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好商量的？”妃儿没好气道。虽然她也知道刚才张枫所说的都是实话，但在她看来：他说话时那种“事不关己靠边站”的态度，才是使得顾陵雪离开的主要原因。
看来增加了一个多月的江湖阅历，妃儿在变得成熟、泼辣的同时，还学会了审时度势。张枫苦笑着，却没有一点要向她解释的意思，仍然看着穆生，淡淡道：“师兄现在是否还想找汪洪涛当面问个清楚？”
其实现在谁都明白，穆生刚刚所谓的“问个清楚”，不过是因为一时难以适应说出的意气之言，作不得准。如今张枫旧事重提，穆生面无表情道：“师弟觉得还有这个必要么？”
听到穆生的话，徐敬轩、柴周还同时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张枫也欣然笑道：“师兄想通了就好。”
不料穆生却反问道：“想通了什么？”
面对突如其来的问题，徐敬轩和柴周还同时一愣。张枫却似乎早有准备，不紧不慢道：“正邪不同路，该选择那条路走下去，难道还要我这个做师弟的多言吗？”
冷哼一声，穆生不屑道：“何谓正道？何谓邪道？像我们这些行走江湖的草莽汉子，哪个不是把脑袋绑在腰带上？有今天没来日的，有个‘义’字足矣！哪还有什么心思考虑其它？”
“精彩之极！”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穆生的说话，明显都是搪塞之词。可张枫非但没有出言反驳，反而拍手叫好。只听他笑道：“脑袋绑在腰带上，师兄的这个说法可是太形象了，不过小弟就不明白了，师兄自己的脑袋不值钱，可是你手下兄弟的脑袋难道也不值钱吗？”
“此话怎讲？”穆生作色道。
“嘿！”张枫油然道：“不知师兄可曾仔细想过，汪洪涛之组建魔教，究竟是为了成就一番宏图伟业？抑或只是把魔教做为踏脚石，以此作为其日后回归魔门时，换取高位的一个砝码？”
“借助魔教之力，哪里有自己打出的天下来得畅快！”对张枫的问题，穆生似乎觉得不以为然。可是连他自己都感觉到——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很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没想到穆生还在“死鸭子嘴硬”，实在令张枫既好气又好笑，打个哈哈，哂道：“算了吧！自欺欺人可不是魔教第二把交椅的作风。我们就开门见山说了吧，如今天下升平，魔教这样新生的教派，控制本来就没有什么得意势力的江南容易。但是如果再图发展，南有岭南宋家，西有独尊堡解家，北上洛阳则是独孤家的地盘。也许时至今日，独孤家的势力已经大不如前，但他背后的官家背景，却是更难对付的。”
全身一震，穆生终于明白了张枫的意思——所谓太平盛世，对普通百姓来说，的确是幸福的事。可是对他们这些混帮派的人，并立志以此为起点建立一番功业的人，却是难比登天，因为这注定了他们的活动范围已经被限制在武林之中。张枫说得不错，像魔教这样的新生教派，实力远不如在岭南和川中早已根深蒂固的宋家和解家，而北踞洛阳的独孤家，看似最弱，但一旦自己侵犯到他们的利益，就等若触动了朝廷的逆鳞。以今日的大唐国势，魔教根本连一点点反抗的机会也没有。
汪洪涛接近林大小姐，是魔教进军洛阳的第一步棋，当初汪洪涛刚刚提出这个方法时，得到魔教高层的一致同意，连穆生也投了赞成的一票。可是如果独孤家的势力真正如张枫所说，那么等待魔教的，就将是大唐天子的百万雄师……
看着穆生僵直的身体和额角微微渗出的汗珠，张枫明白自己的话已然产生了效果。点了火自然就要扇风，继续道：“任何一个魔门弟子，无论出自阴癸派，或者是邪极、道祖真传这些宗门，他们都要自幼就接受一种洗脑式的教育，以一统两道六派、弘扬圣门为己任的。至于这种洗脑的效果如何，第一，要看这些弟子本身的实力如何，毕竟没有与野心相符的实力，到头来也只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第二，则要看其授业恩师是哪一位了，人家阴后祝玉妍女士当然是成功的，无论婠婠前辈还是白清儿，如今在圣门中都是挑大梁的人物；可相比之下，我们的外公邪王他老人家就太失败了，杨虚彦和他根本就是互相利用，而我义父也是个不成器的弟子……哦，扯远了，其实我只是想问师兄一句，你认为邪帝向雨田是否是个好老师呢？”
