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放弃了一出生就传承的血统和荣耀,但她的出生和身份却是任何人都改变不了的。所以云天倾下了命令,黑雾退散后,她看见一个衣衫破烂的女子跪在一块黑色岩石上,低着头,披散的长发遮住脸和上半身,手臂抱胸,缩成一团。云天倾能从她身上感受到明显的恐惧。
黑雾散去后,所有人都看见眼前的景色,都很惊讶,苏樱脱口而出,“没想到主子还有这样奇妙的本事,比神仙的世界还要奇妙。”
云天倾闲闲说道:“恰好看到那人那么说,我也就随后一说,只是运气好罢了。”云天倾没谦虚,她是真这么想的。雪山中的桐笙和她说的很清楚,她通过脱族大礼就不再是雪山的人,但实际上她没闯过就被清欢救出,但云天倾一直以为自己通过,她醒来后绝口不提那日受伤的事情,知情人也只字不提,于是云天倾误会了。
独孤涟漪屏息凝视,减少存在感。刚开始发生的事情和那人说的一模一样,但为何到现在却有了变化?难道时机不到?
黑雾随着师倩抬头慢慢消失,云天倾看清自己所处之地,觉得有些眼熟。抬头,一眼看到四大鬼刹中站着容凌,随即想到,擅长刀法的白玄和容凌的长相有七分像,猛地一看,很容易认错。所以容凌经常让白玄当替身。白玄替身当得久了,容凌的气韵学了大半,因此云天倾看一眼也认错了。但云天倾经常跟在容凌身边,很快将两人分清。
苏樱敏锐扑捉到云天倾一闪而逝的璀璨光芒,接着眼角瞥到白玄脸上微妙的表情,心中有份怪异的预感。好像这个和前主子长得很像的影卫对现任主子有不该有的心思。但这根本不可能,影卫的训练十分严格,爱恋主子会导致影卫判断失误,是影卫的大忌。白玄怎么可能犯这么简单的错?
云天倾和白玄的对视只发生在一瞬间,除了本人和苏樱外其余人都没发现,云天倾也没太在意,问地上的女子,“师倩,抬起头来。”
女子抬头,云天倾第一次看清师倩的长相,弯眉,凤眼,薄唇,气质温婉,长相虽不是很漂亮,但却很耐看,让人看了一眼想看第二眼。云天倾笑道:“原来你张这个样子。真是委屈你了。”
云天倾本意是她长得不错,却要变成鬼魂成天飘荡,谁都看不清她的容貌,但师倩却理解成她不能以真面貌示人,是对她的一种惩罚,一时悲从中来,“圣女殿下,当初奴婢鬼迷心窍,迷恋****,暴露王城的路径,致使太后娘娘战死沙场,数万同胞死于泽西的铁蹄之下,奴婢是罪人,奴婢愿以一身灵气换取数万冤魂得意平息。”
云天倾叹息,长袖抬起,师倩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扶起。云天倾说:“师倩,往事不可追忆,你误解我的意思了。我不想追究过去你犯的错误,我想给你一个机会。但看你能不能珍惜。”
师倩表情多变,云天倾看着叹息。若不是当初那些事,师倩的确是个好女孩。可惜了,误入歧途。
“圣女殿下开恩,奴婢本不该拒绝,但桐笙已死,王城已灭,奴婢已经见到曾经发誓生生世世都要相爱相守的男子,已不再有任何遗憾。恳请殿下出手,换奴婢一个清静。”
这和她之前所想差距很大,云天倾看向官苍梧,想知道他的意思。但此时官苍梧已被师倩一句“不再有任何遗憾”吓到,踉跄着走向前说道:“师倩,当初是你先招惹我的,难道你想一走了之?”
云天倾摇头,心中暗道情痴误人,也没更多逗留,和四大鬼刹,苏樱以及苍梧自动回避。
黑雾掩藏官苍梧和师倩的身影,尽管云天倾不想多看,也能看清那两人交缠的身影。云天倾虽不知他二人发生何事,但动动脚趾头也能猜出。师倩一直追着官苍梧,希望能得到他一个回眸。后来师倩想离开了,官苍梧却动心了。总不过是阴差阳错的剧目,云天倾兴致了了。想到武英宫中还在等她的容凌,突然心动。还好她遇到容凌的时候两人都是孑然一身,相处后都对对方动心,不然按照两人强势的性格,必然是一场接一场灾难。
扭转地上的独孤涟漪痴痴看着云天倾转身的动作,眼中流下的全是云天倾衣袂翩飞的影像,耳边响起那人的声音,“若要让云天倾留在你身边,只需让女僵尸彻底消失便可。届时云天倾因为使用阵法而记忆全失,那时便是你的机会。”
独孤涟漪探身,用尽所有力气大喊,“师倩,桐笙师父死了,实在雪山山底,那棵枯树中。”
雪山山地,枯树……
师倩脑中飘过这两个字样,直觉头脑被人狠狠一击,接着从身体深处泛起的狂躁袭上大脑,她无法思考,只能看到一片血腥,红色血雾中,一个倔强的女孩子面对飞来的竹叶水滴勾唇冷笑。她认识这女孩,是云天倾。
师倩抱住颤抖的身体,咬牙克服疼的麻木的大脑,无意识地喃喃自语,“脱族大礼,不是雪山一族之人……圣女殿下……灵气……啊……”
果如那人所说,只要提到雪山山地,枯树,师倩就是魔性大发。独孤涟漪松口气,晕倒在地。
师倩撕扯着头发朝云天倾冲来,眼中毫无理智可言,云天倾轻巧闪身,质问官苍梧,“她发什么疯?”刚才不是好好的互诵衷肠,怎么突然攻击她?
