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长风带者一丝莫名的兴奋,自乔府悄悄退了出来.
看来云烟另有其人,被这个名作飞月儿的女子替代了他的身份,在那瘦削青年,田国三王子庞夷度的安排下,三年前在田国都城滋阙,以其美貌迷住了乔符,且随乔符回到临雍,做了乔符的小妾.
且从飞月儿与庞伊度的言谈中,史长风获悉了另外一事,原来云烟与计青梁之间所发生之事,皆出自乔符的授意,但至于庞陵父子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就不得而知了.想来也应该脱不了干系.
庞陵父子如今在临雍的势力虽然强横,然而计氏雄踞临雍已有百年,可谓根深蒂固,现在半路又杀出来庞夷度这个在一旁对庞陵父子虎视耽耽的大敌,若能巧妙加以利用,未必就不能度过眼前这岌岌可危的形势.
出了乔符,史长风一路往西,向计府方向奔了过去.此时大约已是三更十分,宽阔的街道上空无一人,乔府上与计府相去并不是很远,史长风毫无顾忌,纵身疾奔,约莫半刻钟后,计氏雄伟的府第已在眼前.
可见计府那气象万千的高大门楼上挂了两盏巨大的八角形气死风灯,门楼下,两扇厚重的铁门紧紧掩闭.
史长风走到门前,伸手拍了拍两只铜制的门还,半响,‘咣‘一声响,半边铁门打了开来,陈运急切的面容从门内探了出来.
看见史长风,陈运显然有些喜出望外,忙从门内走了出来,一把搂住史长风的宽厚的肩膀,笑道:‘方才依依告诉我风老弟并没有离开临雍,我尚且不信呢,哈哈,依依不仅消息灵通,且比我还要心急想见着你,着我在此等你,只要你一到计府,让我立即带你去见她.‘
说完,拉着史长风向府内走了进去.
史长风感受到他对自己的真挚情意,心中一暖,此人与自己相识不过段短半天,对自己却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关心,这份情意着实让人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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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边走边聊.
史长风心中忽生疑窦, 计依依知道他史长风没有离开临雍的消息,定是荷娘遣人告诉她的,但陈运显然并不知情,荷娘与计氏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史长风随陈运穿过计氏住宅后的花园,往左拐,穿过几座别院,来到一座宏伟高大的建筑面前.
陈运一边跨上台阶,一边说道:‘这里是我们计氏平日祭祀祖先的地方,亦是发生重大事件时,我们计家几位重要人物议事的场所.依依和三爷,四爷正在里面等着你呢.‘
史长风注意到这幢宫殿式的建筑较一般的建筑墙壁来得要厚上许多,大门亦非木制,而是与计府正门口一般,是两扇铁制的厚背大铁门.
看来这幢建筑物定是具有良好的隔音效果,若在里面议事,外面肯定难听见些须声音.
陈运口中的四爷大约就是那风liu少爷计青梁的父亲计伯用,方才在花满楼中,史长风曾从乔符嘴里听及此人的大名,不知与老奸巨滑的计伯常比起来,他又是怎样的一个人物?
他与计伯常同为计依依父辈中仅余的两个嫡亲叔父,自然是计依依最可信任的两个人,计依依今晚选择在此与这两人议事,一来干系重大,而来看来亦是为了防范计氏中藏匿的奸细.
陈运在计府中地位虽然不高,但显然亦是计依依亲信之人.
走进大门,这幢建筑物里面主要是一个空间可容纳数百人的大厅.前方正堂上供着数十个牌位,牌位下燃了一只青铜香炉,香炉上青烟袅袅,果然是计氏平日祭祀祖先的祠堂.陈运身手在铁门后面的一只烛台上轻轻扭转了几下,‘轧轧‘一阵声音响起,大铁门缓缓合拢关上.
史长风环首四顾,却见四面并没有其它的门窗,看来着幢建筑物就这么一个可供出入的通道,一旦铁门合上,除非有人在里面用机关操控,否则寻常人想从外面进来,简直是痴人说梦.
待铁门合拢,陈运走到香炉旁,将手伸如香炉中,不只按动炉中什么物事,大厅当中的地板缓缓露出一个方形的洞口和一段石制的阶梯,史长风暗暗惊叹,这幢建筑物中不知还设计建造了多少这样巧妙的机关.
史长风随陈运拾阶而下.
史长风暗中留了一下心,大约下了五十阶,方才走到尽头.
下面是一条密道和几间地下密室.
