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想写一篇题目为“两张煎饼”的文章，由于角度找不好就一直没写，前天看一部电视里面的女主人公说到“性格决定命运”的话，豁然觉得角度找到了，“两张煎饼”所要说的那件事，正好可以给“命运决定性格”这个命题做个论据。
那是前年十一期间，在老家度假，到邻近的解店去闲逛，在一条繁华的服装街道的拐角处，我看到一个很冷清的煎饼摊，心想何不助一助呢，于是就走向那煎饼摊。
摊主是一个老太太，手艺很巧，碗口大的煎饼摊得比碗还圆，薄如蝉翼。本来是早上十来点，并没有食欲，看着那煎饼却也不由得想吃起来。
问过价格，我要了两张。因为太小太薄，我只两三口就吃了下去。
擦了擦手，付过账，我又拿出在前边买的矿泉水喝起来。喝过水，我起身准备离开，却被老太太喊住说还没付账。
喝过水，我起身准备离开，却被老太太喊住说还没付账。
我刚要说什么，却被本来就反对吃煎饼、站在旁边看我吃的妻子抢过话头，对着老太太数落了两句。
老太太慌乱地翻检着自己放钱的鞋盒子。那里面只有三张一元和一张五元的纸币，老太太将它们翻过来翻过去，一脸的尴尬。
我没有再责怪老太太什么，心想，都是钱闹的。于是，拿起水瓶，和妻子转脸离开。
后来，我时常想起那两张煎饼和那老太太。我想我再不会随便去那个离我们村子只有15里地的县城了，虽然我自小就时常到那个地方买东西、闲玩。
我想，那老太太一定是因为贫穷才会有那样的举动，才会显出猥琐之态。如果她很富有，我想她应该展现的是豪爽的一面。因而，当我听到“性格决定命运”的说法时，我总喜欢纠偏，改为“命运决定性格”。
其实，一个人往往具有多重性格，在不同的时期，随着命运际遇的不同，会表现出不同的甚至截然相反的性格。达时豪迈，贫时唯诺，是一个人不同时期的不同的性格写照。
看了我的文章，你还会说“性格决定命运”吗？或者你早就是“命运决定性格”的认同者？
写于2008年6月15日
（第九节）谈《高老头》人物表现出的人性特征
（说明：这是与女儿瑞鸿合写的一篇文章。觉得不管是古人还是外国人，与现代人的意识、观念、思维方式、行为方式都很吻合，就拿出来与众人共享。）
《高老头》是巴尔扎克的一部杰作。在这部作品里，巴尔扎克将金钱贯穿始终，贯穿每个事件的每个环节，贯穿每个人物的每个细节，钱成为浸透人的骨髓、弥漫社会灵魂的精神支柱。在这里，所谓的爱、亲情、人情，所有的人性都被金钱所污染、侵蚀。在高里奥等一系列人物中，金钱成了万能之物，没有金钱万万不能，他们所从事的每一件事，大到亲情的维系，小到墓地的一锨土的填埋，都离不开金钱的滋润，没有了金钱就没有了一切。因而，在他们身上表现出的人性，就是钱性，钱是他们人性组成的重要成分。下面，笔者就个人所见，对高里奥等人物浸透钱性的人性做个具体的分析。
第一，高里奥把金钱作为维系亲情关系的重要黏合剂，表现出暴发户唯钱为是的扭曲的人性特征。
高里奥作为典型的资产阶级暴发户，巴尔扎克对这一主要人物受金钱影响、腐蚀、渗透的人性用了较多的笔墨予以阐释。大部分人都认为巴尔扎克在着意描写其受钱熏染的不堪父爱，笔者以为巴尔扎克其实是想通过父爱来展示金钱的恶劣作用，以表现资本主义初期背景下的人物扭曲的人性特征。
父爱女，女爱父，这是人类的一种天性，人类的存在，为这种父女之情的存在奠定了先天基础，这种情感是崇高的、无私的。高里奥把自己所有的爱都给了女儿，并且把这种爱演绎到极致。在《高老头》中，高里奥那种超乎寻常的爱女之情溢满全篇，只要一看到女儿，听女儿叫一声爸爸，高里奥就可以付出一切，忍受一切痛苦，甚至“不愿意死，因为不愿意让她们哭”。高里奥把自己所有的爱都给了女儿，这与他所处的时代和环境，以及他个人的遭遇、性格特点等有关，他爱女儿，也渴望得到女儿的爱。在这种爱的付出与回报的过程里，他是以什么样的手段来换取女儿的爱，又是用什么样的方式去爱女儿呢？这就是问题所在。在他这儿，由于钱的超常作用，父爱变了味，发生了质变，产生了扭曲。
