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霞懒得跟他再在这上边纠缠,偏头瞥了昏迷未醒的儿子一眼,忍住刀割般的心痛,盯着余副使一字一字道:“你怎么污蔑我么夫妇俩都不要紧,等见了皇上一切自有定夺。可是,孩子是无辜的,我的儿子才不过五岁,你们就这么对他,你们就不觉脸红吗!姓余的我告诉你,如果我儿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么夫妇俩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你就等着吧!”
余副使不由得顺着她的目光瞟了年穆远一眼,心里也生出几分不自然,却是嘴硬的说道:“我们用的只不过是普通的迷药,年夫人你这不是没事儿吗?要怪也只能怪你儿子自己的身体有问题,年夫人怪罪我们倒不如怪罪你自己!”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钦差大人,”春霞冷笑道:“这种话竟能说的振振有词也着实不容易!我家远儿的身体我心里清楚得很,他还是个孩子,你们定是用了成人的药量,这才致使他到如此昏迷不醒!如果,如果我儿子再也醒不过来,只怕这后果不是你担得起的!你难为一个孩子,说出去给人知道未必就是一件光彩的事!”
余副使神色变幻莫定,冷声道:“这不过是个意外,大不了明天到了镇子上,老夫寻个大夫给他瞧瞧就是!不过,无论结果如何,你也怨不得我们!”
“不怨你们,难道怨我不成?”春霞冷笑道:“我们在长安生活得好好的,若不是你卑鄙无耻施加暗算,我们何以会到了这儿!什么明天看大夫?我就是大夫,你快放开我,让我好好瞧瞧!”
余副使哪儿肯?挑眉冷冷道:“年夫人,收起你那些心思,还是省省吧!你年夫人向来狡猾,我可不敢放开你!没准一放开,呵呵,就发生点什么事儿了!你呀,还是好好的休息休息,养足了精神,咱们明天要上路!再说了,就算你给大公子瞧了,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没法儿给他抓药呀你说是不是?所以说呀,这看了反倒不如不看……”
春霞听他这么说脑门上一阵眩晕,气得差点儿没吐血,心里不知骂了多少句卑鄙无耻!
“好,不看就不看,”春霞忍着差点儿内伤的气愤,淡淡说道:“那你们将绑在他身上的绳索解开,喂他一点儿水喝,换一间通风点儿的房间,帮他擦擦脸,这总可以吧?余副使,他还只是一个孩子,总误不了你的事吧?还是说,你余副使心里头对我们年家人就怕到了如此地步,连个小小的孩子也控制不住?”
“你少激我,没用的!”余副使冷笑,又道:“不过,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我余某人也是个讲道理的人,没有必要难为一个孩子!来人,将大公子抱走,给他松松绑,喂点儿水!你们两个,留在这儿好好的看住年夫人,我离开之后不准再跟年夫人说话,一个字也不许!哦,不,将她的嘴给我堵上!”
春霞听毕忍不住又是一阵气恼,正想张嘴说话,冷不丁嘴中一堵,已经拿被重新塞进了布团。她不由抬眸,狠狠的瞪向余副使:这天杀的!
余副使见她这副抓狂的模样,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愉悦的笑道:“年夫人,你就好好的待在这儿吧!别给老夫耍什么幺蛾子!平平安安的进了京城,这事儿就算完了!否则的话,哼,在下也不想当什么君子了!你可别忘了,大公子可还是个小孩子呢!”
说毕,得意的低笑,转身去了。
春霞又气又急又恼,一时琢磨着余副使的话百思不得其解――她做梦也想不到晋王上边去;一时又暗暗担忧儿子的状况;一时又忍不住想着年东南究竟什么时候才会知道自己和儿子的状况,能否来得及相救?一时又想万一就这样被这混蛋带回了京城,面临的将会是什么……
诸如此类种种问题在脑子里来回往复,搅得她头晕脑胀,心乱如麻,哪里能够睡的着了?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闭上了眼睛,突然感觉到有人在轻轻的推着自己,低低的唤着“娘,娘……”
春霞先是一怔,继而一阵狂喜,这声音,分明就是她儿子年穆远的!
“远儿,远儿!是你吗?你,你没事吧?”春霞睁开眼睛,痴痴的望着眼前的小小身影,怔怔说道:“娘一定是在做梦……”
“娘!”年穆远又好笑又好气,忍不住重重推了她一把,说道:“您不是在做梦,是我啊!娘,您快点醒醒!”
“不是做梦?”春霞呆了呆,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瞪大眼睛瞅着眼前的孩子,喜得眉开眼笑道:“哈哈,真的是你,真的是我的儿子!你没事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先给您解开绳子!”年穆远一边说一边爬到床榻上用匕首割绑在春霞身上的绳索,一边哼道:“我跟娘您一样,是偷偷的装晕的!那些笨蛋根本不知道!还好娘您聪明,让他们给我松了绑!那些笨蛋哪儿看得住我呀!我趁着他们睡熟就偷偷跑出来了!娘,咱们快走吧!”
