苦伶仃。后来他跟着我奶奶来到镇川堡,镇川离刘渠20华里,每去一趟翻山越岭,要走三四个小时,我小时候跟着父亲去过几回,在我的记忆中,那个地方不但遥远,而且还贫穷,除了满山遍野的杏子,刘渠再没有一点让人留恋的东西。
刘渠也和陕北其他村子一样,靠天吃饭。尽管如此,我父亲从来没有嫌弃过那个穷山沟,尤其是上了年纪以后,他更加思念那里,只要同宗同族谁家有个红白喜事,他有请必到。
听弟弟妹妹们说,他们都考虑到父亲上了年纪,而且有腿疼的毛病就劝他把礼金捎去,人就不要去了。可是谁也劝不住他,他会不顾腰腿疼痛,步行几十里崎岖的山路。
记得2005年春节,我回故乡探亲时就遇上老家族人娶亲,父亲接到邀请又要去贺喜,我和二弟三弟都劝他冰天雪地的不要去了,他说这是家门自己的事,不去不行。
还是母亲最懂得父亲的心,她说只要他不嫌累就让他去吧,如今这把年纪了,放开让他去,他还能去几回?
父亲走了之后,母亲对我说,你们不懂你父亲的心情。是啊,刘渠是他生命的一部分,他这一生没啥走处,人常说“叶落归根”,那里的一草一木在他的眼里或许能够唤起多少童年的回忆。
前些年,父亲的叔伯兄弟在世的时候,镇川还有一位亲戚。那是我父亲大伯的长子,名叫刘兆庆,年长我父几岁,我们管他叫大伯。我小时候就常听父亲说大伯是我们最亲的人,大伯去世之后,父亲有一种失落感,他内心的痛苦是可想而知的。
刘渠对我来说,只有一个老家的概念,那里有个叔伯的二伯一家,其他族人我几乎都不认识。但是父亲不一样,他常对我说,我们刘渠刘家和泥沟刘家是一个祖宗。他无论什么时候,只要见到刘渠人或者泥沟人,都感到很亲切。不管认识不认识,人家有求必应。
以前,我外爷家的院子里就住了一位泥沟的刘兆功,从他的脸形上看,确实与我父亲还有点像。父亲见了刘兆功就感到很亲切。刘兆功有个儿子叫存住,是个独苗,从小娇生惯养,参加工作到了宝鸡,很少回镇川,我有几十年没有见过他了。
家门自己,是血脉凝结的亲情,就像打断骨头连着筋,骨子里比别人要亲近得多。
我在库尔勒遇到了一位名叫刘德成的部队转业干部,聊起来方知他是我的同族。出门在外,遇到同宗同族的人自然感到由衷的高兴。刘德成是从安塞当兵的,大概是小时候跟着大人们逃荒到了安塞的。过去陕北一旦遇到自然灾害,生活不下去的人们就会往延安的梢沟里跑,“梢沟”就是深山老林,野菜、野兽多的是,人们可以采捕野味养家糊口。
刘德成的相貌与我父亲十分相似,我还是从刘德成那里知道了我们宗族家谱的一点排辈。刘德成一家虽然离开米脂多年,而且父亲早亡,但是,其母仍然让子女们铭记着宗族家谱,从这一点上看,说明人无论走得多远,都忘不了根。
我爱人她们单位有一位名叫刘兆佬的人,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们听说了对方的情况,都想认亲,于是就通过电话联系了一次。电话里我们谈起老家、谈起家族,都感到很激动。全国这么大,可是我就在新疆遇到了两位同宗同族的人,这说明我们这个家族的人丁兴旺啊。探家的时候我把这些事说给父亲听,听父亲说,仅他知道的我们这个家族里就有在北京、上海、兰州、天水、西安、铜川工作的好多人呢。
刘姓在百家姓中算得上是一个人口较多的姓氏。刘姓源出主要有三:一是出自祁姓,为炎帝尧陶唐氏之后。后来祁氏被封于刘国,亦即今河北省唐县。其子孙以国为姓,史称刘氏正宗;二是出自姬姓,为周太王的后裔。相传周武王驾崩后,周成王继位,封王季的儿子于刘邑,今河南偃师,其后裔以地为氏,便成姬姓刘氏;三是出自他姓,为他族、他姓改嫁或赐姓刘。
