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煞孤星么?
呵!生活未免太过讽刺!
浴缸内,谢珺妍将自己全部埋进水里,温热的洗澡水包围了五官,她放松身体阖眼沉浸其中。
她似乎回到了年少时最黑暗的一段时间。
她静静地坐在警察局角落的座椅上,不远处的女警正在小声交谈。她们以为说话声音很小她听不到,其实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真可怕,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呢?”
“这年头,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你说,那个男的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要我说,他一定这里有问题。”女警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不然怎么会开煤气把老婆一起拖进来寻死呢?!幸亏这家的小孩都在上学。”
“那也不见得,据说这对夫妻本来关系就不好,三天两头就打架,那女的……”另一个女警看了看周围,小声说,“在外面不知道有多少男人呢!”
“唉……就是可惜了那两个孩子,长得多漂亮啊。”
“男孩子还好,人也大了,就是这小女儿将来心理上一定会留下阴影。对了,他们有什么亲戚啊?”
“好像有一个姑姑,住在市区的,其他倒没听人提起过。”
“真可怜。估计这两个孩子以后都抬不起头做人了。”
“这都是命啊!有什么办法呢?”
这是命么?如果这是命,那她谢珺妍上辈子一定做了很多坏事这辈子才会让她家破人亡!她做错了什么?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呀!!
“小妹妹,你哥哥很快就可以带你回家了,你别哭了,啊?”
女警阿姨倒了杯温水放到她手里,轻声安慰着她。那语调、那表情,清清楚楚地刻着“同情”两个字!
“我没哭!”谢珺妍低吼着,纸杯中的水被她晃了出来,洒了一地。
女警阿姨叹了一口气,同情地深深看了她一眼,无奈地走了。
谢珺妍睁大了眼睛,昂起头不让泪水掉落。同情是这世界上最伤人的东西!她谢珺妍不需要别人的同情!手中的纸杯早已被捏扭曲。还要等多久,她要在这里还要等多久?!
就在她情绪奔溃的边缘,终于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谢珺妍望向来处,已配合警察问讯完毕的哥哥正极力淡然自若地向她走来。可惜,红肿的眼,下巴处冒出的胡渣及沉重的脚步声都出卖了他!!
脸色苍白的谢珺妍仍是挂着泪,她牵动嘴角努力想给哥哥一个笑容,可惜太过苍白。手里紧抓着的纸杯被哥哥扯出来扔进了门口的垃圾桶,然后他牵起她微凉而僵硬的小手。
他说:“走,妍妍,我们回家!”
这句话说得极淡极轻,谢珺妍点点头,突然眼泪又有造反的趋势了。
在谢珺妍对于母亲有限的记忆中,似乎母亲过得并不幸福。她经常流泪,有时是因为和父亲打架了才哭的,有时是因为外面的叔叔才哭的,而有时,母亲愣愣地看着她便哭了。谢珺妍当时年纪小,她怎么都不理解,生活哪里来的那么多泪水?!
据母亲自己说,她小时候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后来她的父亲生意失败欠了一屁股债,母亲没办法就高中辍学打工去了。她是个高傲的女人,学过民族舞,会弹钢琴,有一副好嗓子,还写了一手娟秀的字。那样的年代,这些才华并不是寻常女子能够具备的。这样的女子又怎么会甘于平淡的生活呢?谢珺妍知道,母亲是不甘心,她想高飞,她不想一辈子都局限在乡镇偏安一隅。可飞翔的方式有好几种,她却选择了最轻贱的方式!谢珺妍不懂,母亲不是自负么?为什么自负的她会甘心把自己的未来全部押在一个男人身上?!
谢珺妍其实怀疑过自己是不是父亲的女儿。她跟父亲太不像了,正因为如此,当她听母亲说她不是谢川的女儿时,她是相信的,相信到连一丝一毫怀疑的冲动都没有。母亲太傻了,居然企图以此为筹码和父亲离婚,她相信懦弱的父亲一定会受不了和她离婚的,他们离婚之后可能就解脱了,两个人都解脱了!可是,她错了。她错误地估计了父亲对婚姻的坚持。又或者,是父亲爱得太深沉!
到底是多深的恨多沉的爱才能促使一个男人拉着一个女人赴死呢?
按照G市乡间的习俗,骨灰要在老房子里放置一年后才能入土,可谢珺妍父母的骨灰不过半月后就入土了。兄妹两人在亲友及邻里的帮助下匆匆安葬了父母的骨灰。来帮忙的姑姑一家并没有久留,实则在母亲健在时姑姑就不喜欢她,因此也与父亲多有隔阂。
其他人都渐渐离去了,只有兄妹两人仍然静静地伫立在墓前,直到夜幕西陲。
“哥哥,入土真的能为安吗?”谢珺妍看着父母亲的墓碑,眼中已没有泪水。
“不知道。”
谢珺妍有史以来第一次在哥哥眼中看到了茫然,一种对未知的茫然。
谢珺妍望着合葬的墓碑,言语中已难觅忧伤:“我认为不是的。‘入土为安’只是活着的人安慰自己的想法罢了,因为人活着远远要比死了更加艰难。她们两个人都是弱者!”
哥哥深沉的眼落在她身上,谢珺妍觉得那眼中的情绪太多了!
十二岁,谢珺妍第一次深刻地思考“生”与“死”的人生命题。
“妍妍。”谢珺卿微微蹲下身温柔地直视着谢珺妍的眼睛,强调说,“你要记住,不管以后生活如何,你都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知道吗?”
浴缸内的水面上逐渐冒出许多小泡泡,终于,谢珺妍冒出了水面!她坐在浴缸里,湿漉漉的长发有几缕黏在脸上,她无力去管它们,只是茫然地望着虚无。左手手腕上的刺青在温水滋润后显得更为清晰。谢珺妍缓慢地抚摸着手腕上的紫藤,似乎手腕上仍然遗留着水果刀划过的疼痛感!隐隐作痛,无药可解。
说什么“你不是一个人”。
说什么“你还有我”。
通通都是骗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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