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在那本书上看到过一句话,是说模特的,意思是别人看的是你的衣服,而不是你这个人,所以你要把自己的优点还有缺点什么的都给遮掩起来,你要做衣服的工具,让别人看到衣服的好来。这句话用在现在的我身上也很适用,我得从手机后面消失,但是又得用自己来衬托出手机的好,事实上有时候我真的忘记了自己的存在,我把一切自己的情感,自卑啊伤心啊什么的都扔进了臭水沟,别人注意到了我卖的手机而注意不到我,是啊,我宁愿这样,手机总比我这么个鸟人要适用好看得多。我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有人对我产生了兴趣,而且是一个老男人。
老男人叫李文才,事实上他自己也认为自己很有文才,我一眼就看透了这一点,于是我就揪住这一点对他发起了猛攻,事实上我对他一无所知,我只是想让他买下那部价格特别昂贵的手机而已。李文才是陪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子来的,那女孩子实在是太漂亮了,我以为是他的情人,心里暗骂老天真是瞎了狗眼。当我看到那女孩子把手伸过来穿过李文才插在口袋里的手臂绕在他的胳膊上的时候,我的心情实在是糟透了。现在想起来之所以那天我忘记了自己应该消失在手机背后这个原则而直接跳出来信口开河地跟李文才讨论什么文学的意义之类无聊的话题就是因为那个女孩子,李文才属于那种叶公好龙的人,对文学一知半解,而我经过了这两个月的培训,已经到了五十步笑百步中的五十步的水平,别说是文学,就是来讨论世界格局未来发展趋向,唬李文才这么个老头也就小菜一碟。结果李文才不但爽快地买下了那部手机(给那个女孩子买的),还表示要和我交朋友,现在这个社会里还有对文学这么热忠的年轻人真是太不容易了,他摸着肥大的小肚子说。当时我还沉浸在计算提成后得到的一个对于我来说显得过于巨大的数目而兴奋不已,我丝毫没有意识到,突然之间,偶然之间,幸福生活的大门已经由面前这个糟老头子给我开启了。
我跟李文才乘坐着他的高级轿车来到了他的豪华别墅里,现在我已经知道了那个名字叫李盼文的女孩子并不是李文才的情人,而是他的女儿。因为有美女在场,我的思维无比的活跃,说出的谎话一点漏洞也没有。李文才坐在沙发上,费力地摇晃着自己的躯体,不停地点着头以示对我的赞许。当听到因生活的艰难我不得不放弃做一个作家的梦想的时候,他几乎是惊叫了起来,天哪!他说,好象马上就会断过气似的。李盼文吓了一跳,以为她老爸嗝屁了。停顿了大概有十秒钟,李文才接着用一种无比严肃的语气说道,我绝对不会眼看着中国文学走向末路的,我一直想为文学做点什么,苦于没有机会,现在就从你开始吧。我也表现出应有的激动来,那天我们两个展望了一下无比灿烂的未来,我的脑袋里各种念头蜂拥而至,我分明看到了一条光明大道,我将通过它走向以前干脆不敢想象的美好未来。
李文才说话算话,当场给我划了一张五万元的支票。他说,先给你这么多,以后要什么尽管跟我说。我拿着支票的手甚至发起抖来,要知道这是我第一次拥有这么多钱,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去找个妓女睡一觉,我已经好久没做过爱了,一想到这里我的小腹就冒出来一股火,下面直楞楞地竖起老高,我看见李盼文用眼睛瞄了一眼我那里,嘴角泛起了一丝浅笑。我的目光落在她高耸的胸脯上,怎么也移不开了。这是多么美丽的下午啊,我从李文才的家出来,融入到忙碌的人群中,李文才本来要给我专门配一部车的,想到我的行动会因此而受到阻碍,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阳光从西边照过来,落在一片黑压压的人头上。我忍不住想大叫几声,我要对所有的人说去你妈的,张文物,劳动局,我卖手机的老板,还有劳动局女头头的天才儿子,我要对他们说,去你们妈的。
我马上给我老爸寄去了两万块钱,我跟他说我终于熬出来了。我老爸在电话里激动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不过他还是表达了自己的一点点担忧,他跟我说,不要是有什么阴谋吧?我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不是阴谋,我跟我老爸说,只是奇迹而已,放心吧,我会越过越好的!前途是光明的!
