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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具现

异界

这是一片覆盖无数兵营的广大区域,在兵营的外围用雕刻骷髅图案的金属块围起,一条漂浮无数尸体的河流穿过这块土地,空气非常干燥,而且还弥漫着灰雾,刚刚到达这里的来访者会恐惧地发现这里的空气中竟然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用坚硬的石头拼成的地面就像是用巨斧整齐地切割过一样,兵营的表面大多遗留着战争的痕迹,刀剑造成的划痕和碰撞造成的坑凹遍布其上,它们的摆放错落有致,就像是一个大环套着无数的小环,贯穿着一条宽约二十米的通道。而在区域中央伫立着一座高大的神殿,其他位面的建筑师们看到了一定会发出惊叹那完美地的流线形轮廓,上面还缠绕着无数条巨大的锁链,神殿表面的窗口中点着熊熊燃烧的火把。这里被作为一个要塞或是观望站,它的作用是密切关注血战的发展程度,为尤哥罗斯魔提供下一步行动的参考。

血战是一场莫名其妙的战争。它经历的时间是那么的长—以至于连作为连交战双方的大多数塔那利魔和巴特兹魔们都几乎忘记了它到底是怎么爆发的了,当然恶魔们的领袖除外。和其他位面爆发的战争不同的是,恶魔们非常乐意打这个可能永远也不会有结果的战争,除了塔那利魔和巴特兹魔之间天生的憎恶以外(塔那利魔象征混乱的邪恶,而巴特兹魔是秩序恶魔的代表),通过战争,它们可以发泄自己旺盛的精力和满足自己的征服欲,而且还可以借机一步步往上爬……要知道,恶魔是等级制度非常严格的种族。随着战局的发展它们不约而同的开始寻找各自的帮手,而尤哥罗斯魔就成了雇佣军的最佳选择,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其他位面的旅行爱好者们也经常成了炮灰或是牺牲品,当然他们也曾经尝试着反抗,但高阶恶魔的实力让他们统统闭上了嘴—恶魔们对这些软弱的巴佬(恶魔们都这么称呼其他位面的居民)可是没有什么太多的耐心,尤其是象征混乱的塔那利魔们。

尤哥罗斯魔是恶魔中的另类。在巴特兹魔们看来它们是一些软弱的、无能的而且没有原则的家伙;而塔那利魔更倾向于把它们当成一大堆宠物或是玩具;不过无论如何,尤哥罗斯魔是不遵守佣兵法则的恶魔,它们经常在交战双方之间摆来摆去—它们对战争本身毫无兴趣,参加的目的仅仅是为了满足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尤哥罗斯魔关心的是如何能让自己更加强大,或者是更有钱,它们幻想着能够有一天能够踏上天界的土地,把那些惺惺作态的诸神和天使统统踩到脚下—酷啊!。可惜的是交战双方把尤哥罗斯魔自私自利的表现简单地归根于他们的无能。

尤哥罗斯魔对一不小心陷入血战的倒霉鬼有着极大的兴趣,它们贪婪的天性觉得这些巴佬能给自己带来更大的利益:从这些家伙的身上顺藤摸瓜地揪出某个不知名的位面通道,然后诱骗更多的巴佬作为自己的奴隶。处于阴谋家的直觉尤哥罗斯魔把这个消息同时告诉了塔那利魔和巴特兹魔,然后血战不可避免地扩大了:恶魔们并不懂自我约束,在位面旅行时惹了不少乱子的同时引起其他位面生物的强烈不满,其中反应最激烈的当然是代表善良的天界执政官和天使,他们组成了联军来攻打这些胆敢亵du圣土的恶魔,可惜在恶魔们强大的力量面前他们并没能讨得好去。为了分化恶魔的力量,他们分别加入了血战的双方,可最后还是势均力敌:秩序和混乱的平衡是很难被破坏的。然后因为这个原因更多的其他位面生物被牵扯了进来,包括一些绝对中立的家伙也不能避免。最后血战变成了多宇宙中范围最大、影响最广和持续时间最长的战争。而尤哥罗斯魔则在一旁暗自窃笑:它们是从来不嫌奴隶很多的。

