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夏进宫的第二日,早早就被紫月叫了起,收拾停当之后,和着同样是新来的常在钮钴禄氏以及答应色赫图氏,还有头天在后殿见过的和嫔瓜尔佳氏、定贵人万琉哈氏一起,聚到佟佳贵妃的屋外,等着给她请安。
也未多等,便有宫女开了门,领着止夏等人进了屋,一应繁琐的礼数完了,这才又拉开了家常。气氛较头天里轻松了许多,止夏也觉得延禧宫里的这三位老人,俱都是善解人意,温柔娴淑的,算是放了一半的心。可毕竟人心隔肚皮,又是在宫里头熬的,她们的真心又岂是能看出来的,不过止夏也打定了先瞧瞧热闹的主意,便也淡然的先当自己的“景贵人”。
不一会儿宫女们摆上了早膳,止夏等人正要起身退出,佟佳贵妃却说道:“难得延禧宫也热闹起来,我昨就想好吩咐下去,今儿个码上一大桌,妹妹们也莫要拘束了,一起入座吧。”
如此一应莺莺燕燕也不再多说,直说是贵妃的恩典,便都挨个坐下。尽管止夏在曹寅府上生活数载,但一直都没有养成吃早饭的习惯,多数时候也是应付的吃上两口就不再动筷。本来大家都在各自吃各自的,偶尔又聊上几句。佟佳贵妃记性很好,虽然钮钴禄氏和色赫图氏的门厅不高,但两人只要稍一提家中的某位老人,佟佳贵妃便能爽利的说出他们的姓名,甚至还会很关心的问着相关的七大姑八大姨之类。
止夏听着着实无趣,嘴里又没味,但却只能眯眼佯笑,僵坐到一群女人吃完。
只是刚吃完没多久,就听见远处有小太监禀到的喊声。
“十二阿哥到。”
话音方落,佟佳贵妃和万琉哈氏对视一乐,开口道:“他可以一天都不闲着,不过今儿倒是早了不少。”
“是,奴婢头日里得万岁爷挂念,说是从本届秀女里头挑了个不错的丫头指给他,想必今儿该是为了这事儿。”万琉哈氏道。
“说起来,万岁爷也和我提过,早就想给胤裪寻个好姑娘,只是昨日里这正式的旨意才下,妹妹可知是哪家姑娘?”佟佳贵妃又问道。
“奴婢也不知道……”
“贵妃娘娘!额娘!”
正说着胤裪已经大跨步走了进来。
止夏抬眼瞅着刚跨过门槛的十二阿哥胤裪,他长得很像万琉哈氏,高鼻深目,肤色也不像九阿哥那般白皙,反而有些偏深,远远看去,倒有些现代阳关男孩儿的感觉,但嘴唇倒是同四阿哥、九阿哥一般,都有些薄,唇形也很相似,止夏琢磨这是不是来自他们共同的父亲?又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瞧你!急的甚么?也待请了帘子再……”
“罢了,这些孩子好容易来一趟,还非叫那些个劳什子的东西扫了兴去不成?”
万琉哈氏正瞥了眉说着胤裪,却叫佟佳贵妃拦了下来。
“贵妃娘娘说的真真是正理。”胤裪龇了一口明晃晃的白牙,笑的无比灿烂的说道。
止夏眯了眯眼,想起在某个夜晚,就在绛雪轩的暗影里,有人也曾这样笑过,但却远没有这般灿烂,反而是落寞的味道更重。
这时佟佳贵妃正冲着一旁正请了帘子要上前地太监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去。这才又满脸慈爱的看着胤裪道:“你呀……只是在我这延禧宫罢了,上了别处还是要拘着些,回头叫你皇阿玛知道了,免不了又是一顿训斥,到时候我和你额娘可不管给你抹泪儿。”
“瞧您说的,胤裪都多大了,哪还不省得这些?”
“哟!嫌我罗嗦了?……小时候你可不这样,那时候的你可是乖顺的很,哪个宫里的不夸?……唉,也不知道是不是咱们老了?”说着,佟佳贵妃还有孩子气地朝万琉哈氏挤了挤眼,惹来屋里一片笑声。
“贵妃娘娘,您可不老,您依然是风华绝代,艳压**,就我瞅着,连当年美貌才气俱都誉满京城的八嫂遇上娘娘,都显逊色呢!”
“你呀!若是这话让你八嫂听了去,回头胤禩不还定怎么埋怨我呢……不过要说起你八嫂,方才我还和你额娘聊到万岁爷给你指婚的事儿,昨个儿旨意也下了,却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嘿……”胤裪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光洁的脑门,才接着说道,“是武英殿大学士马齐的女儿。”
止夏听得一愣,马上就想到那个粉红明艳的女子,没有深交,但单从面上看倒也和眼前的十二阿哥般配的。
“哦?富察家的裕陵?不错,我见过那孩子,也是咱们镶黄旗满洲里头的出得上的爽利孩子,知书达礼却又不死性,活泼好动,那骑射功夫也甚是了得……”
“是嘛!?”胤裪眼睛一亮,急忙插嘴道。
只是刚一问完,自己就先闹了个大红脸,屋里的女人们又笑了起来。
“不知这指婚的吉日,钦天监定在哪日了?”万琉哈氏先抿去笑意,又接着问道。
“今儿下午才能定计呢,不过,总也不过这几日。”
“这么仓促?”佟佳贵妃脸上带着一丝诧异问道。
“是呀,一并指了嫡福晋的,还有九哥和十四弟,这过不几日就是万寿节,歇不了个把月又该着去热河了,接连三个阿哥娶嫡福晋,也着实让钦天监的人抓头……反正我也不在意这些个虚礼,便跟他们先打了招呼去。”
“皇子大婚到你口里反成了虚礼,偏就你好糊弄……只是裕陵那丫头也是马齐极为疼爱的,他那处你可不要忘了安抚,回头让你未来的老泰山挑出错来。”佟佳贵妃提醒道。
“娘娘放心,钦天监的人也不是朝廷白养着的,我这上门给他们行省事,他们还敢不往圆活了编?”
“你……快些去了罢,这话可别再说给我们听,拉了我们下水,回头还得在你皇阿玛面前帮你遮掩。”佟佳贵妃嗔道。
“儿臣深知几位母妃都有一副菩萨心肠,是决计不忍心看着儿臣受皇阿玛责罚的。”胤裪佯做了个打千的样子,也不待佟佳贵妃再脱口骂他,直呼着还有事,便一溜烟的逃了走。
“偏就这个魔头不让人省了心去……”
佟佳贵妃笑叹一句,几个女人又是一片笑声。
但止夏却发现万琉哈氏望向大门的笑眉间,流露出一丝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