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交给伙计一锭黄金,吩咐他把我带到打听到的那个村庄。
离村口还有几百米的路程时,我远远地就看到那个老人站在村口翘首期待。撑着拐杖的手臂露出根根青筋,萧萧白发在凛烈的寒风中不停飘动。
她还在翘首期盼儿子的回来,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哪,我不禁为之一阵心酸。
我转头询问伙计:‘那位站在村口的老人家就是你给我找的人吗?‘
伙计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客官眼力真好,没错,就是她。每天只要有空她就会站在村口等儿子,不会再有别人!‘
我点点头道:‘那好吧,多谢你了。现在你可以回去了。‘
伙计谢过我转身就走,我从背后顺手给了他重重一掌。
伙计顺着掌势飞出数米开外,身在空中已然鲜血狂喷,摔落地面时抽搐几下就不见动弹了。
我缓步上前,踢踢他的身子,伙计毫无反应。
其实下手时我就已知道这个伙计必无幸理。一棵大树我都能轻易拔起,用尽全力在背心处猛烈一击,不筋断骨折那才是怪事。
我把他的身子翻转过来。
只见他双目圆睁,两行血丝从眼角缓缓流下。一幅死不瞑目的样子。
我轻声道:‘兄弟,不要怪我心狠。你活着总是我的一大隐患。这本来就是人吃人的世界。要怪的话只能怪这个社会太黑暗了。‘
默哀片刻之后,我把赠送给他的两锭黄金从怀里摸了出来,还顺手拿走了他的两串铜钱。每一分钱都是劳动人民的血汗所系,弃之荒野那是要天打雷劈的,这种奢侈浪费的罪恶行径对于我来讲,尤其不能容忍。
快要走到老人跟前时,我大喊一声:‘娘,您的小强回来啦!‘
老人眼睛蓦地睁得极大,踉跄着向前奔出数步。
那根充当拐杖的木枝被她抛出老远。那双苍老枯干的双手向我颤抖着伸了过来:‘小强,我的乖儿子,真的是你回来了吗?你可想死为娘了!‘
我飞快地跑到她跟前,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孩儿不孝,让娘为我担心了!‘
两颗大大的眼泪从浑浊的双眼缓缓流出,双手不停地在我脸上摸索着:‘七年了,七年了,孩子,你总算回来了。为娘日思夜想,眼泪都哭干了,这双眼睛也快看不清了。总算观音菩萨保佑,能等你平安回来。‘
老人欣慰地摸着我的身体:‘你长高了,也长胖了。跟刚离开村子的时候比起来,简直就象跟两个人似的。你如果不叫我,我还真不敢认哪!‘
我心里暗笑,您老的手感直好,我与你儿子的的确确是两个人。
心里虽然这么想,嘴里却应道,‘是啊,这七年的变化可大了。我还记得当年您送我走出村口时,还给我塞了两个红鸡蛋,说是能保我一路平安哪。
您还记得吗?我小时候太顽皮,有一天我爬到树上摘果子,不小心从树上摔了下来,你摸摸我的头,那疤痕还在哪?‘
在来村庄之前,关于他儿子的情况我早就打听好了。不然凭什么去冒充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还得瞒过生他养他几十年的老母亲。
老人激动地伸手在我头发里摸来摸去,诧异地说:‘怎么摸不到啊?‘
笑话,本来就没有,哪能摸得到。
我连忙岔开话题,‘可能您一时没注意,娘,我累了,快带我到家里去吧,我不在家的时候,这些年可苦了您啦?‘
老人笑眯眯地说道:‘好,好,只要你回来一切就都好了。‘
老人边走边问:‘我说大牛,这些年你都去哪儿啦,怎么连过年都不回来一趟?‘
我一边搀扶着老人,一边回答:‘娘啊,你有所不知。我刚出去打工的时候就被别人骗了。欠下了十几万的债务,然后被押在一家农场里替人种田,直到今天才还清欠债重获自由。‘
老人大惊,‘真的吗?他们有没有打你,让娘仔细摸摸看。‘
敢情七年没见,摸上瘾了。
我耐着性子让老人又摸了一遍。
老人一边摸,一边垂泪,‘儿啊,这些年不在为娘身边,你也瘦啦!‘
看着老人憔悴的面容,我不禁一阵心酸。
做母亲的只想到儿女的受苦,哪想到自已这些年所受的辛酸。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老人的家。
那是怎么样的一个家啊。
岩石垒成的墙壁上长满了苔藓,岩缝之间甚至长出了几株野草。
铺在屋顶上遮风挡雨的稻草已散落大半,连屋内的大梁也暴露在空中。
我推开摇摇欲坠的房门,一阵酸腐的气味直扑入鼻。
用‘家徒四壁‘来形容这间房子,真是最恰当不过了。
屋里只有一张桌子和几张椅子,其他的什么也没有。屋子里空空荡荡的,有一种说不出的凄凉感觉。
老人怕我饿着:‘大牛,快进屋里坐着,锅里还有几个锅头,我给你端来。‘
我一看盛在碗里的锅头,粗砾的馍馍让人看着就倒味口。
我问道:‘娘,您平时就吃这些馍馍度日吗?‘
老人笑着说:‘哪能都吃这些馍馍呢,这还是隔壁的张大娘昨天刚给我端来的。我舍不得吃就放在锅里热着,还是大牛你运气好,刚好留给你吃。‘
我不解地问:‘那您平时都吃什么呀?‘
老人指着放在屋角的一堆土豆,‘土豆啊,咱们家的地里种这个,自然就吃这个。‘
我鼻子一酸,找个借口走出了屋外。
这世界有人住着高楼大厦,吃着山珍海味。在这同一片天空下,却有人一日三餐吃着土豆,吃口馍馍就当享受美食。
天道何其不公也。
我仰望苍天,一头雄健的苍鹰翩然掠过天际。在飞越头顶时给我留下了一泡热屎,对我悲天悯人的情怀表示强烈的鄙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