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断臂赫然落在锦被上,瞬间,一片殷红,紧接着,有小太监捂着肩膀挪进来,连滚带爬,那断臂的位置,血如泉涌,怎么止也止不住。
“皇上……”小太监凄厉哀嚎:“救救奴才……”
一抹银白色的身影闪现了进来,满面是血,神色阴寒,若地狱爬出来的阎罗般,带着死亡的味道。
皇上眸底闪过一抹惊疑,继而寒了面色:“是你?萧轩,你想谋反不成?”
“皇上说对了。”萧轩面无表情,提着剑,一步步逼近,染血的利刃散着森然的光。
光影上,倒影着皇上有些苍白,却还算镇定的面。
“萧轩,朕待你不薄,只要你说出是谁指使的你,朕就给你一个全尸!”
萧轩冷哼,并非是因为,全尸和尸首异处在他看来,没有任何的区别,而是,他早已没了退路,无论如何做,都只有死路一条。
“没有人逼迫我。”萧轩淡淡开口,骤然提起利刃,向皇上砍去。
只是那利刃还未落下,铿锵,火光四溅中,一枚飞镖落地的同时,他手中的利刃也已落地。
紧接着,一个黑衣人便闪现在了萧轩面前,招招狠厉,使得他毫无还手之力。
萧轩且战且退,不过片刻,便已行至外面。
皇上披了外衫,走至一扇屏风处,踢了那屏风的一脚之后,但见地上赫然出现一个洞口,随后便向外走去。
外面,电闪雷鸣,大雨倾盆。
刀光剑影声不绝于耳,许多人厮打在一起,瞬间,血流成河,混着雨水,将整个皇宫都浸染成一片残阳之色。
皇上站在高处,神色清寒,一双锐利的眸光如苍鹰般,在每个人身上狠厉划过,试图寻找到什么。
蓦地,皇上面前一黑,有什么似从天而降,径直落地,他立刻后退了几步,咣当一声,重物落地,众人才看清,那竟是一块巨石。
巨石落地,大地都被震得颤了几分,后向楼梯下滚去,原本厮打在一起的人被惊得顿住了手上的动作,不约而同的抬眸。
“萧轩。”
有清润的声音,从高空中传来,带着无与伦比的穿透力,甚至遮盖住了雨声。
众人抬眸,看着皇宫最高的宫殿上,那抹红色的身影,她手中似乎还抱着什么。
“萧郎……”
高台上,即便是在人群中,锦梨依旧一眼便望见了萧轩,她的萧郎。
她冲着他笑,柔情温婉。
“你下来!”
萧轩隐隐猜测到了她要做什么般,骤然开口。
“是锦妃!”蓦地,不知谁高喊了一声。
皇上当下向外走去,看着那个鲜艳如霞的女子,竟然是他的锦妃!当下脸色阴沉的似能滴出墨来!
“锦妃,你怀里是不是九皇子?你抱着他要做什么?”皇上声音如洪钟,砸在每个人的心口,有些人才似刚看到皇上般,惊的手中的剑都掉落在地上了。
这也难怪,传说中半个月都下不了床,已经气息奄奄了的皇上,此刻完好无损,中气正足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不震惊才奇怪呢!
话落,有什么破空划去,从所有人头顶飞过,径直向锦梨刺去!
那抹红色如同暮色下,西斜的霞光般,翩跹飘落,她怀中,那红色包裹,也飘然滑落。
“锦梨!”
有人大喊了一声,立刻向那抹红色奔去,只是,还未赶到,又有一支箭凌空而来,正中他的后背!
“保护皇上!”
一抹白色的身影骤然闪现,挡在了皇上的面前。
皇上还未平复的心,在见到那抹身影之后,终是微安了神色:“景煜,一定要找到背后放暗箭之人!”
景煜颔首:“皇上,您先进去吧,这里有我。”
皇上微微颔首,随即在一干侍卫的簇拥下,向寝宫内走去。
潮湿的,暗红的地上,萧轩向那抹红色爬去,他的背后,那抹蜿蜒的血红触目惊心,若如跗骨之蛆的暗红色毒蛇。
有侍卫上前,将地上的包裹抱了起来,走向景煜。
景煜扫了眼,里面是个面目全非的小婴儿,他用手拨开裹布,那荷藕的手臂上一片光洁,当下扯下白色披风,将小婴儿重新包裹好的同时,手中的匕首轻轻划过婴儿右臂。
“锦儿,我后悔了,那晚,我应该带你走。”萧轩口中吐着污血,看着身下血红一片的锦梨,伸手,紧紧地覆盖在他的手上。
“我不后悔,不后悔,那晚将你留下。”
萧轩看着含笑的锦梨,看着她身上,大红色的锦绣霞衣,将她抱起,紧紧拥着她,手按在她胸前的箭上,用力,穿透他的身体。
现在,他们终于在一起了,不会分开了。
雨越下越大,似乎,依旧冲洗不干净,空气中,飞扬的血腥味。
“将他们分开,箭拔出,小心箭头上有毒。”景煜对着身边的侍卫吩咐了一句。
将一切处理好之后,雨势也越来越小了,景煜向屋内走去。
皇上头上敷着湿帕,神色有些倦怠,听到脚步声,并未睁开眼睛,便已道:“都处理好了?九皇子……”
“殒命,萧轩和锦妃,身亡。”景煜淡淡开口。
皇上的唇角蔓延了几分嘲讽,经过今晚的事情,再看不出来萧轩和锦妃之间的关系,那便真的是傻子了!