陈运回头看了一眼一脸疑惑的史长风,笑道:‘当年,我们计氏祖先为防日后可能遭到变故,被人赶尽杀绝,便造了这么一条密道和这几间密室,以作逃身亡命时所用,不过迄今我们族人仍从未动用过这条密道,倒是这间密室,却成了我们计氏几位长老和家主商议秘事的场所.‘
史长风听他口口声声自称‘我们计氏‘,忍不住问道:‘陈大哥,你姓陈名运,应该并不是计氏族人呢?‘
陈运闻言先是一愕,继而呵呵一笑道:‘风老弟,你有所不知,我陈运原本是一个孤儿,当年也是在这酷九寒冬,我在街头行乞,险被冻死,后来被计氏的老家主,亦即依依的父亲收留,还收我作义子,因此在我陈运心里,我便是计氏中的一员.‘
顿了顿,叹了口气道:‘虽然在计氏其他人眼中,因我并没有计氏的血统,对我处处排斥.但我义父临终前嘱我扶助计家,照顾依依,我既然答应了他老人家,自然会尽我的全力,去报答他老人家的恩情.‘
史长风暗道原来如此,难怪陈运如此人品武功,却在计氏并不受重用.
但陈运却似乎并未因此对计家心生怨恨,正为陈运感到惋惜与不平,亦为他胸襟所折服之时,忽地从密室中传出计伯常苍劲的嗓音道:‘是风贤侄在外面吗.快些请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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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长风走进门内,只见计依依正端坐在房间右侧的软几之上.
换过一身鹅黄色仕女服的计依依象一尊玉石雕像般,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美得让人不敢逼视.
在史长风走进她视线的一刹那,计依依幽怨的双眸忽地爆起一片惊喜的神采.
冰冷的玉石雕像突然之间有了生命一般,霎时间充满了活力与生机,令计伯常与陈运立即感受到她的变化.
史长风向她微微一笑,往向计依依的眼光既有怜惜,又有歉意.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
果真如荷娘所说,计依依显然是痛哭过一场,虽然经过精心修饰,但象史长风这样的有心人仍能看出她的眼眶略有些红肿.
史长风不禁在心中暗骂自己混蛋.
却见计依依的目光亦向他看了过来,眼神中饱含了惊喜与柔情,还带了三分感激..
史长风心中一动,正待上前与计依依说几句表示歉意的话.
却听计伯常哈哈一笑道:‘今日多亏了风贤侄,将小侄青梁从乔府救了出来,让计家免去了明日的一场劫祸.‘
史长风闻言一鄂,回头看了坐在密室左侧的计伯常一眼,奇道:‘计三爷客气了,不过计三爷大概弄错了,人并非我风某从乔府救出来的,救人者其实另有其人,难道令侄不曾向计先生讲明吗?‘
这时, 计伯常旁边一个面相清瘦的老者‘哦‘了一声道:‘救人者难道不是风先生吗?犬子回来只说一蒙面黑衣人将他从乔府中放了出来,且告诉犬子,我计家最近运到临雍吉通分号的一船官盐暗中被人夹放了一千斤私盐,明日庞夷乱会借此生事,让我计家早做准备,我们本以为这蒙面人正是风贤侄,想不到却另有其人,但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何要帮助我们计氏呢?‘
听他说话,便可确定此人就是计家老四,计青梁的父亲计伯用.
史长风闻言心中一凛,原先他在乔符府中听说私盐一事,庞夷度并没有细说分明,所以他亦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看来,事情却并非如此简单.
若庞夷乱真要借私盐一事生事的话,那么这一千斤私盐足以关系到计家的生死存亡,因为贩卖私盐在各国都是严令禁止的,一经发现,贩卖私盐者,都是要抄家杀头的.
史长风倒吸了一口凉气.
若将乔符明日的行动与这私盐一事联系起来的话,那么庞夷乱显然是想是借乔符一干人分散计氏族人的注意力,从而轻轻松松借私盐一事扳倒计家.
看来庞夷乱并不想通过与计依依结亲来达到控制计家的目的了,而是迫不及待,想通过这致命一击,以快刀斩乱麻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扳倒计家.
庞夷乱定是知道了他想谋夺计家产业一事已被计氏人发觉了,所以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这么说的话,隐藏在计氏中的这个奸细身份地位确实是计氏家族核心人物中的一个.知悉计家所有重大,秘密之事.
史长风略一沉吟,将他在花满楼和乔符府中所听闻之事说了出来,亦将他方才的这些想法一一道出,不过却将遇见荷娘一事略过不提,因为他还不能确定是否这里每一个人都清楚有荷娘其人的存在.
计伯常听完史长风一番话,捋可捋唇下的山羊胡,点头道:‘风先生所言极有道理,庞陵父子果然是狼子野心之人,觊觎我计氏家业,一计不成,又出一计,只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还有庞夷度在背后窥准了他的一举一动.哈哈,看来来计氏祖上有灵,佑我计家百年基业不会毁于一旦.‘
计依依微微一笑,柔声道:‘亦幸亏有风先生的出现,让依依不仅看清了庞夷乱的真面目,还知道那庞夷度其实亦没安什么好心,否则计氏就算躲过今日之劫,只怕亦躲不过日后被他们暗算.‘
计伯用沉吟道:‘依依所言极是,现在的田国表面上看来风平浪静,其实底下已经是暗流汹涌,祸乱将起,我们计家应该早做准备,不然迟早会被殃及的.‘
顿了顿,眉头忽地皱起道:‘但从今日这私盐一事看来,我们计家内部的奸细很有可能是老六那一支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