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刚刚散去的重重乌云,又在骨扇一张一收间汇聚合拢,比先前还要浓上数分。
一僧一妖斗法多时,已至天光时分,本应旭日东升,朝霞焕彩;此地却依旧死气沉沉,一如午夜,漆黑无光,被蒙飞绝强大无比的妖力所控。
晨醒法师打醒精神,勉力挺身合掌宣道:
“阿弥陀佛!老衲一再盼望蒙施主顿悟罪孽,莫再作恶为虐。可惜施主堕入魔道,无法可救。既然相劝无望,来来来,你我就在此地决一生死,听凭天意。”
从地上抚膝而起,口中诵咏真经:随着梵文特殊韵律,每跨出一步,都同天地万物结为一体,谷中千万生灵呼吸都在他行止之间。
每行一步,脚下一朵白莲绽放,将法身缓缓托起,辉芒将山谷耀得通明,如同在无比夜海中点亮一盏盏引路明灯。
单手立掌,微笑着用另一手将十八颗罗汉佛珠取下,在手中婆娑不停。
每行一步,便拨过一珠,身后蓬然出现一位位罗汉法相:或坐、或卧、或喜、或悲、或搔头、或捉虱、或骑龙、或驭虎。
十八步转瞬即过,眨眼来至蒙飞绝面前,双手串起佛珠,合十慈言道:
“自古邪不胜正,魔不压佛。蒙施主有机缘学我佛门玄功,也算是半个佛修,还守着劳什子魔修妖道有何用?”
额间金光一闪,露出天眼真容,双手向上一抛,十八颗斗大佛珠飞上半空,口中喝道:
“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朗朗乾坤,岂容妖孽作祟,给老衲开!”
十八颗佛珠青芒陡现,从中射出万道灵光,将黑云浓雾扫了个干干净净。
飓风刮起,山谷重现蓝天白云,再无半丝死亡气息。
蒙飞绝仰望青天,盯了许久,摇头惋惜道:
“蒙某生平从不信天,休说老和尚口吐莲花,即便佛陀再世,对我传法布道,无异对牛弹琴。僧妖两道,南辕北辙;汝等再不从速退走,到时尸骨无存,莫怪本祖手下无情。”
手中骨扇一张,被法力催上半空,刹那幻成一个白骨骷髅,身高百丈,两腮做鼓,掐腰吐出汩汩黑气,将一方青天重又变为黑雾遮天。
张牙舞爪间,与空中佛珠遥相对峙,毫不费力就压其一头。
蒙飞绝眼光利如鹰隼,向前跨出一步,这一步将此地空间搅得波生澜翻,灵压变得起伏不定。
在老和尚眼中,这一步并非如此简单,一股充塞天地的沛然之力将他周身灵力锁死,蒙飞绝的目光如同宝刀利剑,未曾出手,身体内外就被他砍得粉碎。
无奈在原地如陀螺般飞转不停,愈来愈快,头顶罗汉法珠自然缠绕在身,人影佛光中十八罗汉法相层出不穷,晨醒居然以一身之力,结成佛家无上罗汉伏魔阵。
“这才像话!”
蒙飞绝悠然一笑,没有任何花样法宝,只是将全身灵力贯入左拳,平平击出,破碎空间一切阻力,一点点迫入法阵。
法师心如古井,无波无漾,全力应对这一返璞归真的简单一拳。
两大分身再次窜出体外,变为孩童大小,分别坐于宽大双肩之上。虚心合掌,结成如意宝印,转瞬十指变幻,又成法螺印,发出“呜呜”法号之声,颂起佛家真言梵经,意图扰乱妖修心神。
这拳看似极慢,在法师眼中迅疾无比,在眼前变化成万千妖兽虚相,个个前赴后继、奋不顾身向罗汉阵中心撞来。
一瞬间,空间中的五行之力和阴阳两极威能,都被平淡无奇的一拳破碎,法师磐石般的禅心也被一丝威芒扫过,不经意间,起了一个小小涟漪。
“破!”
蒙飞绝怎能错过良机,魔神般在原地飞起,以头做拳向老和尚狠狠撞来。
晨醒胸口一紧,全身灵力被对方一拳所吸,正要施法转变劣势,感觉周围空间彻底崩塌,身前出现一个无边无际的巨大黑洞,将他一点点拖入其中。
无奈祭起罗汉法珠挡在身前,一息之间,黑洞消失不见,一道五色巨芒燃着三界天火狠狠撞至前胸。
前前后后无数道妖力魔功,掺杂佛家“吠陀般若”之力,变成一团风暴将他彻底席卷其中。
风暴之中,老和尚被法则之力拉扯撕裂,数不清的拳脚带着紫雷白电穿过他的身体。
似在万浪滔天的怒海之上,挣扎求存,守着灵台的一丝清明。
“轰!”
一声响彻天地的雷电轰鸣,蒙飞绝现出灭蒙魔兽元身,一只五色魔鸟张开怪口将法师双脚卡死,吐出一条如蟒蛇般的红色信子,在胸前一剌,就将皮肉悉数吞下。
“来得正好!”
晨醒法师双肩两个分身化为微尘,“嗖嗖”射入怪鸟嘴中,唇边杀机乍现,双手合十,数声爆炸,罗汉法珠像是无穷无尽,一层层,一叠叠将怪鸟绑死锁紧。
风暴之力渐弱,法师身后燃起金刚法相,两手合掌,十指交叉成大慧刀印,高声宣号:
“迦蓝斩!”
佛光普照,头顶现出三色光晕,现出一位金甲天神,手中青色法刀变为一朵巨大白莲,幻做月牙刀芒砍向灭蒙。
怪鸟眸中一翻,以背为盾,不施任何法宝,仅用强大肉身就挡下了老和尚的光斩。
背脊一裂,“嘎啦啦”数声轰响,皮肉尽崩,露出粗大后脊白骨,白骨上两个青芒跳来跃去,不停用法器攻击妖骨接缝之处。
怪鸟扭过头颅,眸中尽是不可思议之色,微一停滞,全身骨骼尽裂,“喀喇”一声,从半空中摔落,化成碎骨烂肉。
神光见状长出一口气,惴惴不安的心终于平静,无比强悍的蒙飞绝就这么被师傅施法击败,妖身被毁。
兴高采烈要跳过来抱着师傅庆祝一番,晨醒法师突然大喊:
“徒儿快走!”
平地刮起怪风,吹得地动山摇。忽然天地晦冥,暴雨如注,万千鬼怪妖魔现出重重可怖之象。
空中黑气尽数贯入蒙飞绝地上碎尸,转瞬天上一道厉闪砸入骨肉之间,平地烧起三界之火。
火借风势,愈烧愈狂,在火焰中骨肉消失不见,未见一灰一烬飞出,倒是从火中低头走出一个****男子:
身形雄伟,肋下一双银色小翅,皮肤晶莹通透,闪烁着五色妖芒。
抬起头来,露出一张俊美妖邪的脸孔,身上妖芒一收,眸中五色幻彩转动,露出妖魅般的笑容言道:
“谁都不用走了!”
修长双手向地上一压,神光便觉一股天地之力将他死死压砸入土,死命昂起头,忍着剧痛,看见白玉魔神下凡般的蒙飞绝,一只手轻轻捏起师傅的喉咙,举至面前,讥讽言道:
“不识抬举的臭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