高里奥作为一个资产阶级暴发户，深谙金钱的超凡魔力，也正因为他迷信金钱的作用，因而也就用金钱的手段期望买得女儿们的感情。即使他躺在床上，依然做着这样的梦想，“倘若我有钱，倘若我留着家私，没有把财产给她们，她们就会来……钱能买到一切，买到女儿……做父亲的应该永远有钱，应该拉紧儿女的缰绳，像对付狡猾的马一样。”所以，女儿们需要钱，他总是有求必应，不管这钱花在什么地方，到最后，他两手空空，一文不名，又想着去替人家服兵役，去杀人、放火、去偷、去抢，他恨自己没有能力去做这些了。临死，两个女儿不来看他，他又幻想“我可以住在一所公寓里，有漂亮的屋子，有我的仆人，生着火；她们都要哭作一团，还有她们的丈夫，她们的孩子。这一切我都可以到手……倘若我还有财产留下，她们会来伺候我，招呼我；我可以听到她们，看到她们。”
高里奥就这样用钱来换取女儿对他的爱，满足她们的一切欲望，不管这种欲望是合理的，还是奢侈的，或者是邪恶的。正如高里奥所言，“我一向对她们百依百顺。小姑娘想入非非的欲望，都给她们满足。十五岁就有了车！要什么有什么。”女儿们成家后，各有各自的情夫。但斐纳希望凭借拉斯蒂涅的关系进入上流社会，恰好玛赛又甩了她。身为父亲的高里奥，竟卖掉自己的长期存款，花12000法郎布置了一幢精美的小楼，供但斐纳与拉斯蒂涅幽会，还说只要拉斯蒂涅能使他的女儿快活，他什么都可以付出。当他的大女儿阿娜斯大齐为了替嗜赌成性的情夫还债，盗卖了丈夫的钻石，还差12000法郎找他要时，他没有半句责备女儿的话，反为自己拿不出这么多钱而骂自己“该死的东西”、“老混蛋”。诚然，在当时，法国上流社会的婚姻，多数不是爱情的产物，而是金钱的交易或虚荣心的满足，贵妇人有情夫并不是什么秘密的事，但父亲为女儿与情夫鬼混创造条件确是荒谬的、卑鄙的，高里奥说他自己是为了不肯教女儿落一滴泪，连圣父、圣母、圣灵都可以出卖的人。他是这样说的，也确实这样做了。
第二，高里奥把金钱作为进入上流社会的重要砝码，表现出暴发户钱能通神的庸俗的人性特征。
高里奥爱女儿，高里奥也爱钱，这是他人性中的两个重要组成部分。他把钱用作维系亲情的重要黏合剂，同时，又把利用钱维系的亲情作为进入上流社会的一个台阶。
高里奥出身平民阶层，法国大革命前，他是一个面包商，大革命期间靠投机发了大财，成为原始积累时期资产阶级暴发户。虽然他身处资本主义社会，深谙资本主义社会金钱的法则，但思想观念仍停留在封建社会，尤其在看待社会上的人际关系上，他把血缘关系看得至高无上。他认为社会是靠父亲这个轴心来维系的，当妻子死后，他不续弦，而是把对妻子的爱转移到两个女儿身上，所以，当他听到房客们议论泰伊番老头的时候，从不曾与人搭讪的高里奥也从旁插话说：“难道他们是野兽吗？”显然，这正是那种封建社会伦理道德在他身上的反映，但七月王朝复辟后，贵族阶级重又得势，贵族们拥有天生的优越意识，像高里奥这样的资产者暴发户是很让人看轻的，虽然有钱，但没有地位，这就使高里奥不可避免地对贵族的特权既羡慕又憎恨，这样，女儿便成为他跻身上流社会的一个必然的台阶。
正因此，我们不难从巴尔扎克描写纷繁的高里奥的父爱中看出，他的父爱显然不是盲目的，因为他想跻身上流社会来抬高自己的地位，然而，他跻身上流社会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因此，他在爱女儿的同时，决心凭借他的财产把两个女儿送进上流社会，他自己也好趁机挤进上流社会。希图通过把女儿送入上流社会，使自己也变成上流社会的一员。他的这一手段，在起初是发生了作用和效力的。
