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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相知(4)

斐罗弓着身子,毕恭毕敬地退下了刚琼殿。他回到自己的柱琉屋内,往铜炉上放些黛香粉,一股袅袅青烟就上腾而出,散发宁神静气的香味。斐罗在自己的红木床上躺下,满腹心结地呆想。

刚刚在大殿上,勒法问他为何神情忧虑时,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在担忧粮草的事。这只不过是临场应付的借口罢了。真正让他挂心的,是他的星士战友。他想找到他们,但不是为了团聚,而是为了死亡。巨大的仇恨在他的心中翻滚,他越想越激动,越想越亢奋。他曾发誓,要血洗星士。

不过,他对勒法的那些“净化血脉,一统天下”,可是没什么兴趣。他的仇恨,来自深深的嫉妒,深深的不甘,来自那种,高傲地自尊心被压制、巨大的自负感被击碎的感觉。他是玄端师父门下的大弟子,身为大师兄,起剑转承自是精通,受尽师父的赞许和师弟的仰慕。他的生活平步青云,他永远是首席,是第一。他不曾感知过失败。他以为自己必将傲视一切。他的生命,不曾完整,因为缺少了落寞。

可在选入星士战局的时候,他是斗战的副手。主手,是道役元,一个刚入门时还是自己手把手教他剑法的无名师弟。

这个变故,永远打击在斐罗的心中。他不明白自己差在哪里。论剑术,自己远在道役元之上,甚至没多少年就超越了自己的玄端师父,青胜于兰。这是所有人都公认的!可同时,所有人都公认那些荣誉和尊崇,都属于道役元。就连玄端师父,都把千古神器龙腾剑赐予了他,还唯独传授了他龙迅影斩。

斐罗永不会忘记在天澜的不公待遇。他与役元,名为同门师兄弟,“精诚合作,生死与共”;实际上,背地里斐罗诟骂了役元无数次,他恨不得一剑灭了这个抢风头的师弟。反正道役元的命,也是他给的

——几年前,役元呆立在箭阵中时,那个拖着他出来的灵士,正是斐罗!

天澜城破后,斐罗为了掩护几名灵士的撤离,只身一人抵御数十名魅冥兵卒,直至心力不支瘫倒在地,不省人事。他被俘了。而那几名灵士,获救了。这就是如今和役元这些星士幸存在一起的那五名灵士。

被关押在冰冷的牢狱之中,戴着厚重的鬼骨枷锁,斐罗一直在等待,等待着队友的救援。他相信自己的兄弟总会来接他回家,所以他忍受住了无尽的折磨,背上的鞭笞血痕累累,胸前的烙印痕迹不可磨去,带刺的经藤裹住双脚……他从没吭一声。

可是,没有人来……

他深深地感觉到,自己是如此的遭人唾弃,根本没有人在乎他!所有的誓言,所有的承诺,都是假的!他一直都深深觉得,他是精锐,嫉贤妒能是所有人的恶习,自己不曾受过公正的待遇。他失去了信念的支撑。

苍天弃吾,吾宁成魔!

斐罗做出了牺牲和奉献。这是身为星士的神圣的使命。可是这往日的誓言,像一层窗纱一样,最终还是被沉重的嫉恨所压破。为魅冥效力,他发挥出了无尽的才能。他剑法神出鬼没,剑术千变万化。他又一次感受到了“平步青云”,感受到周围人的目光。他从一个投诚的贱俘,一步步高攀,一步步上位。只一年,就被视为纯正的魅冥族血统,不再收到魅冥人的歧视和侮辱。

上任三月,靠着只身一人,还有一把华裂剑,奇袭刺杀了青溪族的族长,为勒法踏平青溪这块肥沃宝地立下大功,升为七阶冥士,负责上百人的战法训练,在魅冥族中开始混的有头有脸了。

一年后,魅冥与大族布蓝族交战。狂混战场上,勒法亲自上阵,不幸中伏。斐罗于乱兵之中,杀出血路,救出勒法。勒法颇为满意,完全放下顾虑,不计斐罗身世,将他直升为四阶冥士,负责勒法的贴身防卫。斐罗的才谋远略因此得到施展,常常向勒法献奇谋,出奇策,无一失误,场场告捷。斐罗不动剑气,得以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

深得他力,勒法接连破城,势如破竹。庭中上下,全都举推斐罗为当世悍将。担任四阶冥士不出六月,斐罗直升为二阶冥士。半年后,原来唯一的一阶大士重病垂危,勒法前去探望,握住长老苍老的手问道:“元老,您好生休养,族中之事,不劳费心。只是,依您之见,有谁还能再像您一样,担此重任呢?”

“咳咳……,回圣主,依老臣之见……,咳咳,唯有斐罗,有此才能啊!”

于此举荐,斐罗担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阶士,年仅二十八岁。

只可惜,那是魅冥族。

又是平静的一天开始了,可勒法的心里很是焦急。气势恢宏的刚琼殿之上,勒法不满地向斐罗质问:“斐罗,到底进展得如何了?”

“回圣主,属下办事不力。”

“哦?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把全盘的计划都交到了你手上。你现在对我说‘办事不力’,哼!到底出了什么差错?”

“回圣主,我军善于沙场征战,长于弓骑猎射,堪称骁勇之至。只是,只是我军中识水性之人,着实见少。茵河的进展,比预料的慢些许;玉伏雪山群那边,很是寒冷,将士们难长忍冷冻之苦,所以,所以……”

“所以你现在是想告诉我,你的什么狗屁计划像龟爬一样在执行吗?!”勒法怒地从宝椅上站了起来,直接指着台下的斐罗训责:“你还要让天使族享福多久?我族的大一统计划,什么时候才能实现啊?!”

斐罗被惊得后退了两小步,像被主人训斥的忠犬一样,连忙低下头来,马上保证道:“圣主息怒,圣主息怒。属下必将严加看管,打提士气。相信不久就会有所好转的。”

“我不要听你们那些狗屁保证!斐罗,当初可是你想出对付天使族的办法的。你向来鞠躬尽瘁,有些威望,我不想追究你的失察之罪!

只是近几日来,你实在是放松得太过分了!现在我要你,即刻动身,亲自去监察底下这帮废物。这样吧,每隔七日,就回来刚琼殿向我呈报!你以后,就呆在茵河边或者雪山里吧,正好底下的人都很敬重你,你亲自上阵也好提升士气。给我好好管管下面的一群废物!”

“属下知罪领旨,定不负圣主辜托。”

斐罗很不情愿地接受了指令,带着百余名士卒无奈地动身了。想自己也是一阶冥士元老,应该端坐殿中,统揽全局,如今却被派到这么荒芜人烟的地方去干活,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了。但也只好走马上任。不过刚到玉伏雪山群,原来的三百名兵卒就欢声鼓舞。斐罗在他们心中,就跟战神一样,如今总算见到真人了。有一群“粉丝”的阿谀,斐罗的虚荣心倒是满足了不少,也就少了些怨气了。

斐罗当剑士是绝,当军师也有一手,唯独却在这冰天雪地里当“工程师”……他要带领手下兵卒,打量好雪山地形的一寸一分,铺修好山道,开凿出数百掩体来藏下埋伏,做好外围的安全防御,还要担心外界的侦查所以不会再调集更多兵力……这速度,真叫一个慢啊。

可就是这慢悠悠的时间,给了整个事情翻天覆地变化的可能。所有的一切历史,因此变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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