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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煌煌妖兽气焰煊

山径曲折,或双峰夹道,或穿洞而出,或凭溪临水,或柳暗花明,便是独自一人行走也丝毫不觉乏味,反使人油然而生寻幽探胜之感。更兼满山繁花似锦,树木参天,草丛中蝉鸣蟋唱,水潭边微风送爽,顿时尘念尽去,耳目清爽。行至盘旋往复之处,看小路在花草树木掩映下隐没,不知山深几许,曲径通幽处这句古诗便悄然爬上心头。

列御寇一路行来,饱览宜人景色,当真是心旷神怡。山中百鸟鸣声清脆,如乐之和,更是悦耳动人。他心中暗叹,如此洞天福地却自古少有人来,只被飞禽走兽占据,当真是可惜了。

方才虎妖口中的高人,多半便是前日所遇的那个妖怪。若非如此,自它三年前来此永安便三年大旱,世间怎会有如此巧事?

小径随着山势渐渐走高,转过横亘在路上的一块巨岩,一座山峰赫然出现在眼前。山上遍布苍松翠柏,在阳光照射下青翠欲滴,直衬得满山皆碧。

列御寇计算路程,料想这便是虎妖口中的翠云峰了,当下打起十二分精神,缓步而上。

行至半山腰,随山路转至南面,果见一片平地。平地上生满松树,郁郁葱葱好大一片。穿过松林,山壁上一个洞口赫然在目。

列御寇虽然早从虎精口中得知此处山洞十分巨大,待亲眼看见却还是吃了一惊。这洞口之大,出乎他的想象,少说也有十丈高下。当他立于洞口处顿觉自身之渺小,只能感叹造化之力当真是鬼斧神工。

他不及感慨便向内走去。或许是因为洞口巨大,洞中十分明亮,并无一般山洞漆黑幽暗的感觉,更没半分妖气。

越向里走,随着山洞曲折,光线渐暗。幽暗巨大的空间使人恍然若置身庙堂而非山洞之中。

渐行渐深,足足走了有一柱香光景,山洞仍未到头。他正惊异此洞怎会如此之深,忽觉前方微有光亮。列御寇暗自小心,向光亮处行去。

又行一阵,前方忽然豁然开朗,面前竟是一个极为巨大的石窟。这山洞洞口已是极为巨大,然而眼前这石窟之大,更是匪夷所思,少说也有数百丈方圆。向上看去,洞顶幽暗深邃,至少也有几十丈高。看来这洞窟之大,几乎便将翠云峰的山腹全部占据。

一束阳光穿过洞顶的缝隙照下,在幽暗的空间中化作一道蓝幽幽的光柱,直直斜射在远处一堆乱石上,给这巨大的洞窟中平添了几分神秘意味。

列御寇环顾四周,却没有察觉到丝毫妖气。他心中微感失望,看来这妖怪在永安城下受了惊吓,已经逃走了。

列御寇心中暗自叹了口气,便待转身退出。就在他转头的一刹那,眼前却似乎有什么光芒闪了一下。他心中一凛,凝神向闪光处看去,却只见那一道阳光化成的光柱照射在乱石堆上,石块的棱角反射着幽幽的青光。

列御寇自嘲的一笑,暗捏法诀的双手缓缓松开。待要离开,却又似不甘心般的走上前去,好像那乱石堆中有什么物事吸引着他一般。

那一堆乱石位居洞窟中部,距列御寇颇为遥远。他走出十余丈,眼前又是光芒一闪。这一下他瞧的分明,决非石块反映阳光所致,这金色的闪光虽不十分明亮,却也非石块反射阳光可比。

列御寇凝神探查之下,四周没有丝毫异常,当非妖物之流作祟,他心中一动,莫非是妖怪仓皇逃走以至遗下了什么物事?想到此处,列御寇加快脚步走过去。

带走到近前,列御寇终于看清了闪光的来源。却见那一堆乱石正中最大的石块上,斜斜插着一柄剑。这柄剑插得极深,剑身几乎全部没入石中,只余下一个剑柄。剑柄式样颇为奇特,护手便似两只动物的爪子合在一起,剑锋便从两爪间伸出,深深插入岩石之中。剑柄上端更有一个龙头,张口怒目,神态威猛。那一闪一闪的金色光芒,便是龙头双眼反射阳光所致。细加打量,这剑柄铸得极为精致,尤其那龙头看起来便如活得一般,更透出一股古朴味道,让人一见之下便觉是年代久远之物。

看着龙头眼中反射出的光芒,列御寇一时竟没有动作,只是就这么看着,任凭那两点金光灼烧自己的双眼。

不知不觉中,列御寇已经迈步来到宝剑之前,迷离的目光片刻不离龙头金光闪动的双眼。

明亮的光芒不仅在他眼前闪出了强烈耀目的彩晕,更深深刺进了他的脑海。朦胧中,似乎是这柄剑用这无声的言语诉说它遥远过去时的杀伐岁月和丰功伟绩。

不须千言万语,遥远岁月前的无数往事似乎都随着这久久的凝望在他脑海中一一闪出清晰而又模糊的画面,仿佛这是冥冥里早已注定的前缘,是生命中无数个轮回的又一次开始。

就这一刹那,无数个画面从列御寇脑海中一一流过,转眼间又烟消云散,列御寇竭力想要抓住些什么,最终却是徒劳无功。

终于,列御寇缓缓地伸出了手,虽然缓慢却毫不迟疑地向剑柄握去。

只是,这真的是命运里唯一的选择吗?