说话间春霞身上的绳索已经被年穆远手忙脚乱的解开。可春霞被捆绑的时间太长了,尽管她不时便努力的偏一偏身体不至于整个变得麻木僵硬,这一时半会儿仍旧站不起来。
“远儿,你快走吧!娘一时半会恐怕走不了!”春霞心中大急,吩咐道:“你找个地方好好的躲起来,天亮之后想法子回长安去,告诉你爹,你爹会来救我的!快去吧!”
年穆远不肯,扶着春霞坐起来,挨过去替她揉着腿脚,撇撇嘴说道:“不用爹来我也能救娘!娘您放心,看守咱们的人被我打晕了,其他的人都累得紧,不会有戒备的!等会儿咱们一起走,我才不会丢下娘不管呢!”
“远儿……你别任性胡闹!”春霞既心酸又感动,眼眶微微发红。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关键时刻心里还是有她这个娘啊!
年穆远却不再吱声,只是一双小手努力的为她揉搓着小腿肚子,片刻抬头笑嘻嘻的说道:“虽然娘您平日里对我可凶啦,动不动就说拿鞭子抽我,可您是我的娘啊,我可不能眼睁睁瞧着您被人欺负!娘,要不回去以后,您把那鞭子扔了吧?”
春霞又好笑又好气,忍不住“嗤”的一下笑出了声,嗔他轻叹道:“你啊,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你这油嘴滑舌的性子究竟像谁呢,你爹可从不这样的!我更没有!”
年穆远小声嘀咕:“爹在您面前,还不一样油嘴滑舌……”
春霞听得半清不清,扬声问道:“你说什么?”
年穆远吓了一跳,忙赔笑道:“没,没有什么!娘,以后您不用鞭子了好不好?”年穆远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你倒是学会撒娇讨价了!”春霞好笑起来,瞪他道:“你娘是那么没有原则的人吗?你要是不听话,别说这么小小的人了,就算你将来娶了媳妇儿,当了爹,该揍的时候还不照揍!”
年穆远顿时缩了缩脖子,小脸上微微一白,嘀咕道:“那我不娶媳妇好了……”
春霞白了他一眼没吱声,心道不娶媳妇?你如今可是有未婚妻的人,还不娶媳妇呢!你不娶媳妇,吴家也饶不了你!
四肢血脉渐渐活络,春霞勉强挣扎着下了地,母子两个悄悄推开门走了出去。趁着夜色掩护,并没有惊动什么人。
两人来到后院,顺手牵走了一匹马,年穆远本来想单独骑一匹被春霞否认了。悄然出了门,来到村口,翻身上马,辨明了方向疾驰而去……
再说春霞和年穆远前去驿馆为余副使看病,去了小半日还不见回转,简管家和柳青禾心里突然生出些许不安,柳青禾便赶往驿馆声称有急事要见夫人,请夫人拿主意。
守卫们早已得到余副使的吩咐,见了柳青禾并没有放她进去,只让她在门口等候着,说是替她进去禀报。
这禀报的人一去小半个时辰才慢吞吞的回来,带给她一句话说是夫人还在指点着如何煎药,走不开,有什么事情等夫人回去再说!
柳青禾不觉皱眉,不仅仅因为这守卫带回来的话,还有他的态度。
以夫人在陕甘的身份地位,就算这守卫是钦差大人带来的人,也没有道理用这种轻慢不耐烦的语气说起夫人……
柳青禾便不肯走,坚持事情紧急,定要见一见夫人,双方差点没起冲突!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柳青禾心中已然有数:驿馆里头肯定发生了什么事!她当下不再纠缠,立刻匆匆回府向简管家细细说明。
两人一商量,均觉事情有异,便派了洪七等前往,暗暗潜入驿馆查探一番。
驿馆中除了余副使带来的守卫随从,更多的是驿馆中原有的仆从下人,总督府的人想要混进去并非难事。
很快,洪七就探出了消息:余副使早已离开了驿馆,夫人和大公子也同时失踪了!
消息传回总督府,所有的人惊得面如土色!夫人和大公子竟就这么在长安城中平白无故的被余副使绑架了,等侯爷回来,那还不得闹翻了天!
众人不敢隐瞒,派人出城四处追查的同时又有一拨人快马加鞭赶着去告诉年东南。
只是余副使早有安排,往来长安城的商旅又多,他们一行乔装改变混在里头,竟安然离开了长安城而没有被人发现。
等年东南得到消息匆匆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年东南早命人封锁陕甘出入各处道路,命令各处城镇官员一一盘查过往陌生商旅,甚至将余副使的画像都叫人带了去。悬赏白银万两。
他这一系列的行为,与跟德文帝彻底撕破脸已经没有什么分别了。长公主见了心中暗叹,却也知道在这种时候,根本没有办法能够劝得住他。
德文帝,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他的妻儿动手。
“长公主,这该巡视的地方您也都巡视过了,如果没有别的事儿,请您离开长安城,回京交差吧!”做完了一系列的布置,年东南向长公主客气道。
此事跟长公主没有关系,他不想让长公主牵扯其中令她为难,也令自己为难。
长公主苦笑:这种时候,她又怎么可能放心离开?
“年东南,这里头没准有什么误会,余副使那个人迂腐不堪,行事有些不经脑子,你别跟他一般计较!我呢,暂时就不走了,我身为钦差,这件事情我也有责任!等此事妥善解决,我自会押着余副使回京向皇上禀报问罪,还你们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