现在,在观望站中的一个兵营里,兀尔鲁正努力地炮制着面前的祁并者:血色的火焰猛烈灼烧着它那不仔细观察就不会看到的淡淡灰色的身躯,祁并者一定感到非常痛苦—即使是在它的前身临死前承受的也不能与之相比,它发出痛苦的呻吟声,而这种呻吟让兀尔鲁感到非常的满足。

兀尔鲁是一个英俊的尤哥罗斯魔,他是这个种类中极少有的人型恶魔,蓬松的红发披在肩头,其中有一络刚好遮住了他的左额,使他看上去有一种神秘的美感;他身上披挂着一整套全身盔甲,闪烁着异样的蓝色光辉,那是完全用异界极少见的秘银制成的,经过魔法加持后有着很强的抵抗元素魔法的效力,盔甲原来的主人是一个倒霉的黑暗精灵,和大多数兀尔鲁的奴隶不同的是,这个黑暗精灵好象非常的骄傲,他的轻率的态度为自己照来了灭顶之灾,于是这个罕见的盔甲就成了兀尔鲁的战利品;他的靴子也是一件魔法物品,这是一双黑色的靴子,上面还嵌着几块小小的宝石,它能使穿戴者的动作更加敏捷。兀尔鲁现在的表情非常专注,他全神贯注地操控着魔法的力度,像是在雕刻一件伟大的艺术品。

但是他失败了,祁并者没能继续坚持下去,它发出一声恐怖的尖叫,然后就像是暴露在晨幕下的水泡,消失地无影无踪。

兀尔鲁并没有太失望,毕竟祁并者的成长至少需要一周的时间,拔苗助长有时会带来不可控制的毁灭。虽然尤哥罗斯魔的天性是绝不浪费任何资源,但偶尔消遣一下应该构成不了什么问题。

祁并者是因为死亡而堕落到此的异位面生物的灵魂。它们是孤伶的幽魂、干枯的行尸;它们的脑海里只残留着一鳞半爪生前的记忆—即使只是那么一点儿也是残破不齐的,所以经常在异界的荒野上能看见这种飘来飘去的家伙们,带着那永远也实现不了的愿望而存在。他们在吸收了异界的气息后,一般经过一周的时间后发生异变,成为恶魔的幼体。一般都是一些最低等的恶魔,但其中也有一些珍品:极少数精神特别强烈的祁并者根据前身的阵营而转化成各种高阶恶魔。所以祁并者可以说是血战中用之不竭的弹药库,它们不停地为后者输送新鲜血液,而恶魔们对此则非常满意—它们再也不用为缺少兵源而犯愁了。

这个祁并者在消失的时候似乎留下了一点东西,兀尔鲁发现在地上有一个刻痕,那是一朵枯萎的花的形状。

“你看这个祁并者留下的东西到底代表什么?”兀尔鲁问站在自己旁边的一块阴影,那是一个眼眶带着火焰的骷髅。

“我不知道,祁并者身上有太多我无法理解的东西。”骷髅说。

“你以前见过花么?”

“见过,但是我并不喜欢它,它对我毫无意义。”

“不过…..”骷髅顿了一下,“…..在我的那个世界里,花代表美丽、幸福或是爱情—更多的是雄性用来向雌性表白的道具,它是一种吉祥物,人们一般都比较喜欢它。”骷髅说,它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从骷髅的嘴巴里讲出来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它的牙齿上下敲击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而现在这个图案中花枯萎了,大概是象征着失败的求爱吧,这件事一定让这个家伙印象深刻—直到变成了祁并者它都还记着。”

“这完全是我个人的看法。”骷髅最后总结。

“失败的爱情吗……..” 兀尔鲁喃喃地说,“这个词我以前也听说过,好象是一个…..恩,……一个莎秋比魔女曾经对我提起过,她说许多其他位面上的生物都比较崇拜这个,她也向我详细讲述了这个词的详细过程。可是我很不理解……。可是,桀桀,现在我说这个干什么?,这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耸了耸肩,以此来加强自己语气—一个尤哥罗斯魔对这种负面情绪是多么的蔑视。

