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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年少任性时

陈剑书对于徐雪意的情深意重,十分感动。只不过,他认识徐雪意不过数天,只觉得这女子文静优雅,是大家闺秀,做菜也好吃。他觉得这女子不错,却无甚感情,更别谈‘爱’了。

更重要的是,陈剑书是一个客观、冷静的人。

他六岁便思考人生,因此对‘现实’二字看得极深,他懂得现实就是现实,必须面对,不能逃避,更不能只凭着性子,肆意妄为。徐雪意这行为,无异于飞蛾扑火,是绝对不可能有一个好结局的。就算那深情无比真切,可那又如何,能感动她的父亲吗?能软化她的母亲吗?能说服她那个高高在上的舅舅吗?皇家的面子怎么办?还有那些渴望一段联姻强化同盟,巩固关系,瓜分利益的人,他们愿意善罢甘休吗?那背后许许多多的利益,错中复杂,怎么处理?

虽然徐雪意只不过是个郡主,但是她父亲是绝世强者,深得圣上宠信,而她母亲,也是皇帝疼爱的亲妹妹。娶了她,等同于攀上了皇家这棵大树,把她嫁给某人,也等同于皇家笼络了某股力量。她这婚事,不是她与陈剑书两人的事情,而是牵涉到数不清的利益权衡。

为什么会有那一个口头婚约,那是因为皇家需要这段婚姻来笼络军方的力量,而陈源也需要这段婚姻得到更多皇家的信任。而陈源与徐茂国这两个武将出身的朝廷大员,通过这段联姻,能够缔结成一股强大的势力,还可以借此拉拢苍穹剑派,因为陈剑书是掌门的入室弟子。

可是,陈源死了,陈剑书废了,这婚约存在的理由,全部都没有了。

陈剑书知道人必须面对现实,所以他看得透彻。

他本来是想要帮忙劝一劝徐雪意,一来是不想误了徐雪意终身,他这么一个人,既无钱财,也无家世,而且还是护国公长女的眼中钉,随时都可能让她守寡。二来,两人结合实在阻力太大,是绝对不可能在一起的,就算勉强在一起,也不会有好结果。他娶了徐雪意,等于惹上了大麻烦。

毕竟现实就是现实。况且,陈剑书并不爱徐雪意,只是当她是萍水相逢的朋友罢了。

是的,他本来是这么想的,是本来!

他现在,可不这么想了。

在场的人,议论纷纷,诸多说辞,听在陈剑书的耳里,汇总成一句话,再浓缩成两个字,那便是‘不配’二字!

那一句句的不配、不值得、不合适、不登对,那些话语里的揶揄,让陈剑书想起了这十几年来,在将军府听过的冷言冷语,受过的白眼鄙视,尝过的尖酸刻薄,过去的一幕幕,浮现在心头。

如果这些人说‘陈剑书不应该跟徐雪意一起’,陈剑书会坦然接受,因为事实的确如此。

可是这些人说的是‘陈剑书不配跟徐雪意一起’,说到他如同地底泥、如同****一般,这就让陈剑书不爽到了极点。他自诩天才,自认聪明绝顶,他是要自创修行功法的男人,他有他的倔强与骄傲,怎么就不配了呢?哪里不配了?

陈剑书不高兴了。

他的脾气来了!

像他这样的京师一恶,不高兴发脾气,是要干坏事的。

陈剑书接过刀,也削了一束头发,三下两下把两束头发打成了一个结,还是有花式的同心结。

结发、礼成。

现在,陈剑书与徐雪意虽然没有拜天地、拜父母,但也算行过夫妻之礼,就差洞房花烛,来个夫妻之实了。

更妙的是,在场的人,有徐雪意的父亲,也有陈剑书的师父,他们二人,都有资格当证婚人,而其他人,也是沧澜界有头有脸的大佬,这宾客阵容之豪华,甚至比梁秋实迎娶皇后时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徐茂国是无法阻止,因为刘大琦暗中在阻挠他,而武衡天,也不知道出于何种考虑,居然也由着陈剑书任性。

这两个人不阻止,那就是默许了,这事情,成了?

陈剑书成了郡马爷了?!

反应过来的徐茂国,之前是快疯了,这一下,他真的疯了,一刀劈向徐雪意。他心里觉得,这苍穹剑派的‘高徒’杀不了,老子身上出来的骨肉,总可以杀了吧?生了徐雪意这不知羞耻的女儿,不但毁了徐家清誉,还让皇家蒙羞,实在是家门不幸,而他现在,是要清理门户。

然而,他这一刀,被挡住了。挡这一刀的人,不是武衡天,也不是刘大琦,而是林熙堂。

居然是林熙堂!

“我这外孙娶媳妇儿,老夫可不想看见什么血光。”

在场的人,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且不说林熙堂与陈剑书那点小事,他就是与武衡天,也是有很深的过折。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青玄子去天道之后,武衡天是第一,林熙堂是第二,传说林熙堂曾经三度挑战武衡天,都是落得惨败收场。他会这么好心,帮武衡天的弟子解围?

