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店的杜宝麟已经十一岁了,经过了这一年多的时间,她已经习惯了姓杜了这个事情了。杜宝麟十一岁生日这天,她堂叔杜勤叔和婶子魏大莲特地让货郎从镇上捎了几尺花布,给宝麟做了件新衣裳。
村里人都不大富裕,家家如此,除了过年时候给孩子扯两尺布,平时大多是不会做新衣裳的。杜勤叔家一个闺女五岁,一个儿子三岁,都是小的穿大的穿完的衣裳,补补改改的,也不管什么好看不好看,只要干净暖和就好了。
杜宝麟穿着大红花布做的褂子,头上扎着两根红头绳,被杜勤叔牵着上了黄老头的驴车,去镇上回春堂看病。
杜宝麟坐在驴车上,驴车的车板子上铺了一张旧铺盖,幸好不怎么颠。但是杜宝麟看着自己这个衣裳,摸着头上的两根冲天髻,心里就在叹气。
不是宝麟不领情,宝麟是体会得到堂叔婶对自己的疼爱的。尽管也会跟着二林去山沟打猪草,也跟着大林媳妇去山上拾柴禾,但堂叔婶却尽量给她吃好喝好,偶尔还会让货郎带几块糖块儿给她解馋。
虽然糖块最后还是被她分给了堂弟妹,但是她宁愿婶子和堂叔对她不好点儿,家里条件本就艰苦,这样疼着她让她心里难安,就像这次的这件新衣裳,足够家里两三个月的油盐了。
驴车走了有一个时辰,才到了镇上。黄老头把驴车停在镇南门旁边,拢着袖子同坐车的人说:“今儿早点儿回啊,老婆子身上有点儿不大舒坦,我得早些回去给老婆子熬药。”大伙答应了,各自去办事。
杜勤叔带着杜宝麟去点心铺买了一匣子点心,提着去了回春堂。回春堂只有一个大夫在坐诊,不是赵一峰。
杜勤叔问了大夫赵一峰去哪儿了,大夫回说这几天赵一峰家里出了些事儿,他家的弟弟发了病高热不退,他在家照顾着呢。
杜勤叔又问府上何处,大夫说就在回春堂后面,原本和这边儿诊堂是通着的,因家里这个小少爷时时要来诊堂闹腾捣乱,赵一峰索性就把这边起了一堵墙隔开了,绕过这个街角,第一个后门就是后院了。
杜勤叔急急地拉着杜宝麟出了回春堂的诊堂,去了后门。杜勤叔抬手拍了拍门环,有管院子的老伯就过来开了门问找谁。
杜勤叔连忙说:“我们是杜家店来的,和赵大夫有交情的。来给宝麟这丫头瞧病的。”
老伯看了看杜宝麟,仔细想了一会儿:“呀,是宝麟丫头。这孩子长大了。不过,”老伯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能不能瞧得上啊,这会儿子,家里小少爷又发病了。唉,也是一个命苦的孩子啊!”老伯说着,把杜勤叔和杜宝麟迎了进去。
老伯把杜勤叔和杜宝麟带到东厢房前还没进门,就听见屋子里传来孩子痛苦的嚎叫。凄厉的哀嚎听在耳里,心里顿时生出寒意——到底是什么样的痛苦,才能让一个孩子发出这样尖利的哀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