即便如此,皇上依旧起身,沉声道:“萧轩谋反,乱箭中被射死,锦妃带着九皇子来看朕,无意中被乱箭射中,身亡,厚葬!”
景煜淡淡颔首,眸中并未有任何的讶异。
“放箭者,查到了吗?”
景煜转眸,从身侧的侍卫手中,接过托盘:“这并非一般的箭,箭头是精铁打造,螺纹状的,仔细看,会发现上面有细微的沟槽,就像是老虎舌头上面的倒刺,并且,上面淬了毒,只要射中,必死无疑。箭的尾端有鹰的羽毛,射程远,即便是一般练箭者,远距离也能做到射中目标。”
皇上眸底闪过几分晦暗,随即挥了挥手,待所有人都退下后,方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萧轩只带了五十余侍卫谋反,除了南门之外,东、西、北三门,人数都只出动了一组人马,看似准备充分,实则完全没给自己留后路。”
景煜只是就实说话,并未发现任何观点,他想,皇上心中自有论断。
皇上心中如何不知,这萧轩并未真的想要谋反,即便,即便九皇子真的是他的孩子。
至少,他没有真的打算要杀了他,否则,依照他的武功,不会不是暗卫的对手。
但是,究竟是谁指使的他,他现在却还不敢肯定。
“皇上,寒王求见。”有小太监惊魂未定地小跑了进来。
皇上与景煜对视了眼,后提高了声音道:“虽然你救了朕,但是这也不代表你就能功过相抵了,你回府,好好思过吧,没有朕的允许,你不能踏出府半步!”
那深紫色的身影微顿了下,后继续抬步走进:“参见父皇,儿臣救驾来迟,父皇恕罪!”
“微臣告退。”景煜微微弯身,后向外走去,余光似随意扫了眼一脸沉静的寒王,抬步离开。
汴州,刘府。
秋客院。
虽然已日照三竿,屋内却依旧没有任何的动静。
叶馥香睡的昏昏沉沉,并不踏实,骤然一声巨响,当下惊得,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说你轻点,只是让你把榴莲拿到屋顶上晒晒,没让你把地面给砸个窟窿来!”
长佑咆哮,这声音却是不比榴莲从屋顶落地的声音低。
叶馥香神色阴郁地起身,打开门,向外走去,长佑立刻小跑上前:“哎呀,姑娘,起来了。都是这鱼丸子,笨手笨脚的,打扰您休息了吧。”
“有什么事?说吧。”叶馥香瞄也不瞄他一眼,走至院中,兀自倒了杯茶水,试图将心底那股莫名的烦躁给冲刷干净。
长佑眸中更多了几分笑意,当下便把萧轩逼宫的事情连说带比划了一遍,其详细程度,好似他当时就在现场一样。
“帝师给你来信了?”
“没有,若是有,我一早就给您了,不是,来信了,不过是口信。”
“哦,”叶馥香神色淡淡,看不到任何表情。
长佑见状,顿生一种挫败感,当下也只她还未睡醒,脑子还是半迷糊状况,随即又凑上前,似自言自语道:“这锦妃和侍卫有染,皇上却还这么大度,厚葬她和九皇子,真是明君。”
叶馥香轻啜了一口茶水,声音幽幽:“明知道他们真心相爱,却依旧为了皇家颜面,让他们死了都不能在一起,倒是明君。”
话落,放下杯子,向外走去。
长佑微怔,后才似反应了过来般:“姑娘,你去哪里啊?”
“觅食。”
街道,同样繁华,与元国有些区别的是,热闹中更添了几分静谧,这是汴州独有的一种,慢调子的生活。
一家客栈里,叶馥香点了几种特色小吃。
头羹、芸豆卷、佛跳墙、糖蒸酥酪……
香醇可口,软糯轻滑,很是美味。
长佑最是喜欢吃糖蒸酥酪,一直拉着店小二问,这是如何做的。
而本就憨厚沉默的三丸子,自从戴上了这乌金面具之后,倒是把憨厚的神态给遮掩了,只是,却是更为沉默了。
有时候走在叶馥香的身边,总是会给她一种错觉,眼前这个清寒、威慑力重重的冷面男子,真的是她在天牢里见过的,那个轴成一根筋的三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