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东伙有个明确的规定是不是更为合适一些？因为以后的路子很长很长，虽然孝悌忠信礼义廉耻，永远是我们做人的本分，但一开始就为以后的事业打好基础，我认为是势在必行，免得以后有点什么……”雷履泰尽量把活说得婉转一些，“我们东伙来个合约，你有你的银子股，我们有我们的人力股，这就可以充分体现我们的管理能力，这样我们双方便做到了互惠互利，相得益彰，真正显示了资本与人力资本的双双增值。”
雷履泰说着看了看静静坐着喝茶的李大全，又接着说道，“你若觉得这样不太合适，我们几个也相应地出些银子，压在自己头上，李东家，你看这样……”雷履泰很委婉地说着，他怕李大全听不明白，误会了他的一片好意。
“我明白了，这就是你常说的好朋友清算账，是这个道理吧？”
雷履泰微微点了点头。
“很好，我也越来越认识到，好朋友要想把路子走长，应该是这样的。”李大全的思维完全集中起来了，雷履泰最后说的这些话，他听得非常明白。
“雷掌柜想得很周到，国有国法，铺有铺规，确实应该有个明确的章程。但是，雷掌柜提出用银子来压在你们头上，我想这就不必要了，一个信字装在了这里，”他用手指了指心的部位，“好歹我李大全的家产……嘿嘿嘿，银子嘛，还能说得过去。”
李大全用目光睃视了一下众人，然后，郑重其事地又说道，“只是这银子生银子的事，专营汇兑、存款、放款，经营的事就全托付与诸位掌柜的了。”
“东家的开明，让人钦佩，钦佩！”毛鸿翙笑容可掬地对李大全说。
雷履泰微微一哂，从怀中掏出一份早已拟好的合约向李大全呈上。
“请李东家过目，也请鸿翙兄，大培兄过目。不合适的地方我们共同研究协商。回头请账房先生、中人看着写了，然后好好备上一桌，大家在一块儿聚聚，好喔？”
很快，一张合约写好了，看着写好的合约，大家舒心地笑了。
立合约人李崇厚堂。
雷履泰，毛鸿翙，程大培。
东伙情投意合，在平遥西大街设立日昇昌记放账，商定为壹万两为银股壹俸，李崇厚堂入本纹银叁拾万两作为银股三拾俸，雷履泰人力股一俸，毛鸿翙人力股一俸，程大培人力股一俸。有未全人俸皆载入万金账，以备后增添，自立约之日起，务请诸位秉公办事，不得藉公济私，日后获利，按银人股均分。空口无凭，立合约壹式两份，李崇厚堂执壹份，日昇昌号内存放壹份。
丁巳年二月初八
李崇厚堂。
雷履泰、毛鸿翙、程大培共同出具。
宴席上按照规矩，掌柜们依次坐下来，东家李大全频频给大家敬酒。
李大全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终于又完成了一件大事了，他轻松自在地将酒挨个儿倒着，满脸笑得花儿似的。
酒过三巡，李大全无意地伸了伸腰，那种掩饰不住的慵懒能逃得过别人的眼光，却逃不脱雷履泰的犀利目光。
“事情已经办妥了，我回去还有点事，先行一步，号内的一切拜托诸位了。”李大全突然说道。
雷履泰的心为之一颤，大全他究竟怎么了，不会是又……不会的！我都想到哪里去了，少爷的身子让他操这么多的心，也真够难为他了。
其实李大全早就憋不住了，只是不想在众人面前丢面子，尤其是在雷履泰面前，兄弟一场，本来有什么事都不该瞒着他的，可自己不争气的老毛病又犯了，不过这也没什么，只要好好做人，抽点大烟无所谓，他为自己解脱着，这就叫，好活不如会活。
雪还在不停地下着，轿车晃荡着在路面上直打滑，回到家时，已经是半下午了。
李夫人笑嘻嘻地出门迎接着自己的男人。
“老爷你回来了。”看着李大全蔫蔫的神态，李夫人知道他又烟瘾发作了，她的心微微颤栗着，自己的男人近来变化太大了，但作为一个女人又有什么法子呢，只有尽到三从四德才是做女人的本分。
