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哐……闻毅抬头向窗外望去，外面天低云暗，寒气逼人，枯萎的草木在凛冽的寒风中摇晃着。
闻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监舍的，他恍恍惚惚坐上了自己的小车，车子很快驶上了华银高速公路，坐在车上，李先法痛苦而复杂的表情不断地在他脑子里闪现。他感慨着、思考着迷迷糊糊地竟睡着了。等他醒来时车已经驶入南江市区繁华的解放路，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一座摩天大楼通体发着耀眼的光芒，那是竣工不到一年的南江人民值得骄傲的天龙国际商贸城会展中心大厦，现在霓虹灯和广告牌全都亮了起来，看着那万家灯火辉煌景色，闻毅却陷入了长久深思：这个曾经让南江人民引以为荣和骄傲的标志性建筑物，可是李先法腐败大案留下最大一个耻辱的印记啊！
车子终于在市委办公大楼前门厅停了下来。闻毅下了车直奔市委的小会议室。
在家的常委高超、赵东林、毛土根等几位同志已经到齐。秘书季希杰已经把闻毅的公文包放在桌子一边。他刚刚落座，省长马亚梅，省委副书记、省纪委书记祖桂华和省公安厅厅长刘灿、省厅纪委书记池怀国随后赶到了。
马亚梅问闻毅：“闻书记，够快嘛，从华江到南江300多公里路呢，真是神速。怎么样？还没吃饭吧！我们都没来得及吃，刚刚送走中央有关领导，我们直接从机场赶来的，坚持一会儿，等会咱们一块吃宵夜，你请客如何？”
闻毅笑道：“好啊，马省长这次一定要尝尝南江的特色小吃。”
从马亚梅不错的情绪中，闻毅觉得没有哪里不对头，他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马亚梅摆摆手，看了闻毅一眼，和气地批评道：“闻毅同志，你这个省委常委离开银都也不请假啊，我现在对你提出严厉的批评。”
闻毅笑着说：“当时时间太紧了，专案组说和你汇报过的。”
马亚梅笑了却不说话，祖桂华接过话茬说：“马省长，噢，是马书记，咱们可以开会了吗？”
马亚梅点点头，祖桂华取出一个笔记本，摊开来看了看，说：“今天就开个短会，咱们尽量长话短说，今天我们来南江主要是向大家通报几个事情：一是中央已经决定正式任命马亚梅同志为省委书记；二是上午省委已经按照中央有关指示，对省委班子进行了调整，闻毅同志担任省委副书记，主持政法工作。在南江市委书记、市长未到任之前，他仍然兼任南江市委书记，并临时主持南江市的全面工作。”
闻毅一时怔在那儿，祖桂华又说：“鉴于南江市公安局局长宋纪明同志因公殉职，当前南江公安系统十分复杂，省委已经征求了省公安厅党组、南江市委的意见，决定任命省厅纪委书记池怀国同志为南江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并暂时代理南江市公安局局长一职。当前南江形势复杂，省委是慎之又慎后作出决定的，下一步南江扫黑除恶和反腐败工作任务相当艰巨，所以大家一定要维护大局为南江全面稳定工作出力献策，下面请闻书记讲话。”
由于任命很突然，闻毅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从包里找出两张写满字的纸，面色严肃，正襟危坐，许久，平静了激动的心情才开了口：“马书记，各位领导，说句实在话，对省委的这个任命，我感到很突然，我没有任何思想准备，我觉得对我的任命不合适，南江发生了这么多大案要案，市长李先法也正式批捕，作为南江的‘一班之长’，我对李先法的犯罪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这是我的检查。”
闻毅说罢站起身来，把检查递到了马亚梅的面前，坐回原位又说：“我在南江工作才一年多时间，在我的任期内，有这么多重要岗位上的领导干部出了问题，使我感到很痛心，也很内疚。由于我的失察，没有及时帮助这些同志纠正错误，以致越陷越深，触犯党纪国法。所以，我认为现在又让我接任更重的担子很不合适，在此，我对于省委各位领导、同志们对我的信任及工作上的关心、支持和帮助，表示感谢……”
闻毅说着说着，情绪激动起来，他说不下去了，马亚梅摆摆手：“闻毅同志，你就别推却了，这不仅是省委的慎重考虑，我们也是请示过中央有关领导同志的。是的，你在南江任职期间的确发生了不少大案要案，给党和人民造成无可估量的经济损失，这些你理应负领导责任，可是这一切，客观上不是你造成的，当前的任命是因为南江乃至全省情况相当复杂，反腐败斗争形势相当严峻。”
马亚梅说到这儿语气有些低缓了，她叹了一口气：“同志们，这次南江腐败及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系列大案牵涉面之广、之大，是建国以来银都极为罕见的，震惊全国啊！仅费庆奇牵涉的黑恶势力就有70多人，而且这不是确切的数字，深挖下去，可能要突破百名，现在主犯费庆奇虽然已经被引渡回国了，但这场正义与邪恶的较量远远还没有结束，而由此引发的这场政治风暴仅仅是一个开端。另外，天龙商贸城这场大火一下子死了这么多的人，下一步的善后工作要紧张有序地进行，千万不能再由此引发群体性事件。所以，省委在这种情势之下任命可见是慎之又慎的，我们不希望看到又一批干部重蹈覆辙啊！”
马亚梅说到这儿，语气缓和了一下：“当然，这个非常时期，可能有畏难情绪，像闻书记你这样推辞说不敢接此重任，可能就有这样的心理，是不是？”
闻毅忙回答：“马书记，你误解我了，我不是推辞，也不是……”
马亚梅摆摆手打断了：“是啊，这种非常时期，怕出事、怕冒泡是正常的嘛，说实在的，我也怕，我现在每天晚上睡觉都得靠安眠药。可是，对于这个‘怕’字，小平同志曾经说过：‘共产党员谨小慎微不好，胆子太大了也不好。一怕党，二怕群众，三怕民主党派，总是好一些。’这话真是耐人寻味、发人深省呀！这说明‘怕’是人们常有的一种心理，人生在世，多多少少离不开这个‘怕’字，即使贵为皇帝也有怕的时候。记得我曾在一本史书上看到，唐太宗喜爱鹞鹰，一日在宫外把玩，刚巧遇到谏议大夫魏征，惊慌之余，忙将鹞鹰藏于袖中，结果此鸟因窒息而死去，唐太宗也是敢怒不敢言。而唐太宗之所以怕谏官魏征，是因为他想到这样一句话：‘不自重者致辱，不自畏者招祸。’就在不久前，温家宝总理在向党外人士征求意见时谈道：‘天下大事，成于惧而败于忽。’其意是说天下之事往往成功于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的谨慎忧惧之中，败于疏忽大意、骄傲自满、放纵怠慢之下。同志们，这些话是千真万确、饱含哲理啊，所以说，我们南江的同志在这个非常时期，遇事一定要多想想小平同志的‘怕’和温总理说的‘惧’，牢记使命，加强修养，严格要求自己，一定会渡过难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