“你觉得我这次失败的原因是什么?” 兀尔鲁换了一个话题。

骷髅没有立刻回答,它显然在用心思考这个问题,这花了一会儿时间。

“你知道我对祁并者并不了解,”它考虑完后说,“这种东西在刚刚到这里时一般都很脆弱,它需要一定时间的成长,所以一般…….”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兀尔鲁不耐烦地打断了骷髅的唠叨,他有些生气:“我关心地只是如何让这些讨厌的家伙们尽快能派上用场,你知道,那些巴特兹佬已经有点不耐烦了—我们需要二十万个新生的地穴恶魔来完成那笔麻烦的交易,现在只有十五万个,而距离交易的期限还剩一个月了。所以我们必须尽快—你只需要说出重点就行了!”

“我觉得快速催化并不能达到我们的要求,毕竟它违反的位面的法则。”骷髅我行我素,丝毫不畏惧尤哥罗斯魔的怒火。

“你知道么?当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觉得你和那些愚蠢的巴佬不一样。” 兀尔鲁说,他的声音由于愤怒而变地低沉,“可是你知道在你最虚弱的那个时候,我为什么帮助你么?—你也一定觉得很奇怪,尤哥罗斯魔竟然会帮助一个微不足道的主位面佬?”

骷髅沉默的神情不吝作出了回答。

“因为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是一个有趣的家伙,你的一切都显得与众不同—并不是指你的力量而言,我觉得你可能会在什么时候提供一定的帮助,但是…..” 兀尔鲁用力地挥了挥手,像是在表达自己的愤怒有多么的强烈,“…….你现在的表现让我感到非常失望。”

骷髅不吭声。

不管尤哥罗斯魔的不满有多么的强烈,但时间是会冲淡一切的:当兀尔鲁无奈地发现自己只不过是在对牛弹琴—尽管持续的时间有很长,但他终于发现对骷髅毫无效果。

这个主位面佬怎么这么狡猾?尤哥罗斯魔很是困惑。

但是他相信最终自己一定能够搞定这个家伙,对于这一点他甚至可以面对冥河来发誓。

—兀尔鲁可是以最聪明的尤哥罗斯魔而自居的。

于是他继续做那个无聊的实验,毕竟时间有的是,他一定能找到骷髅的弱点的。

拜瑞尔警惕地望着兀尔鲁,他毫不怀疑刚才自己又小心地躲开了一个陷阱—自从第一次遇见尤哥罗斯魔后,他就一直遇到类似的事情,有的是一本书,有的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有的是不露痕迹地恭维……等等等等,有的拜瑞尔一眼就可以看出破绽,而有的到现在都没搞清楚。不过亡灵法师都一一度过,像是在走独木桥:虽然看起来危险万分,但只要小心翼翼就可以避免不必要的危险。

就算不知道血战的秘密,亡灵法师也绝对不会相信一个恶魔,特别是一个自己完全不了解,同时又是以狡猾著称的尤哥罗斯魔。

不过他对兀尔鲁帮助自己的原因倒是有一点点相信,虽然说后者完全是在为自己打算盘。

打从自己遇见兀尔鲁以后,亡灵法师知道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它们全都毫不例外提到了血战和恶魔;让他感到奇怪的是恶魔们也像遗忘大陆一样存在着性别、种族、社会、制度和许多相似的东西—这和许多人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而且最让他感到疑惑的是:既然整个多宇宙的所有种族都参与了血战,那么为什么遗忘大陆上完全没有一丁点关于恶魔或是血战的消息—拜瑞尔本来对自己学识的渊博可是颇为自得的,可是现在他感到非常迷茫,就像一个刚刚上学的孩子。

他暗自决定一定要揭开这个谜底—他隐约感到自己已经窥见了一个前所未见的巨大阴谋的一角。

可是现在自己好好盘算一下下一步棋应该怎么走,现在他可以说是在倒尖上跳舞、油锅中取栗。他的周围没有任何可以信任的对象,他已经完全被孤立了起来。而且他毫不怀疑尤哥罗斯魔有足够的手段来对付他逃跑。对他来说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有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是一件没有办法的事。

