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枫不便把实情说出来,就编了一套什么掉山崖,大难不死,捡到仙果之类的瞎话,都是从评书当中听来的。
哪知道平儿居然深信不疑,她跪在地上祷告道:“这肯定是夫人在冥冥之中保护着你。”
江枫的脑袋嗡了一声,他拉起平儿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冥冥之中?我娘怎么了?”
平儿奇道:“怎么你不知道?”
江枫茫然的摇摇头。
平儿破口大骂道:“这群挨千刀的东西,都该下十八层地狱,这么重大的消息居然没人通知你,我说你怎么没出现。”
江枫五内俱焚,他急道:“平儿姐姐,快告诉,娘亲她怎么了?”
平儿道:“夫人早就罹患肺痨,只是她怕你伤心,从来都瞒着你,等你被逐出后,夫人的身体就每况愈下,渐渐的就不能起床了,大夫人还不让医生来治,说是怕传染,把丫鬟们也都调走了,只剩下我,没多久,如夫人就这么走了。”
江枫跌坐在椅子上,胸中一股悲凉抑郁之气无处宣泄,他只有要紧钢牙,但是一双手却攥得出血。
平儿耳听得滴滴答答的声音,低头一看原来是江枫的双手,她吓得花容失色,急忙找来干净手巾,道:“快把手打开,小枫,你再怎么悲痛,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作践,你这让夫人怎么能放心?”
江枫闻言,乖顺的打开双手,平儿小心的把血迹擦干,却没有看到伤口,她咦了一声,道:“古怪,怎么没有伤口?”
江枫抽回手,道:“虽然我不大懂,我现在是长生之身,是这应该是附带的好处吧。”
平儿喃喃道:“那还真是方便。对了,如夫人给您留下一封信,我这就给你取。”
平儿从床下掏出一个梳妆盒,在最底层拿出一封信来。
江枫接过信,信封上面写着:我儿江枫亲启。
确是如夫人笔迹。
江枫打开书信,信内写着:小枫,当你看到这封信,为娘已然不再人世了,但是你不要伤心,一定要保重身体。为娘知道你恨你爹,可他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啊,娘最后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能够原谅他,这是娘的遗愿,小枫你一定要做到。如果小枫你实在恨他怨他,娘也不为难你,只要你肯救他三次,已尽孝道,娘就算是在黄泉路上,也安心了,千万谨记。
江枫擦干泪水,就算是到了生命的尽头,如夫人心中还是挂念江海,哪怕江海如何有负于她,如夫人依然爱他如故。
江枫把如夫人的遗书揣进怀里,道:”平儿姐姐有什么打算?“
平儿粉面一红,道:“其实江逊已经向我求婚了。”
江枫惊讶的道:“逊师傅?你们两个是.。。”
平儿难得的露出小女儿的姿态,羞涩的道:“其实是如夫人去世之后的事情,如夫人去世,家里面只给了十两银子,大夫人还说什么如夫人身份低贱,如果入了祖坟会有伤风化,让另找坟地,你知道的,十两银子这个实在是不够。”
江枫的心在滴血,他哽咽道:“那后来呢?”
平儿道:“那时候我孤立无援,连平时跟我好的都当我是瘟神,躲得远远的,那时候你平儿姐姐我真的是绝望了,这个时候江逊站出来帮我,这才在北丘买了块墓地,把夫人安葬了。”
江枫颇感意外,他印象当中,江逊性格懦弱,从来不敢得罪江彪,怎么就敢于对抗大夫人来趟这趟浑水呢?
见江枫感到疑虑,平儿道:“你不要多想,逊哥说是因为对你有负疚感,是为了弥补过失。”
江枫恍然,江逊所说的肯定是演武当日抽签之事,江枫道:“那他现在在哪里?”
平儿愤恨的道:“他遭到报复,被派去看祖坟了。”
江枫知道江逊当日也是被逼无奈,他也不再忌恨了,毕竟江逊还算是有良心,知道弥补过错。
江枫忽然道:“环儿呢?怎么没看到她?”
平儿脸上一僵,道:“环儿啊,自从你被放逐后,她就跟着离开了江家,现在已经和人成亲了。”
江枫心中一阵失落,他不自然的道:“是吗?那是好事啊,谁这么有福气?”