果然,林熙堂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哎,只是老夫现在好头疼,这怎么向圣上交代啊?小郡主就说是夫唱妇随,这小公主……哎,驸马爷你与圣上是一家人,还请你替我这外孙求求情!”

是啊!现场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人物,长宁公主梁粉粉!只是徐雪意的行为太过于惊世骇俗,大家居然把梁粉粉给忘了。

徐雪意就说是陈剑书的媳妇儿,他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可梁粉粉呢?这当今圣上的女儿,陈剑书居然让她当酒家的跑堂小二。

陈剑书先是诱拐了梁秋实的侄女当老婆,然后又奴役他的女儿,把梁粉粉当佣人一般使唤。如果这事情单独说出去,不说二人的身份,陈剑书像极了那欺男霸女的土豪地主,而梁秋实就是那被恶霸欺压的贫苦老农。

可问题是,梁秋实是梁唐的当今圣上,开疆辟土的明君,陈剑书如此‘欺侮’梁秋实,这问题怎么算?

梁粉粉这档子事情,如果没人知道,梁秋实还可以当小孩子胡闹贪玩,就那么算了,可现在,整个沧澜界的大人物,基本上全都知道了。

陈剑书这大不敬之罪,就算梁秋实想大事化小,也无能为力了。

“这小子的所作所为,乱了君君臣臣之道,实乃大逆之罪,论罪当诛!”

说话的这人,是至理宫的宫主莫殷,专司朝廷祭拜天地的事宜,说白了,就是替梁秋实祈福、拜天地的礼官。他实力有法相境,但在这群人之中,是最弱的一个。可是他对于君臣父子之道,却比其他任何一个人都熟悉。(此书设定,无论人、妖、魔,大多以天地为信仰图腾)

所谓君君臣臣,指君该有君的样子,臣该有臣的样子。陈剑书一次过便把这两条伦常大纲给破坏了。

莫殷属于林熙堂一派的人,平时就以林熙堂马首是瞻,林熙堂只是说了上文,他便立刻晓得下文该怎么接。

很显然,他们是要借梁粉粉的事端,治陈剑书的死罪。既可以少了一个麻烦,又可以灭一灭武衡天,甚至整个苍穹剑派的威风。至于陈剑书是林熙堂所谓的外孙,谁都知道这内里乾坤。

林熙堂一出手,便要置陈剑书于死地,一直沉默的武衡天,也终于说话了。

“尔等世俗之人的君臣之道,与我世外门派有何关系,我们这些修道的,不讲这些,只讲天地良心,侠义之道。贫道这弟子,与灵慧郡主你情我愿,也没有强迫长宁公主为他工作,这有违背天地良心,侠义之道吗?”

世外门派与世俗皇权,一直是人族内部最大的矛盾。皇权思想中,皇帝即为天子,皇帝便是天,而世外门派眼里,天便是天,哪是凡人可比。这是两者思想上的根本矛盾!

皇权难以忍受治下有不尊皇法的世外门派,而世外门派,也不愿意皇权对其指指点点。双方的矛盾,持续数千年。有时候皇权势大,世外门派会成了其中的附庸,有时候世外门派强大,而皇帝很可能当得像孙子一样。

比如白曦这次的事情,这梁唐京师,皇宫重地,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皇帝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有这样的人,皇帝又怎么能安生?

但同时,皇权与世外门派,又必须合力,才能对抗妖魔二族,历史上那几次妖魔入侵,都是因为世俗与世外争斗,人族内耗严重才导致的。

后来,便有了一个潜规则,两者互不相干,河水不犯井水,只有在对抗妖魔之时,才相互合作。这默契,是个不成文的规矩,一切,只为了赢得这万年的战争,赢得种族延续的空间。也因为这约定,白曦来了,苍穹九子也悉数前来助阵。

陈剑书是苍穹剑派的弟子,那便是世外之人,自然有不尊礼教皇法的特权。而他的所作所为,完全没有违背‘良心’二字。

“哼!这苍穹剑派,好大的威风!”林熙堂冷哼一声,道:“这不是不守礼教皇法这么简单,而是赤果果地对皇权的挑衅,这是对当今圣上的侮辱!区区一个弟子就能欺负到圣上的头上去,这苍穹剑派,是想凌驾于皇权之上吗?难道武掌门,要坏了因无数鲜血教训而定下的规矩,挑起皇权与世外门派的对立,重演历史上的那些惨剧吗?”

林熙堂演戏的成分居多,但是他说得在理。陈剑书这挂名的弟子都能把公主当佣人,那苍穹剑派置梁秋实于何地?

“你!哼!”武衡天一时无言以对,因为林熙堂很狡猾地站在了‘大义’的上边。

“武掌门道行高深,老夫也不敢与您作对,但是作为陛下的臣子,就算死,就算神魂尽灭,也不能让陛下的威名蒙羞。请武掌门,给我等当臣子的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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