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青被人绑了的事只是在私下里流传了一阵子，并没有什么明确的说法。卫夫人得到了赏赐，卫青被封为侍中和建章宫宫监，刘彻重重地奖赏了受害的一方，对馆陶和陈娇采取了不闻不问的态度。
宫里人多嘴杂，事情的真相早已不胫而走，人们对皇帝对椒房殿更加冷淡的原因心知肚明，去椒房殿走动的人自然也就少了。陈娇向病中的太皇太后哭诉了几次，但老太太也知道这事儿是自己的闺女理亏，也就索性装聋作哑。
卫夫人腹中怀的是刘彻唯一子嗣，太后听闻此事之后便吩咐每日卫夫人的饮食、汤药一律从小厨房送出。如此蓉蓉倒是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出入漪兰殿。
子夫倚在垫子上侧躺着，对蓉蓉笑了笑：“索性我和太后说说，让你来漪兰殿算了。”
“娘娘刚得了封赏，就从太后宫里要人，恐怕要引人注目了。”蓉蓉笑道，替她揉着有些浮肿的脚。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倒不如在平阳府的时候舒服。”子夫笑叹道。
“娘娘不可总是提及平阳府，这虽算不得秘密，可眼下还不能由娘娘点破。”蓉蓉喂了她一块儿苹果，心道，这还不是她自己辛苦求来的结果。
子夫点头，微微一笑，“你比笨笨体贴多了。”她看了眼门外的笨笨，“你们和好了么？”
“还好。”蓉蓉没抬眼，鉴于她遵守了不调到漪兰殿的诺言，笨笨对她还是很友好的。其实她总觉得奇怪，笨笨是个修道的妖，怎么会对人间的功名利禄如此感兴趣。
“娘娘，太皇太后宫里的如意姑姑叫蓉蓉过去。”笨笨面无表情地道。
说什么应什么，蓉蓉觉得自己和子夫以后还是少开口说话的好，她站起来向子夫行礼，“奴婢告退。”
蓉蓉低着头，像这汉宫中任何一个不起眼的宫女一样，到了如意面前时也保持着这份低调的恭谨，“奴婢胡蓉蓉，见过如意姑姑。”
“嗯，你在长乐宫做事，可还习惯？”如意冷冷地道，暗藏深意地看着她，“听说你以前在平阳府呆过？”
“确有此事，奴婢不敢隐瞒。”蓉蓉平静地道，这个问题早在刚进宫的时候就想好如何回答了。
没想到她会直言不讳，如意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昭示了她在汉宫中度过的岁月，“听说卫夫人是跟你一起进宫的，她原本也是平阳府的家奴？”
蓉蓉笑了笑，有些为难地道，“其实奴婢原本并非平阳府的家奴，只是公主听闻奴婢在歌舞教习上小有名声，才召进府中做了几个月的教习。奴婢进宫前确实见过卫夫人，但她也并非平阳府中的家奴，大概进宫前一两日才见过面。”
子夫是卫盈的过去已被抹去，至于后世歌女皇后的传奇要等她贵为皇后之后才会大白于天下。蓉蓉笑了笑，轻声道，“那时卫夫人的弟弟卫青也刚到府上不久，想必卫夫人是来投奔弟弟的。”
“你教过卫夫人歌舞？”如意冷笑道。
“一两日而已，只教过一两日。”蓉蓉一口咬定。
“只是一两日？”如意的语气加重了几分。
“对。”蓉蓉颔首，微微偏过头去，抬眼一笑，“姑姑伺候太皇太后久了，想必看多了宫里的变迁。卫夫人的过去奴婢不清楚，不过不管她先前是家奴也好，千金小姐也罢，谁又能保证她不能一夜间飞上枝头呢？”
如意哼了一声，微微点头，她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她深深地看了蓉蓉一眼，终于笑道，“卫夫人只在进宫前借住于平阳府几日，原来如此。”
抻着脖子望着如意远去，蓉蓉忍不住笑了，这事儿一定得让平阳知道，她可是公主的恩人呢。出宫以后，平阳要是能多赏她几个肥差做做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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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节宫中自然早已春意盎然，宫外也春风暖暖、绿茵席地，长安城郊埋葬郑氏祖先的地方这一日来了四个人。青青和郑岐扬各着了孝服站在前面，阮四和赵如芸也换上了深灰色的衣服，这二人时不时地注意对方的脸色，赵如芸苦着脸，阮四一脸哀戚。
“我们去那边走走。”阮四指了指远处马车的方向，赵如芸跟着他，一句话也没有说。此情此景阮四竟有些害怕起来，总有一日赵如芸也会如云霓一般离开人世。
以前他只顾追逐蓉蓉的脚步，渐渐也就忘了这种追逐源自一种感激，在这种感激日渐衍生为一种报恩的念想之后，蓉蓉更像是他的“妹妹”。蓉蓉聪明伶俐，在感情上却是块榆木疙瘩，所以他总是关心她喜欢谁了、讨厌谁了。蓉蓉将欲大劫，她自己也知道，只是总把这种说法当作遥远的传说，所以他要为她寻到破解的方法。
可是如今在他和赵如芸相处之后，他忽然觉得被人喜欢着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虽然他们之间阻力重重，虽然他们不可能天长地久，但他依然想要珍惜这种感觉。不过一想到他的师父王觖，他又有些犹豫了。
“我很羡慕云霓姑娘，真的。”赵如芸声音里带着哭腔，能让郑岐扬一直爱着的女人太幸运了，原本她也如是期望，只是如今她更希望这份幸运能来自阮四。
阮四点点头，看看天边的火烧云，“明天我送你回赵府吧，赵老爷和赵夫人已经急坏了。”
“我不想回去，不想嫁给大公子了。”赵如芸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阮四苦笑，“你跟他的婚事已经作罢了，以后你会找到更适合你的人家。”
“他们会把我送到道观去的，难道你就一点也不在乎？”赵如芸哑声喊道，看着郑岐扬和青青不知不觉中紧握了的手，不由得悲从中来。
“在乎，只是我不能。”阮四心道，他什么也没说，望着云霓坟前的那两人出神。他真的要继续完成成仙的梦想么？在仙界，他还能找到像赵如芸这样毫不顾忌地喜欢他的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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