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嬷嬷手里捏着止夏的木牌,脸色变得很是怪异,另外两个嬷嬷自是人精,其中一个急忙出声止住正要脱下外衣的止夏,另一个则拽了那脸色难看的嬷嬷去了屋子的一个角落,三个嬷嬷就对着止夏的那个木牌子,也没说话,只是来回里交换着眼神。
就在止夏看的自己眼睛都有些发疼得时候,那三个嬷嬷似乎已经确认完了那木牌上面的每一个字,相互间交换了最后一个眼神,似是狠狠下了决心的都点了头,这才一齐又看向止夏。
止夏看眼前这架势,也有些愣住了,不明白眼前这三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之前那位收了止夏银裸子的嬷嬷当先走了过来,从自己袖子里又甩出那几个银裸子,放回到止夏手中,笑着说道:“这位小主,这等银裸子奴才是不能收的。”
“为什么?”止夏仰头问道。
听了问话,连着后头那两位嬷嬷和止夏面前这个俱是一愣,当先这个嬷嬷本已恢复正常的表情似是又有些要扭曲的征兆。
“……这,小主,这等成色的银裸子,一看就是宫里头赏下去的,而且您拿的这样子……可是**娘娘们年前一齐给几位阿哥特意定了的……”
“哦……”止夏应了一声,却捻着手里的银裸子,直摩挲了半天,才又好似随意的说道,“……怪不得九阿哥拿来一大堆也不心疼,原是知道我就花不出去啊……”
止夏这话一出,三位嬷嬷的脸色更是开了染坊一般,又像是被人生生给塞了只耗子进嘴,两腮一鼓一鼓的,偏说不出一个字。
“……嬷嬷,那我这……算通过了?”止夏抬眼瞅着三位嬷嬷,又问道。
三个嬷嬷更是大眼瞪小眼,其中一个告了声罪,使了最没创意的尿遁离去。好在没过太久,那嬷嬷就回来了,带着很是解脱的笑脸将止夏送了出去,然后对着一侧记录的差役大声唱喝道:“镶黄旗满洲伊尔根觉罗顾氏八代之孙女,通过。”
声音很大,与旁的那些个秀女出来时的声音相比,甚至可以用声嘶力竭来形容,一下子就把这些个顺贞门里秀女们的眼神给集中了过来。止夏皱了皱眉头,嘴里轻叹一声,才迎了那些有着不同意味的目光到了御花园的千秋亭前,由太监引着步入通过第二轮甄选的秀女队伍,依旧是按了旗别排得,而站在止夏前面的,还是那个有着灵动双眼的女子。
镶黄旗中止夏所在的一队还没有完全结束身体检查,已经通过遴选的秀女们就只得继续等着。在等候时,那站在止夏身前的漂亮女孩儿不时的就会回头看看止夏,而止夏也只是在对上她目光的时候笑笑,并不主动说话。
只是那女子并不放弃,依旧隔一会儿便回头看看止夏,直到觉得止夏全没主动开口的意思,这才往后挪了两步,离止夏稍近一些,轻声说道:“你是伊尔根据罗顾家的?我姓富察,瞧着你与我年岁倒是差不多,便喊我裕陵吧!”