据史料记载:汉高祖刘邦为解除匈奴的威胁,将公主嫁给匈奴人领袖冒顿和亲。依照匈奴的习俗,贵者皆从母姓,于是公主所生子孙,便为刘姓;齐人娄敬因多次向刘邦献策立功,刘邦赐其姓刘;刘邦为了感谢项伯曾多次救助他,赐他刘姓,并对项伯的遗族多人封侯,皆赐姓刘氏;还有东汉的王常,曾起兵反对王莽,在昆阳之战中立大功,后被更始帝刘玄赐姓刘;北魏孝文帝迁都洛阳后将鲜卑族的复姓独孤氏改为汉字刘姓,成为当时大姓之一。其他入迁中原的少数民族也有改作刘姓的。
刘姓历史悠久,源自帝尧的刘氏,源地在今河北省唐县。源自周太王的刘氏,源地在今河南省偃师县西南。据史书记载,初期之刘氏,发现于陕西、甘肃,至西历纪元前三百年始向河南、江苏移动。后来刘氏建立东、西汉两朝,统治天下,于是其子孙分布于天水、中山、南阳、彭城、东平等十四处之多。汉末三国之际,中原的刘氏为避“董卓之乱”不断向四方迁徙,主要是向东南投奔孙吴和向西南进入四川投奔蜀汉。魏晋南北朝时期刘氏大举南迁,在江南影响很大。唐代和宋代,刘姓已遍布大江南北,盛于全中国,直至今日。
历史上刘氏名人甚多,彪炳史册的有:汉高祖刘邦,江苏沛县人。于公元前211年建国称帝,国号汉,定都洛阳,后迁都长安,史称西汉;刘向,江苏沛县人,西汉经学家、目录学家、文学家。是我国目录学之祖;刘秀,南阳蔡阳人,东汉开国君主,史称光武帝,建武元年称帝,定都洛阳。后消灭了各地割据势力统一了全国;刘备,即蜀汉昭烈帝,三国时蜀汉的建立者。曾投靠曹操、袁绍、刘表等人。后得诸葛亮辅佐,采用联吴抗曹策略。于建安十三年大败曹操于赤壁。公元221年正式称帝,建都成都,国号汉;刘渊,匈奴人,十六国时汉国建立者,西晋末年起兵反晋,称大单于,后改称汉王。永嘉二年称汉帝,建都平阳;刘禹锡,唐代著名文学家、哲学家。所著《天论》三篇,为古代朴素唯物主义及辩证法哲学著作。
2006年4月15日,我的报告文学作品《红枣书记》获得中国报告文学学会和《报告文学》杂志社举办的“先锋杯”全国报告文学征文一等奖,我在北京领奖期间有幸见到了陕西省作家协会党组书记、常务副主席雷涛先生。这是我第二次与他相见,第一次是在贾平凹先生五十大寿时,所以这次在京城见到雷书记当然觉得格外亲切。
交谈中,雷书记得我是陕北米脂人,而且姓刘,再看我的长相,他说:你的血统可能与西夏有关。近年来研究发现,西夏王赫连勃勃姓刘,西夏战败之后,大部分百姓被驱逐到银州(今米脂县)和绥德一带定居。
如此说来,我身上真得流淌着前朝一个英雄民族的血液?
我大爷在世时,曾给我讲起过,我们是闯王李自成的得力干将刘宗敏的后代。2005年第6期《报告文学》杂志有一篇题为《做嫁衣者礼赞》的文章,是写《十月》、《当代》杂志著名文学编辑章仲锷的,其中第76页上有这么一段文字:“章仲锷与刘心武在《十月》编辑部是同事,也是北京师范学院的前后同学,但出身背景不同。刘心武,祖籍四川,自称是李自成麾下大将刘宗敏的后裔。刘宗敏原配夫人在闯王失败后,率领刘姓族人为逃避清军诛戮而远走四川僻乡,又生存繁衍起来。当地人皆知这个家族的首领是大脚刘老太婆。爷爷是当年清华大学国学院的名教授。”
在看到上述文字之前,我从来没听说过刘宗敏夫人远走四川一说。但是在我们家乡,人们都知道,李自成的后裔为了不被清军杀绝,改称叶姓的传说。
我没有攀高枝的意思,不过我为刘姓历朝历代人才辈出而感到由衷的高兴,这是刘氏的荣幸。如果说刘心武先生真的是刘宗敏的后裔,那么我们应该是一家人,我想诚挚的邀请他回故乡看一看,因为我们的根在刘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