作为一个资产者，高里奥按照资产阶级的方式培养教育他的女儿，并凭借着丰厚的嫁妆将她们送进上流社会，他巴望自己也能进入上流社会，他曾做过这样的美梦，正如鲍赛昂子爵夫人说的“他给了女儿五六十万，让她们攀上一门好亲事，舒舒服服过日子，他自己只留下八千到一万法郎的进款，以为女儿永远是女儿，一朝嫁了人，他等于有两个家，可以受到敬重、奉承。”高里奥自己也说“一个给了女儿八十万的人是应该得到奉承的。”事实上，在他的财产还未露底的时候，女儿女婿也曾尊敬过他一阵子，他也曾得意过两天。正像他说的：“我受到好款待：好爸爸，上这儿来；好爸爸，往那儿去。她们家永远有我的一份刀叉……她们坐着车子上戏院，我在她们的晚会里爱待多久就待多久……有些漂亮人物咬着我女婿的耳朵问——那位先生是谁啊？——他是财神，他有钱。——啊，原来如此……人家这么说着，恭恭敬敬瞧着我，就像恭恭敬敬瞧着钱一样。”
然而，高里奥的封建血缘观念与他用金钱维系女儿感情的资产阶级方式之间产生了矛盾和冲突，他的封建传统观念和他的女儿的资产阶级化的意识格格不入，他的庸俗的金钱观念造就了他的冷落结局。正如临死时，女儿不来看他，他说的“她们不会来的！我已经知道了十年。有时我心里这么想，只是不敢相信。”“我明明看到是虚情假意，可是没有办法。”
第三，高里奥弥留之际对金钱抱着的执着追求，表现出暴发户由发而衰后依然不减丝毫的贪婪的人性特征。
巴尔扎克在《高老头》里，对人物在金钱上的贪婪本性的描写堪称入木三分、力透纸背，尤其是对高里奥爱钱的本性描写得更是淋漓尽致。高里奥一生爱钱贪钱，因为他深知有钱能使鬼推磨，没钱是万万不行的，所以一生都没命地赚钱，又把钱用来维系亲情，跻身上流社会。因此，等他囊空如洗、只有一件金线衫的时候，躺倒在床上的时候，两个女儿一个都不来的时候，他依然想着挣钱挣钱。“我知道到哪儿去挣。我要上奥特赛去做淀粉。我才精明呢，会赚他几百万。”因为他的女儿需要钱。正像他自己说的，“她们还少不了我呢！她们的财产遭了危险，又是落在怎样的丈夫手里！”“天哪！我死了，谁替她们挣钱呢？我要为她们上奥特赛去，上奥特赛做面条生意。”“我要有钱，那我就可以看到她们了。”在高里奥的眼里，只要有钱就能办到一切，因而就想到要用钱来买女儿到他的床前来，所以就会多次说出要上奥特赛去做生意的话。
然而，等他用乞求、咒骂和埋怨的话语倾倒苦水后，他的两个女儿还是没有来。于是，他要求欧也纳只要叫人跑一趟就行。“我给车钱。你写信去告诉她们，说我还有几百万家私留给她们！我敢起誓。我可以上奥特赛去做高等面食。我有办法。计划中还有好几百万好赚。哼，谁也没有想到。那不会像麦子和面粉一样在路上变坏的。嗳，嗳，淀粉呢，有几百万好赚啊！你告诉她们有几百万决不是扯谎。”一个行将就木的人还在疯狂地做着发财梦，我们可以想象，金钱的魅力对暴发户的浸染、影响、左右已经深入到何种地步了。
更为可怕的是，高里奥不仅自己贪婪不止，他同样以为他的女儿们亦是如此，“她们为了贪心还是肯来的”，他这样说。
值得一提的是，高里奥为了两个女儿倾尽家财，表面看，是一种父亲对女儿的溺爱、骄纵，实际上是对金钱的贪婪人性的一种延续、拓宽，是封建社会对人的一种占有欲望的表露，应该说是贪婪人性的更进一步的升级和深入，正如高里奥自己所说的“我要我的女儿！是我把她们生下来的！她们是我的！”
第四，其他人物把金钱作为行事为人的重要的诱饵，表现出当时社会环境下唯利是图的恶劣的人性特征。
高里奥是生活在一定的社会环境、时代背景下的人物，因而，他的人性表现自然而然也会在其他人物身上展露无遗。巴尔扎克在《高老头》中，除了对高里奥这个主要人物在金钱上的各种人性表现进行极力渲染外，同时对其他众多人物在对待金钱上的态度也做了淋漓尽致的描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