人家已经报了性命,自己便不好再装傻,只是也不多说,用眼神示意裕陵一旁正走近来的太监,轻声告诉她自己的名字:“……止夏……”
待到镶黄旗满洲的秀女全部遴选完毕,距离自地安门发轫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时辰,队伍又开始前行,只是走到了御花园的南侧,大约是坤宁门和后来建了的天一门之间,又有太监来领着秀女们排排站开,面朝向坤宁门的位置,止夏被安排着站在末排左手最边上的位置,离着绛雪轩很近。
秀女们刚刚站定,便又有骚动,只是却不是在秀女之中,而是从着御花园的琼苑西门那边传来的。周围的太监们小声示意那些似要探头看去的秀女站好,止夏的位置可说最偏,什么也看不到,好在从西门那处传来一阵太监的唱和声。
“惠妃娘娘、宜妃娘娘、德妃娘娘到~~~~~~”
一众秀女齐齐的行了礼,却听得一个声音轻快、悦朗的女声说道:“都起了吧!……姐姐、妹妹,我可说着了吧?要出挑的丫头,还得是咱们两黄旗……”
秀女们应声起身,一时间也骚动开来,而那三位娘娘似乎也都是温和的性子,又有那声音好听的活泼女人居中调动气氛,不但没有出声呵斥,还阻了那些正要近前维持秩序的太监们。这一下秀女们更是活分起来,有那些存了想在娘娘面前表现的心思的秀女,已经有了要朝着那三位娘娘围上去的动作。
只是此时止夏本来就站在偏僻的位置,离着那些娘娘也是最远,之前听了来人中没有太后,便也没什么心思凑热闹,只是依然静静的站在原地,微低着头,接着灯火打下的阴影,掩去自己眉心皱起的纹路。却没曾想,止夏身侧的并未掌灯,黑漆漆的绛雪轩里,伸出一只手,紧紧攥住止夏的腕子。止夏连惊呼也没有发出,就被那只手的主人带进了绛雪轩……
……
……
“……你怎么还赖在我这儿?”胤禛跨进书房,瞥了眼正大喇喇坐在椅子上的胤祥,没好气的说道。
“今儿我就在四哥你这儿住一宿……”胤祥有些疲惫的答道。
“怎么了这是?”胤禛接过下人递上来的手巾擦了把脸,又将其屏退才接着说道,“……你那侧福晋想来不过最近就该生了吧?你这当阿玛的怎么也不去陪着点,说来也是你的头一个孩子……”
胤祥却似乎不想提这件事,仰躺在那椅子上,无力地挥了挥双手。
“……到底怎么了?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女子样了?”胤禛有些恼怒。
“四哥,今儿是第一天。”胤祥很是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
但是胤禛却是明白胤祥的意思,直接了话道:“怎么样?”
“除了档子事。”胤祥眯了眯眼,“今儿个给那丫头验身的嬷嬷里头,有一个的本家兄长是我府里头的奴才,也是冒了险才递出来的信儿……”
“直接说罢。”胤禛也在胤祥身旁的椅子上坐下来。
“验身之前,那屋里的三个嬷嬷就已经得了话,说是对那丫头……”
“要异于其他秀女?”
“……嗯。”胤祥似是愣了一下,但对于自己四哥能想通那一节也没有吃惊,只继续说道,“很是大张旗鼓的在那丫头面前演了出戏,而且还当着面把那丫头贿赂用的银裸子退了回去……”
“这有甚么?接了话就只干了这些个事?”胤禛很是不屑的说道。
“嗯……她们没法再干什么……因为……”
“因为她们三个得着的不是一个主子的话儿吧……”胤禛轻声接道。
“……四哥你连这都知道了?”胤祥本来就懒靠在椅子上的身子更是往下陷了些,愈发无力起来,直小声嘟囔道,“也不知我那奴才的妹子为甚拼了命送这消息给我……”
“得,别给我摆那张丧气脸,回头你去额娘宫里头求个恩典,送我府上来,好吃好喝给你养着行了吧?”
“瞧四哥说的……嘿嘿……”胤祥打了个哈哈,又问道,“那照四哥看来,该是怎么回事?”
“那三个嬷嬷的事儿,已经有人告诉我了……那景嬷嬷,就是你那奴才的亲戚,是我额娘宫里头的,也是我事先给了她话儿,让她收了银子放那丫头通过便是……把你那张脸给我收了,她本家哥哥是你的奴才,就不兴她是我的奴才了?谁让你老在我这儿给你那些个奴才邀功来的?……”胤禛对着自己弟弟的那张哭脸笑骂了两句,接着说道,“至于另外两个,一个是宜妃宫里的,想来该是九弟做的打算,至于另一个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