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他们住在伊都城南文川镇里的一个客栈里。为了安全,他们包了单独一个跨院,尹延和齐律一个房间,罗杰和方林一个房间,还剩下两间客房,罗杰要东方琳和雪华各住一间,可雪华说一定要在房间里服侍小姐。东方琳经不住她的哀求,只得同意她住在一起。
夜已经深了,方林已经鼾声如雷。罗杰躺在床上,却不敢睡去。虽然雪华在这一天里没有露出任何可疑之处,可是他不得不小心。所以,他进入天籁的境界,随时监视着东方琳房中的情形。以他现在的能力,即使雪华出手,他在自己的房间里应该也能阻止。房间中有两张床,相隔不远。雪华似乎早已睡去,但东方琳却一直辗转反侧,显然依然清醒。罗杰甚至可以看到她眼中和腮上的泪珠。他也可以看到,她的右手紧紧捏着一件东西。
终于,他看到东方琳悄悄起身下床,披上一件外衣,推门走出了房间。
天空中繁星满天,却正是没有月光的时候。东方琳独自站在院中,四周高大的葵竹在夏夜的微风中轻轻摇荡,蒲扇般的叶子互相摩擦,发出一种沙沙的响声。墙边的草丛里,不知名的虫子发出各自的鸣叫,长短高低,片刻不停。
它们也是在为我哭泣吗?东方琳想。可是,它们又何曾经过从天堂陡跌到地狱的残酷?
威严而体贴的父亲,慈祥的母亲,可爱的弟弟,一张张脸庞又一次在她眼前浮现。曾经,她并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幸福。当她明白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失去。
“再多的泪也无法挽回,失去后才知道后悔。”罗杰的一首歌里曾经这样写道。今天,她才真正明白其中的含义。她突然有一种想扑到一个怀抱里痛哭一场的冲动,可是,此刻,谁,会把她的头揽在怀里?
“不要哭!东方家族的人只会流血,不会流泪!”父亲的话又一次在耳边响起,她点点头,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就像在父亲面前一样。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谈不上悦耳,却格外深沉苍凉。不必回头,她知道那是谁。如果说此刻还有一个人和她心灵相通,那恐怕就是他----罗杰。
“你不是我,又如何知道我心中的痛苦?”
“可是你也不是我,又如何知道我不知道?”在无数个不眠之夜,在无数次痛苦的挣扎之后,罗杰终于鼓足勇气,走上前,伸手揽住那瘦削的肩膀,轻轻说道:“你知道吗?你的痛就是我的痛。我不是因为你而来到这个世界上,但我的生活注定要因你而不同。”
东方琳再也忍不住了,一头扑进罗杰的怀里,泪水像再也控制不住。
轻抚着光滑而柔软的秀发,任泪水湿透了他胸前的衣衫,罗杰仿佛已经无法思考。他只想就这样一直站下去,站成雕塑,站成岩石,站到地老天荒。
“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东方琳依偎在罗杰的怀里,用手搂住他的脖子,望着他的眼睛,说道:“那天,你过生日,我本来要给你庆祝的,可是不想反而引起了误会。”
“我知道……我知道……”罗杰轻轻吻着她的耳垂,呢喃着,“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东方琳用手捶打着他的胸膛。
“那时候,我还不确定,还担心我们之间身份的差别。可是现在,我一切都不在乎了。不是因为你的遭遇,而是因为我想通了。所有的人都是平等的,任何人都有权追求自己的幸福,包括爱情。”
东方琳又一次在罗杰怀中哭泣,但这次,是感动的泪水。
“谢谢你。我再不会孤单,再不会无助,你会一直帮我的,是不是?”
“是的。不只为你,也为正义,为天下的芸芸众生。”罗杰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的家人一定是蓝铭、梅逐香他们一伙害死的,我要为他们报仇!”
“这件事情很复杂,以蓝铭等人的实力,根本无法血洗东方府,所以,真正的凶手可能并不是他们。”
“可是,我敢肯定,他们一定参与了那夜的袭击!”东方琳的眼中仿佛燃烧着火焰,牙齿咯咯作响。
“你这么肯定?你发现了什么线索?”
“我发现了这个。”东方琳展开右手。罗杰看到,正是那个今天晚上她一直握在手中的东西。那是一只孩子戴的金锁片。但与普通锁片不同的是,上面镶满了无数小粒的蓝梦石,如满天繁星。蓝梦石是最为昂贵的宝石,这上面的任何一粒都可以值几百两银子。
“这是白天,梅逐香手下一个兵士不小心掉在地上的。”东方琳说道。罗杰也想起来了,东方琳曾经在蓝铭走后,急走几步,从地面上捡起一件东西。
“你认识这件东西?”
“我当然认识,在此之前,它一直戴在我弟弟东方宇的身上。显然,那个兵士从阿宇身上抢走这件东西,又私藏了起来。
“可是,那应该是好几天前的事情了,他为什么要把它一直带在身上呢?而且,说不定他是在收尸的时候私藏起来的。”罗杰其实也很同意东方琳的判断,但是理智使他还是要指出其中的漏洞。
“不,收尸的是城中的护卫军,并不那批人,而且,也并没有找到与阿宇体形相近的尸体。”东方琳说道。
“无论如何,这件事情你先不要查。否则,我们不会活到查清的那一天。只是政事阁我们就无法应付,何况他们后面很可能还有更可能的对手。”罗杰逐渐恢复了冷静,对东方琳说道。
东方琳点点头,又说道:“神龙的事情也比较奇怪。梅逐香是个城府很深的人,应该不会只为一个民女就发狂到那个样子。这里面肯定也隐藏着某个秘密。”
“那个神龙现在看来似乎是我们的朋友。能够在戒备森严的梅府得手,他的实力也深不可测。”罗杰说着,突然听道一阵扑簌簌的声响,他没有回头,但进入“天籁”境界。他大吃一惊,因为他看到一只小小的鸟儿从东方琳的房间里飞出。他知道,那种鸟叫“蜂鸟”,很多人用它来传递信息。在东方琳的房间里,雪华正贴在窗边,默默地注视着他们,而她的耳边,竟贴着一个粉色的耳朵一样的东西。
“我们恐怕得赶快离开这儿。”罗杰小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