我住进了李文才的别墅,坐在电脑前开始了自己的作家生涯。为了充实自己,或者说站到巨人的肩膀上以便有一个高的起点,我给这个城市最大的一家书店打了个电话,要他们把所有获过诺贝尔奖的作家的书全部给我送过来,中国的就算了,我对中国现在的文学现状很不满意,他们没有写出什么让我感兴趣的东西。为了放下这么多数目巨大的书,李文才不得不给这个城市最大的家具店打电话要他们给我们准备了一千多个豪华书架,还好,李文才的别墅足够大,这么多书放在里面也不显得占地方。不知道是谁泄露了消息,我怀疑就是李文才自己,几乎一夜之间这个城市所有的人都知道了我将和李文才合作的事情,最权威的报纸和电视台都对此做出了报道,他们把李文才此举称为中国文学界的幸事,甚至打出了“中国文学有救了!”或者是“中国文学将进军诺贝尔”之类的大标题。
我还没写出一个字,就被人冠以了著名作家的头衔,许多出版社和杂志社争相拜访向我约稿。当然随之而来的负面消息也越来越多,比如在大文坛报上就有一个什么学者写了个关于我的文章,他指出我的所为是违反文学正常发展规律的,我会给别的默默奋斗的作家带来不好的影响,使他们不能在安心地写作,最终我将导致一大批才华横溢的作家的流失。这些都不是问题,问题是我什么也写不出来,我面对着电脑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打出几个字来,左看一会,右看一会,结果不得不又把它删掉。
一个月过去后,我对自己彻底失望了,我认识到自己根本不是搞文学的这块料,权衡再三后我决定跟李文才摊牌,但是李盼文阻止了我。她说她老爸现在有病,至于到底是什么病她没有跟我说,她认为如果我跟她老爸说实话会让她老爸当场昏死过去。我说,可是我写不出来东西啊,迟早你老爸都会知道这个的,迟早他都会被气死啊?!我们就是要把这个谎言进行到底,李盼文跟我说,我把手伸过去,却被她打开了,她一脸的严肃,接着说,我们可以让别的人来写东西,然后属上你的名。就这么定了,不这样还能怎样啊。
第二天就有一群面带菜色的作家被李盼文用飞机偷偷地运来,并且将会有更多的作家争相来到这里。他们和我一起住进了李文才的别墅,每个人都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地打字,看到这样的情形我和李盼文由衷地感到高兴,尤其是我,实实在在地松了口气。我这一个月以来的焦虑感消失的一干二净,我没事干的时候就在那些作家的背后走来走去,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就象一个农民看着即将成熟的一地土豆似的。当天晚上李盼文拒绝了和我睡觉的请求,我惊奇地睁大双眼看着她,她跟我说,你给我一边去吧,我现在看着你就觉得厌烦。操,我叫了起来,你怎么能这样?李盼文看着我冷冷地一笑说,你以为你是谁?我只不过是一时兴起才找了你,现在我不想要你了,你就得象个狗似的给我乖乖地滚蛋。
那天我灰溜溜地从李文才的别墅里出来,沿着大街往前走,在大王村对面的一棵垂柳下,我看到了站着撒尿的张文物,他抖了几下身子,一边拉拉练一边回头,看见我惊奇地叫出了声来,你怎么在这里?他问我。他表现出来的热情让我一阵反感,不过我并没有因此而走开,我突然间想跟他好好地谈谈,至于谈什么连我自己都不清楚。去我家吧,张文物跟我说。
张文物的房子没有丝毫变化,你女朋友呢?我问他。他说,滚蛋了。
张文物说他把他女朋友给揣了,事实也许正好相反,但是这有什么关系呢。张文物回家居然看见他女朋友在床上躺在另外一个男人怀里,说到这里张文物几乎哭出声来了。我的同情心悠然而生,但是这并不能阻止我客观地看待问题,事实也许是张文物的女朋友干脆没有和他打招呼就消失了,我现在才发现我对那个女人是如此的了解,或者说是我认为我对她是如此的了解,我从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她是个婊子,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和一个本地男人勾搭在了一起,张文物恨恨地说,本地人,******。看他的神情我突然有一种感觉,也许张文物的女朋友已经不在人世了,当张文物发现她和本地人搞在一起的时候一定不会放过她的。我们都快要结婚了,张文物说,我都决定要娶她了!他低着头。我听见外面传来鞭炮声,有人放鞭炮,我说。过年了嘛!张文物说,过年的时候总是要放鞭炮的!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张文物的床上,我居然睡过去了,而且睡的很香,我已经好久都没有睡过这么好的觉了!张文物坐在地上,他抽着烟看我,我朝他歉意地笑了笑,站了起来。你要去哪里?张文物问我。我说我也不知道呢。我站在窗户旁边,隔着玻璃看着外面升起来的五颜六色的烟花,它们闪着刺眼的光芒,一直往高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