蓝幽幽的光柱里,他终于将闪着冷光的剑柄握在手中,冰冷的触感第一时间从手掌传到了心里。

在他背后,一丝若有若无的黑气在空中悄悄流淌。

似乎冰冷只是它悠久岁月中掩饰自己的假象,温暖的感觉紧接着便从手心传来,而且如此迫切,好像它等待这一刻已有千万年。

很快,温暖的感觉便被炽热的热流所取代,热流涌动,汹涌澎湃。似乎在被握住的一刹,这柄剑便大声欢啸,想要宣布自己从那亘古的沉眠中醒来。

恍惚中,列御寇便觉自己在万里长空中任意翱翔,狂风拂面,这来自九天之上的罡风能将一切轻易撕碎,此刻却只能从自己身下轻轻流过,帮助自己扶摇直上,直达苍天的最高处。

低头俯视,万里山川尽在身下,无数生灵不过草芥,只须自己一声轻吼,他们便要为之低头膜拜。

这感觉如此陌生,却又如此熟悉,仿佛从千万年前悠然而至,又仿佛早已深埋在自己的心底,只等待这一刻的相聚,便成为天地间永远不朽的传奇。

列御寇再不迟疑,用力握紧剑柄向外一拔——宝剑纹丝不动!

列御寇心中没来由忽感焦躁,运起真气,使尽浑身之力再度拔剑,只觉手掌隐隐生疼,这剑却似生在岩石中一般,仍旧分毫不动。

列御寇心中吃惊,以他眼下之力,便是剑真的生在了石中也应该一拔而出,又怎会纹丝不动?

这柄剑竟如此神奇?

为何它在接受自己的同时又在挣扎抗拒?

正当他心中疑惑沮丧之时,剑柄龙头的双眼金光猛闪,“叮”的一声轻响,声如龙吟,悠悠不绝。

列御寇心中警兆忽现,急忙松开剑柄,凌空一个翻腾,向前跃出。

一道黑气几乎是同时便射向他方才立身之处,在岩石上轰然炸响,爆开大片黑烟气雾。

一个冷厉之极的声音轰然响起:“小子,你闯来此处干什么?”

列御寇急忙回头,却见三十余丈外,一团黑气在空中缓缓涌动。

列御寇吃了一惊,这黑气何时到了自己身后竟全然不觉,若非那神奇的宝剑示警,自己已遭暗算。

他喝道:“何方妖孽,报上命来!”

那团黑气一阵急速翻滚搅动,冷厉的声音再度响起:“老子纵横天下之时,你这小娃娃还没有投胎哩,便告诉你老子的名号你也不知道,废话少说,快快受死罢!”

话音刚落,黑色气团猛地鼓荡,无数黑气犹如*般伴随着凄厉的破空之声向列御寇急射而去。

面对满天呼啸而至的黑色气流,列御寇不屑的轻轻一笑,双手轻挥,蓝白相间的光华随着他双手流动飞卷,转眼间化作一片耀眼光幕向满天黑气迎去。

两下相撞,轰然巨响,狂乱的气流四下飞散,哧哧破空声像要把空气撕裂。石窟中岩石也被漫卷而至的气流震的沙沙作响。

列御寇只觉一股大力当头涌来,震的他连退数步,胸口气血翻涌,出气不畅,心中莫名惊诧。

当日里这妖孽被自己出手吓走,今日怎会变得如此强横?

那团黑气又是一阵翻滚,奇道:“咦?小子,本事不坏啊。也罢,今日正好让我松松筋骨。”

说罢,那黑气猛然向内翻滚收缩,越来越是浓厚,渐渐有如实质,中间不停传来毕毕剥剥之声,似有火烧。

随着黑气越来越浓,山洞中寒意也越来越盛,似乎空气中都能凝出冰来。森寒气息如大山倾倒,扑面而来,逼得列御寇呼吸不畅。唯有那插在岩石中的宝剑剑柄上的龙头,依旧映射出闪闪金光。

列御寇心中颇为震惊,以他此时修为,世间妖魔原已少有对手,却不知眼前这妖孽是从何而来,仅看气势自己已是万万不敌。眼下形势,惟有先发制人才有取胜之望。

想到此处,列御寇反手拔出背后长剑,口中低诵法诀,浑身真气急速运转,便待施展才学会不久的玄天无极剑。

一时之间,偌大的山洞中,只有黑气中传来的毕毕剥剥声和列御寇低诵法诀声。

还有,不知从何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低低轻吟。

玄天无极剑口诀不长,列御寇转眼便即念完,同时丹田内真气也如闪电般在周身经脉中运转了三十六周天,最后凝聚于他手中的长剑之上。剑身上,有淡淡的蓝光亮起,渐趋明亮。

感受着长剑上传来的浩然巨力,列御寇心中大定。这玄天无极剑可御使天地之力,虽然自己只修成了第一层,借得的天地之力有限,又岂是寻常妖邪所能抵挡?