还有一件事让他非常担心,我们知道亡灵法师和莱因之间有一条看不见的通道,他通过这个通道来输送一些魔法,可上一次他意外地发现有一股奇特的力量正在扰乱莱因的头脑,这股力量相当强大,让他震惊:莱因到底惹了什么了不得的家伙了。

可惜他现在分身乏术,他自己的麻烦事就够多了,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祝福。

。。。。。。。。。。。。。。。。。。。。。。。。。。。。

太阳高高地挂在空中,它灼热的视线炙烤着大地,连岩石都经受不住那样的热度。无数知了躲在茂盛的大树下,不停的鸣叫着,似乎在提醒人们夏天到了。树木的叶子在微风中摇摆着。草丛里偶尔跳出一只蜥蜴或是蚂蚱。从森林的深处传来一阵阵索索的声音,就好像是许多野兽踩在草地上的声音,慢慢地临近了。

那是三十个人,他们清一色的轻装打扮,他们的身体强壮而不笨拙,表情精悍镇静,他们飞快地奔跑着。

杰特就是这三十个人的领袖,他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人,身体特别强壮结实,手臂二头肌上虬筋盘根,他看上去充满了爆炸感的力量。

杰特是雷霆怒火骑士团的百夫长,他有着所有优秀军人的特点:他对吃穿毫不讲究,个人生活非常严格自律;他可以背着四十斤重的包袱连续行军数十公里;他对酷热、严寒、干燥毫不在乎;他的武技极为高超,他有一个人打败六十个士兵的惊人战绩,他作战的勇气和武技几乎不分上下;他精通各种野外生存技巧,是所有军队中不可或缺的人物;他有着所有优秀将军的优点,除了一个瑕疵:那就是没有和他所有优点相匹配的军事头脑,或者说是一种战争直觉吧。这使他虽然有雷霆怒火骑士团最勇敢的人的称号,而且战功赫赫,却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百夫长。

不过这并不能影响士兵们对他的爱戴:他诚实宽容的性格,公私分明的处事作风让他在军队中享有极高的威望,甚至整个西歌罗塞城中最傲慢的贵族看到他都变得谦逊起来。

和其他人腰间佩带的短剑比起来,他的背后斜挂着一柄十字枪,枪口上微微发出的幽蓝色光芒提醒所有的敌人那是一件高级魔法武器。

一个士兵不小心踩到一块烂木头上摔倒了,他羞得满脸通红,马上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奔跑,可是刚才的失误让他和大部队拉下了一段距离。杰特立刻发现了这个情况,他马上赶上去拉着这个士兵,他俩的速度显然比刚才要快得多,赶上大部队以后,杰特飞快地对他说:“孩子,你不用羞愧,再睿智的圣人也会犯错,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然后就跑飞快地跑到队伍的最前方—他自己本来的位置上,而没有注意到士兵投过来感激的那一眼。

他们继续作着急行军,三个小时以后他们离开了森林,来到一片广阔的平原上。杰特发现天色已晚,他命令士兵们扎营休息。

黑暗的夜空下,在平原上竖起了几团棚帐,疲惫的士兵们纷纷躲了进去,杰特没有让他们点起篝火取暖,因为那会引来平原上的猛兽或是其他什么敌人的注意。

杰特躺在简单搭制的床上,回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

五天前他接到佩尔顿领主的命令后,他迅速挑选了一批精干的士兵,其中还包括五个骑士和三个战斗牧师。他们在组成了一支实力强大的小分队后立即出发。虽然领主的命令看起来十分危险,可是杰特并不是很在意:毕竟自己挑选的士兵可以说是精锐中的精锐,而骑士和牧师的加入更是让他如虎添翼,虽然没有魔法师,但只要不遇见埋伏或是暗算,他都有七成的把握完成这个任务—如果不把那个家伙算进去的话就可以达到九成!