平儿道:“是江猛。”
江猛?江枫努力的回忆着,对了,就是在大演武第一个上场比武的,给了江彪的狗腿子江涛一个不大不小的教训,是个壮的像牛犊子一样的小伙子。
平儿知道江枫的心中一直都是有环儿的,她宽慰江枫道:“你放心,江猛对环儿好的不得了,江猛也有出息,现在已经是禁军卫士了,每个月的俸禄足足百两,我听说人家小两口打算在这临京城内买栋房子呢。”
江枫虽然失落,但,伊人有了这样的归宿,他也觉得放心了。
平儿艳羡的道:“环儿命真好,我和逊哥也想有套自己的房子。”
江枫道:“放心,弟弟我早晚满足你的这个心愿。”
平儿道:“我可记在心里了。”她忽然一拍脑门,“你瞧姐姐糊涂的。”平儿转身回到房内,一阵忙活。
不一会儿,平儿端着一盘桂花糕出来,平儿热情的道:“来来,吃点东西,今天你就住这里吧。”
江枫连忙道:“这个不行,我得连夜走,白天就不好出去了。”
江家门禁森严,平儿想了想道:“那我这里还有些银两,你等等啊。”
江枫十分感动,平儿的境况一看就不好,居然还想周济江枫,就在平儿回房去的时候,江枫隐身到暗影处。
平儿再回来,哪里还有江枫的人影?平儿跺脚道:“这个小枫,说走就走!真气人。”
江枫直接去了江家金库。
金库乃是重地,一向由江家的精英保护,但江枫早已经不是那吴下阿蒙,他悄无声息的躲过守门的卫士,来到金库顶上的通气窗旁,这通气窗非常窄小,就算是孩童也进出不得,但江枫却又办法,他施展天魔缩骨功,眨眼间,身体就缩的如同三岁孩童那般大小。
江枫悄然飞身入库,他小时候也曾到金库里面玩耍过,对金库内的情况还有印象,江枫计算着岗哨的频率,看准时机,嗖的一下子进入大库,在大库内有着无数的宝箱,江枫印象当中,这金库内的地板下遍布机关,只要脚沾到地板,就会触动机关,从天花板上会落下精钢所制的牢笼困住来人,厉害无比。
江枫屏气凝神,运起神功,一股黑气拖住江枫,缓缓的飘进去大库之内。
此类飞行术要以最为精纯的真元使身体成为半肉身,半元神状态,这样才能让身体清灵如云,自然飞起,强者可以化神为光,一日千里,如同飞仙。
但代价是这类飞行术最耗真元,飞行距离一般都很短,落地后也会呈现虚脱状态,就是在飞行中,因为身体真元都用在虚化身体,所以身体会毫无防御能力,极易受到袭击。
比如强如魏道我也因为飞行中被长孙虹暗算,几乎身陨当场。
江枫如今还做不到飞行,但是飘行却不是问题,他飘到宝箱处,打开一个一尺长的小箱子,里面满满的都是黄灿灿的小元宝。
他捡起十来个元宝揣进怀里,倒不是说江枫不贪心,他的“飘行术”还没练到家。
这么一箱黄金少说也有百斤,江枫带不动,只能拿动这些而已。
江枫潜出金库,回到如意斋,平儿已然睡下,江枫脱下衣服,把元宝都包成个小包,放在平儿的床头,这才放心的走了。
他带着无限的惆怅跃出江家的围墙,江枫找到一个寿衣店,买些黄纸香烛,供品供果,连夜去给如夫人扫墓。
北丘山其实就是临京城北面,北丘湖不远处的一个土山,因为有山有水的,算是个宝地,被平头百姓们当做墓地使用。
北丘山只是个比土丘大不了多少的土山,山上长着几颗歪歪扭扭的榆树,被月光衬的凄凄凉凉。
江枫暗自神伤,他进入山下的墓园,老坟都在内部,新坟都在外围,很快江枫就找了一块粗糙的石碑——
爱妻如之墓——江海铭记,并没有其他字。
就是这里了,打开火折子,把香烛点上,江枫心如刀绞,虽然知道母亲身体不好,但江枫做梦也没有想到短短的数月,母子二人居然就天人永隔了。
他的心里好像掺入了一万枚钢针一样,男儿有泪不轻弹,想当日,大演武中,江枫当众受辱,被逐出江家,都没有落下一滴眼泪。
他的眼泪只会为所爱之人流下,仇敌想看他一滴眼泪也难。
江枫泪眼婆娑,摆上香烛供品,在这月圆之夜,孤身一人,凄凉的吊祭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