浩然正气源源不断得从剑上传来,在列御寇体内随着真气运转全身,最后又流转到剑上。这气流沛然若御,犹如洪流一般不可阻挡。他继续催动真气,想要趁势一鼓作气将玄天无极剑第二层完成,将眼前这妖孽打得魂飞魄散。

长剑上蓝光越来越是明亮耀眼,渐渐不可逼视。原本不该有风的山洞中,忽然有一丝风吹过,围绕列御寇打了个盘旋,轻轻的将他头发拂动。

转眼间,这一丝清风化作了狂风,围绕着列御寇呼啸奔走。

就在此时,那一团黑气逐渐凝聚成形,猛然“砰”的一声大响,黑气迸散四射,原处现出一只猛虎,却比寻常老虎大了许多,背生双翅,仰天怒吼,气势威猛。

列御寇正注目手中长剑,眼见这妖怪现出原形不由吃了一惊。眼前这怪物不知如何竟是颇为眼熟,倒好像在那里见过一般。

他无暇多想,全力运使剑诀,将那庞大无匹天地浩然之气凝聚在手中剑上,只待第二层法诀完成,便可将这妖孽击为齑粉。

那猛虎现身出来,张口哈哈大笑,宛然便是先前那冷厉声音:“小子,你运气当真不坏,现下世上你是第一个见到我穷奇真身之人!”

穷奇!

列御寇脸色苍白,惊骇已极。这妖怪竟是上古妖兽穷奇!

上古时纵横世间数百年无人能制的七大妖魔之首穷奇!

和力射九日的天界大神羿激斗七天七夜方被击杀的穷奇!

传说上古时天帝颛顼隔绝天人两界,不问人间之事,便有妖魔趁机肆虐人间。其中为害最烈的有七大妖魔,排名第一的便是这状如背生双翅的猛虎般的穷奇。它纵横肆虐人间数百年,曾力射九日的天界大神羿和它激斗七天七夜方将其斩杀。要知上古诸神之力强横无比,据传他们呼吸间便可移山填海,挥手处能使风云激荡,神力之强,已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这穷奇与能羿相斗七天七夜,强横之处,自然不言而喻。长梧子所赠《神魔备述》一书中对穷奇记载颇为详细并附有图像,怪不得看来如此眼熟。

只是,这传说中的强大妖兽不是已经死于大神羿之手了吗?它怎么会出现在这终南山中?

列御寇心神激荡,疑惑不已,然而眼前这妖兽状如猛虎,背生双翅,气势惊人,却又由不得他不信。

猛然间,列御寇忽觉无限大力如排山倒海般从手中剑上倒灌入体内,在经脉内横冲直撞,似乎便要将自己周身经脉一起撑裂,他大吃一惊,急忙全力收束真气。

原来他本未修成玄天无极剑第二层,勉力施为下本已勉强,方才惊疑之下心神激荡,顿时驾驭不了如此大力,眼下便被凝聚起的天地之力倒灌入体,形势已是危险已极。

穷奇的狂笑在山洞中肆意回荡,列御寇却已是充耳不闻,只是竭力驾御已隐隐失控的真气,几次剑诀虚引,要将这一剑发出,却是力有不逮。

穷奇现身出来本待将眼前这小儿一举拿下,却不料看见这小子手举长剑,在狂风中摇摆不定,身躯摇摇欲倒。

它一看之下,便知这小子是勉强施展尚未掌握之术而遭反噬,忍不住哈哈大笑。

如雷鸣般的狂笑之声传入耳中,更震得裂御寇血气翻涌。便听一声脆响,列御寇手中闪着耀目蓝光的长剑突然化为无数碎片四下激射。却是他再也支撑不住,他手中长剑先已抵受不了这股失了掌控的巨力,被生生震碎。

长剑碎裂,列御寇随之口中狂喷鲜血,脸白如纸,腿一软,险些便坐在地上。

穷奇狂笑道:“哈哈,小子,你这般辛苦,便到我腹中来好好休息罢!”

狂笑声中,满天黑气从它巨口中喷射而出,向列御寇卷来,尚未及体,森寒之意便激得列御寇浑身冰寒。

失控的天地之力在列御寇体内横冲直撞,搅得他经脉中似有无数把钢刀同时翻动,苦不堪言,已是动弹不得,只有闭目待死。

黑气涌来,将他卷入其中,向穷气口中倒卷而去。翻滚飞出不过数丈,列御寇便撞入那一堆乱石之中,乱石棱角将他身上擦出无数血痕。列御寇不甘就此便死,双手下意识乱抓乱舞,只盼抓住岩石将身子停下。只是岩石都光溜溜的,又哪有可抓之处,身子依旧向前飞动。

正自绝望,列御寇忽觉有棍状物事撞在右臂上,惶急之下便一把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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