杰特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的神情看上去有点忧虑,这可以从他阴沉的脸上看出来。

他想到了莱因。

事实上是那个年轻人让他在出发前感到一丝阴影,这种不安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他毕竟承担着领主的重任和几十个兄弟的安全,本来作为一个统领他是绝对不愿意让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成为自己的手下。他当时就向佩尔顿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可是领主用近乎命令的口气拒绝了他的要求,这让他当时非常生气。而莱因并没有给佩尔顿争气—要不是因为他的缘故,行军速度可以快上四分之一。

因为这个原因杰特一直没有和莱因详谈过,甚至可以说他一直有意避开他。

杰特还发现这次行动的人员中没有一个是佩尔顿的手下,这充分说明了他的敝帚自珍;而且杰特隐约地知道团长欧德和领主之间的关系有点紧张,有一次他亲眼看到团长和领主因为一件事吵了起来,最后暴怒的团长掀翻了桌子头也不回地走了,从此以后就变得阴沉和忧郁,而佩尔顿就尽量避免和团长见面—除了一些非要双方讨论的重要事务。这些让包括杰特在内的将领们非常惶恐,虽然他们竭力化解这一切,可双方强硬的态度让他们的努力付诸东流。看起来被称为称为日不落城的西歌罗塞城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

难道连最锋利的刀剑都不能攻破的城墙会从内部倒塌么?他内心里对自己说。

杰特悲哀地摇了摇头,他的双手用力拍了一下,费力地把这些令人不愉快的想法从脑袋里赶出去。

他再也睡不着了,他拉开了营帐向外面望了一眼,然后披挂上盔甲,走了出去。

他想清醒一下。

不知不觉中,他来到了一个营帐的前面,本来杰特不想打搅熟睡的士兵,他想从旁边绕过去,可是从营帐的里面传来一阵阵奇怪的喘息声—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声音,总之听起来让人感觉发出这种声音的家伙一定正在承受着无法忍受的痛苦。杰特走进了这个营帐—他可不想在现在有士兵生什么怪病。

杰特发现在营帐中只有一个人,那个人看起来非常糟糕:他的脸色苍白,脸颊不由自主地抽搐着,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流下,两个眼圈黑了一块,颧骨高高突起,他看起来瘦极了,四肢直打哆嗦,原本乌黑的头发竟然有了灰白。这个人就是莱因。

杰特非常震讶,究竟是什么样的痛苦竟然把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伙子折磨成这样,他记得出发前还不是这个样子。

看到莱因这么痛苦的样子使杰特有点内疚:虽然莱因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家伙,可是他现在看起来可怜极了。如果早点发现身患重病就可以及时让他得到治疗,而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哦!天哪,”杰特叫道,“你怎么啦?”

莱因似乎没有听到杰特的声音,他抱着头在床上翻滚着。

杰特立刻冲上去摁住莱因的四肢,他惊异地发现那瘦弱的四肢里竟然蕴涵着如此大的力量,费了好大劲之后才成功地制服了病人;他撕开莱因的衣服,从怀里掏出一瓶烧酒撒在后者的心窝上,然后他用力地摩擦着,直到那苍白如纸的肌肤慢慢透出了一团团红晕。最后他撬开莱因紧紧闭着的嘴唇,倒了几滴深红色的魔法药水—这种药水是由高明的牧师配制的,能有效地恢复伤病者的精力。等到一切做完了以后,他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就好象是经过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杰特熟练的救助技巧慢慢产生了效果:莱因的脸色渐渐好转,四肢的抽搐也停止了。后者似乎有点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对不起,杰特先生,麻烦您了。”他说,因为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他还比较虚弱,说短短的一句话都好象是费了无数的力气。

他想爬起来对杰特表示进一步的表示,但杰特立即摁住病人的胳膊,制止了他。

“不要浪费体力,我刚才只不过是尽了一个统领应尽的职责,这没有什么了不起。”他说,他仍在仔细打量着病人,“简单的救助并不能有效的帮助你—你看起来实在是太虚弱了,为什么前几天不向我提出来?”