官苍梧也很郁闷,师倩一直很乖,刚才也在听他讲话,突然变成一个魔头,龇牙咧嘴要吃人。
被云天倾躲过一次,师倩不允许第二次,上身做出猛虎捕猎的姿势,弯腰,手幻化成利爪,眼睛恶狠狠盯着云天倾,“原来你才是叛徒,背叛了雪山圣殿,放弃了皇室血脉,为什么不再庇佑王城子民,你可知他们死的多惨?”
师倩果然魔怔了,而且还被窜改了记忆。云天倾一边小心应对,一边思考对策。他们现在被困在师倩营造的氛围中,制空权掌握在师倩手中,可以说是师倩想让谁死,谁就要死。云天倾随即想起曾经顾氏兄弟对付师倩时用的一面镜子,立马从袖中掏出铜镜。这还是她今早化妆用的镜子,本想一直保持妆容等容凌回来给他一个惊喜,没想到没等到容凌,反而派上这个用场。
师倩看见云天倾手中的镜子,愣了一下,云天倾趁机松口气,没想到师倩居然哈哈大笑,对官苍梧指着镜子说:“苍梧,你看见没,她相用镜子对付我,她竟然可笑的相用镜子对付我。她忘了,我本命不叫师倩,而叫做镜,就是利用光线进行攻击的。”
云天倾瞬间明白当初那面镜子的作用。不是打散师倩的魂魄,而是勾起师倩前身的记忆。师倩的实力因为记忆恢复而大幅度提升,但身体一时无法承担,她只能选择沉睡来笑话突然多出来的力量。云天倾咬牙,到底是谁,一环接一环,把每个细节都算计地如此好。就等着她往套子里钻?云天倾想起一人,鹤发童颜,腰间别着大葫芦。果然她第一次在贺兰山见他的时候不喜欢他就是对的。这个歹毒的老头,想让自己的孙女嫁给她夫君,就千方百计陷害她,追杀她,而且用的都是深不可测的计谋。她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云天倾暗自骂了一遍又一遍,终于整个身体被黑雾缠上,眼前在看不清任何景物。耳边是各种嘈杂的声音,有男有女,有远有近,云天倾站直身体,挺直后背,稳住呼吸。她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师倩的诡计。只要她不动心,师倩就拿她没办法。毕竟,师倩是个鬼,而她是鬼的前身,活生生的人。
云天倾睁开眼时,看见了一片山青水美的景色,甚至不远处还有瀑布,架在两座山峰上还有彩虹。大片黑雾时隐时现,这种亦真亦幻的景色只有贺兰山顶才有。云天倾明白刚才她为何看着这环境眼熟,原来是真实存在的。
“容小王爷,你为什么喜欢她?”一个女人问。
“因为她桀骜不驯,本王想尝试一下驯服这种女人的滋味。”
一片黑暗中,云天倾看到两个人影。其中低些的真是权师鱼,她像一条八爪鱼一样挂在身旁那人身上,而那人身姿挺拔俊朗,侧身站立,任由权师鱼靠在他身上,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狂狷放浪。
“不要。放开她……”云天倾不相信,这话会是她说出口的。虚弱,娇软,还有浓浓的伤心和嫉妒。“不!”她在叹息,她在悲痛,云天倾弯下腰,胸口一块儿空荡荡,她什么都没摸到。容凌偷走了她的心,从此她摸上胸口,在感受不到跳动,感受不到热度。没有心的人还能活吗?云天倾跌倒在地。
黑雾中,容凌拥着权师鱼走来,居高临下看着云天倾,遗憾摇头,“没想到威风赫赫的云天倾居然是个纸老虎,一碰就碎。哎呀,看来下次还是换个玩具吧。”
这是假的。云天倾一再告诫自己。但接触到“容凌”冰冷的眼神,从胸口汹涌而上的疼痛就让她无法思考。这不是她的容凌,她的容凌从来不会用这种玩弄的口吻对她说话。她选择的容凌是她的精神伴侣。是她发誓生死不论都要追寻的人。云天倾鼓起全身力气,站起,直面幻境中脸上全是嘲弄表情的“容凌”,说道:“只是这种把戏吗?太小儿科了。”言罢,血流如注,喷在她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