“快、快点，给我准备……”李大全不耐烦地说。
“老爷，早就给你备好了。”李夫人满脸讨好地说。
李大全急忙躺倒在烟榻上，眯缝着眼睛等着丫环伺候烧大烟，丫环从早已备好的烧蓝钵子里，用烟签挑出枣核大的一块大烟，在铁板上仔细地磨光滑了，然后开始在闷灯上烤，热了一会儿，烟泡已经烤好了，趁热用签子把大烟栽到猴头上。
还没等丫环把蓝花烟枪递了过来时，李大全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睁开眼睛一把夺过烟枪来训斥道：“瞧你熊样，慢慢吞吞的，滚到一边去。”
丫环吓得跳到了一边，战战兢兢地垂手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李夫人上前忙为他把烟泡重新安放好，象哄小孩子似地拍了拍他的脊背：“好了，好了，这不可以抽了吗？”然后朝丫环摆了摆头，示意她退出去。
李夫人心中很不是滋味，男人近来脾气变得越来越大，动不动就出火了。
女人是非常敏感的，尽管她洞悉李大全好多地方变得和过去不一样了，虽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责任感压得她几乎都喘不过气来了，但她得好好伺候着他，这是一个做女人的职责。
假若他娶到妻妾成群，那自己做人就更难上难了，得处处事事做出大家风度的样子摆给人看。想到这些李夫人释然地兀自笑了。
当李夫人拍着李大全的身体时，他仿佛如蛇咬一般，他甚至有点恨她，和这臭婆娘生活了这么多年，除了能生孩子外，从来都没有一点情趣。
李大全瑟缩着身子，重新接过烟枪来，“咝咝咝”地猛抽了几口，将眼睛眯溜溜着将息了好一阵子，开始拿上烟签边吸边往烟枪上拨拉着。
当李大全吸完一排子后，身体里骤然出现了一种无限的兴奋感，生活原来还是如此的美好噢，何不好好热爱自己呢。
李大全大脑顿然清爽起来，慢慢地又开始活跃动荡起来了，他甚至为自己刚刚的行为后悔不堪，难道大家闺秀的夫人会有什么不好？况且夫人的贤慧是人人称颂的，夫人处处都迁就着自己，难道自己不检点的行为夫人不知道吗，她不会那么傻的，她只不过是不吭声罢了，她的眼睛是那样的明亮。
“老爷，喝点茶吧。”李夫人很识时机，非常温顺地伺候着自己的男人。
“好吧。”
李夫人款款地扶着他坐了起来。
当夫人柔软的手碰到李大全的胳肢窝时，他仿佛嗅到了一种从未嗅到过的香气，恍惚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香气触动了他，他突然感到夫人的眼睛是如此的美丽，如此的动人心弦。
人的心灵是多么的狭窄呀，尤其是男人，爱与恨的分界线居然这样的微妙，刚才看起来还是丑陋不堪的，然而只这么一小会儿就变得如此的让人爱怜。
夫人呀，我可怜的夫人，我有多少时间没碰过你了，让我们的悲剧结束吧，让我们的喜剧重新开始。李大全在心中默默地念叨着。
此刻，李夫人的眼睛里宛若有了一种领悟和感动，她的大眼睛中浮起了一种困惑而迷离的表情，她不由得耸了耸眉目，那样子很是充满了幽情，那种情调宛若在她的满脸盈盈孵化着。
李大全猛地将夫人一把带了过来，紧紧地搂在怀里。
“老爷你干什么呀，还没上灯呢，让人看到多不好意思。”夫人娇羞地扭动着身体，有些惊慌地抬着头说。
李大全“呼呼呼”喘着粗气，一边用手触摸着夫人的头发脸庞，另一只手却褪着夫人的衣服说：“亲亲，你让谁看呀，让我看不就够了噢，亲亲……”
男人好长时间都不在自己身上用功了，突然间一股股热浪向她涌来，李夫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了，她将胳膊紧紧地环绕在了李大全的脖子上，她忽然明白，要想让男人多爱自己几分，自己必需努力配合着他，她要好好伺候着他，让他真正拥有自己，让他好好认识到老婆才是最优秀的。