“我想我不要紧,我已经比刚开始要好多了。”莱因说,“您的职责太重要了,我不想让您在这个时候为我操心。”

“我尊敬你的自制,但是鄙视你的愚蠢。” 杰特的语气有一点淡淡的责备,“你这样做会送命的。”

“说老实话我本来有点看不起你,” 杰特盯着莱因的眼睛说,“我本来以为你只不过是一个靠奉承派马而混上来的败类,但是你现在的表现出的毅力让我这个老兵都很佩服…….”他的声音变地柔和,像是在抚慰着一件易碎的珍品,“所以我决不会再看着你这样受苦—你前程远大,未来的生活是美好的。你不需要在这里把自己的命搭上,而且作为一个统领我不会让你继续苦挨下去了—明天我就摆两个士兵护送你回去,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但是这次任务………”

杰特打断了莱因的话,“这是命令,我以这次行动的首领的名义命令你。”

杰特以极其坚决的态度否定了莱因的请求,然后他以与粗豪外表不相称的细心来照顾着后者,在确定病情不会恶化以后,他离开了营帐。

莱因带着感激的目光默默地送这百夫长的背影,确实像后者所说的那样,他已经支持不住了。

事实上我们知道从那天塔布齐老爹把他背回家以后,莱因就生了一场大病:发着高烧,满嘴说胡话;他通宵地作着噩梦;每天只吃少得可怜的一点儿东西,这使他迅速消瘦了下来,要不是有塔布齐老爹悉心的照料,莱因甚至不能肯定自己能不能活下去。

塔布齐老爹,这个可敬的、忠心的老人衣不解带地照料着自己,他的神气无比庄严,以自己能够为自己尽力而感到莫大的安慰。他帮莱因换药、更衣、吃饭甚至端尿送屎。他任劳任怨。不为别的,只为了能让自己的主人尽早康复。

当莱因的状态稍微好一些后,他扶着后者到庭院里散步,对他讲述着各种有趣的故事,把他逗得哈哈大笑,他看到主人的好转也就有了安慰感。

我们知道莱因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温情,他从小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张大以后陪伴他的也只有拜瑞尔和那个骨蜥,虽然前者完全可以说是他的半个父亲,也可以算是一个合格的老师,但亡灵法师从没有表达过类似父亲对孩子的慈爱,他从没有关心过莱因除了魔法以外的东西——最多也只是偶尔问两句就完了;而骨蜥与其说是一个亲人而不如算是一个仆人,而且还只是一个完全不懂得人类那种最珍贵情感的愚笨的仆人。

所以说从这个方面来讲莱因不到二十岁的年纪里可以算是孑然一身,家这个概念在他的脑海里只是一个遥远模糊的东西,到后来则完全消失了。他甚至不理解这种伟大的感情。

可以想象他和老爹之间发生什么:老人的慈爱让他的记忆苏醒了,他激动地全身血液沸腾。最后,他真正地把老人当成了自己的父亲。

于是命运把这两个人联系起来了,他们彼此热爱,彼此感到了相互的需要,他们几乎已经完全团结了起来。

慢慢地他的病好了。

可是他头脑里的战争更加激烈了,他的头无时不刻地剧痛着,像是有无数小刀在里面搅动,有时甚至他痛得满地打滚,把老爹吓得手足无措;有时他会毫无来由地呆在那里一天不动,各种古怪的想法此起彼伏。他的脑袋里就像是一团浆糊。夜不能寐让他的精神大大衰弱了下来,他半夜会突然惊醒,然后漫无目的地寻找着什么…….总之,他的大脑已经被彻底地扰乱了。

莱因有时会想是不是中了什么暗算,可每当这个时候都不由自主地停止,好象在他的心中有一个极其充分的理由让他这么做……而他却完全不知道是为什么。

当佩尔顿向莱因下达命令后老爹的愤怒是可以想象的,他坚决不让莱因去执行这个任务,他甚至不惜与领主的传令兵发生了冲突,可最后还是像大多数人在面对强权时一样,他屈服了。

在莱因离开的那一天,老人送了很远,他有一种可怕的直觉:他和莱因恐怕再也不能见面了。

莱因的头又剧烈地疼起来,这种剧痛表现地很有耐心—像是一种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执著。

这使他完全不能冷静地考虑问题,以后的道路在他的眼里不吝是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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