李夫人将眼睛紧紧闭上，尽情享受着上帝赐予她的这份力量。
潜藏的情欲一下子迸发出来了，李夫人有点眩晕，甚至有点轻飘飘的感觉，这是她和李大全结合后从来无曾有过的，生了三个小孩子都不知道男人和女人之间有着这样微妙的美感，她小心翼翼地守护着……生怕这梦境丢失，生怕这幻境粉碎……
李夫人微微睁开了双眼，她看到的是兴奋的光芒燃亮了他的眼睛，此刻他浑身都充满了劲，她再次闭上了双眼……
当她再次睁开来时，她看到他眼光迷朦，醉意融融，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真正是一个女人了……她软绵绵地拥在自己男人的怀里。
“夫人，我、我这些日子……”
“老爷你别说，千万别说。”她轻轻地有点撒娇地捂住了他的嘴，她生怕他一出口把这分美景给搅乱。
“好，我不说，让这样的日子永远拥有好吗？”李大全情意浓浓地说。
李夫人柔柔地点点头，紧紧地依偎在他的怀抱之中。
“夫人，你说雷兄他辛辛苦苦地为的是什么呀，一直都和老婆分居着，真正不可思议。”这是李大全近来苦苦思索的一个问题，他的心时时刻刻都在惦念着雷履泰。
“好象听老爷说，雷掌柜最近不是找到个合心思的人了吗？”
“是呀，雷兄跟我说过，这是他多少年来来寻寻觅觅的，是那种撼动魂魄的一见倾心，况且这女子不但和他的第一个老婆长得很相似，而且还装着一肚子的学识呢，听说是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只是，雷兄好不容易才碰上这样一个情投意合的可心女子，可他又急着想先把票号搞起来，经常在他的小房子里一熬就是一个通宵，把人家给撂到一边，你说他这是干什么呀，是为报答我的知遇之恩呢？还是仅仅为了我们的金兰之好呢？总之，他的忠心耿耿，对事业进取的态度实在是让人感动，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怎样嘉奖他了，什么样的嘉奖能比得上他对我们李家的贡献呢？”李大全感慨万千地说着。“雷履泰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为李家不辞劳苦，为创办票号几乎是不分昼夜地苦干实干，这些年来我们李家财源滚滚而来，还不是雷履泰的功劳吗？有人说我李大全请了个财神爷。”说到这里不自主地吐了吐舌头，心里甘甜甘甜的。
“瞧我的眼力，就是不错嘛。”李大全说着，见老半天都没人搭话，低头一看，李夫人带着欢愉的微笑睡着了。
不知为什么，李大全近来总喜欢翻来覆去想事情，如同演戏似的总想到他与雷履泰初次的邂逅，与雷履泰见到父亲的场景，还有一次次的进京认识一些达官贵人，还有自己如何去享受生活……可，雷履泰有个毛病就是对于享受生活是一窍不通，暗示了他几次，他就是不懂……这么好的人，却在感情上苦苦支撑着，多少年来虽然有老婆却是孤苦地独自拼搏着，难道他就不想女人吗？不是的，这人太注重感情了，自从认识云儿后，瞧他神采飞扬地好似变了个人似的，但为了票号的尽快投入却放弃着自己的好事……
“不行，我得把哥们义气拿出来，好人必须要有好报，”李大全推开了夫人，“咚”地从炕上跳了下来独自喃喃着。
“送他一件大礼物！让他赶快把云儿明媒正娶过来。好喽！我来做大媒，本来就是我的大媒嘛，让他来年生个大胖小子。”
李大全会心地笑了，我李大全一定好人做到底。对！给他一个特大的惊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