张枫的说话，嘻嘻哈哈似乎没有一点正经，但观穆生越发凝重的脸色，可见他的说话还是相当见效的。长叹一口气，穆生再度站了起来，不过这次他没有如刚才般向门口走去，而是苦笑着对张枫道：“依师弟之见，我这次回去之后，当采取什么对策呢？”
“以师兄的看法，魔教高层中，还有什么人并非汪洪涛的嫡系？”张枫不答反问道。
沉吟片刻，穆生若有所思道：“魔教的高层，自教主和左右二位护法之下，便是三圣使和四法王了。虽然我不清楚这七个人的来历，不过看他们之间的熟捻程度，显然在入教之前就有不错的交情。尤其是三圣使，他们还是三胞胎兄弟……只是当初汪洪涛找我的时候，这些人就已经在他的身边了，加上我和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交情，很难推断他们与教……主的关系。至于左护法于天夫，五年中我都没见过他几回，只知道这个人负责掌管魔教的一个暗部，与我刚好是一明一暗。至于其他的……师兄也是不甚了了。”他的声音越来越低，速度也是越来越慢。当说完最后一句话，似乎也用尽了他的最后一点力气，颓然坐在身后的凳子上，给人的感觉似乎在这一刹那苍老了许多。
一个时辰前还是意气风发的魔教第二号人物，谁知道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先是知道了教主一直隐瞒的真正身份，随后更是沮丧地发现：自己为之耗费了五年心血的魔教，原来对自己，根本就是一个陌生的存在。这样的现实，换成任何人，也是难以接受的。
对穆生此刻的心情，张枫虽然说不上什么感同身受，但也算是很理解的。轻拍他的肩膀，张枫轻声道：“我明白师兄的心情。五年的时间，唉……看着魔教在自己手中一点一点的壮大起来，自豪？应该是师兄最大的感受吧？”不待穆生回答，张枫又道：“不过想来以汪洪涛的城府，让魔教全军覆没这种傻事他是绝不会做的，毕竟只有魔教更昌盛，他日回到魔门，他才会受到更多人的拥戴。”
张枫言之成理，穆生心中燃起了希望。看着他重新焕发光彩的眼神，张枫更是给他打了一支强心剂：“小弟有九字真言，也许可以避免魔教沦为魔门的附庸，不知师兄可有兴趣？”
最后一句根本就是废话。不过穆生显然没有心思去追究这些，连忙道：“愿闻其详。”
“筑高墙，广积粮，缓称王。师兄明白我的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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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两天的角逐，林家碧瑶大小姐的比武招亲大会的复赛终于正式开始了。
据统计，进入复赛的，一共有一百二十一人，经林员外、夫人以及林小姐的研究讨论，最后决定：采取抓阄捉对的方式——在一百二十一张纸条上标上一到五十七的数字各两张，剩余的七张则是空白。按照纸条上数字的顺序，抽到同样数字的两个人进行对决。胜者将进入下一轮，失败者则要被当场淘汰了。而抽到空白纸张的七人，就是所谓的幸运儿，他们不需要比试，直接进入下一轮。
而今日林家大门也并非如前两日般如闹市般。考虑到今日比赛的重要性，林员外可是请了不少当地的知名人士前来观战，不是历史悠久的名门望族，就是些颇有清誉的达官贵人。至于那些街头市井的人，你们喜欢的话，趴在外面的墙上看也不会有人赶你走的。以林家大院的宽敞，足足二十丈的距离，足够让这些近台观战的大老爷们耳根子清净了。
在穆生和柴周还的安排下，张枫和妃儿也顺利进入了林府。虽然林府的管家和仆从对此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没有林老爷的首肯，却是没有人给他们安排座位的。不过二人也并不在意，毕竟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既能遮蔽阳光，而且视野宽阔，除了距离擂台远点，身后不远处的围墙上比较闹了点，就没有其它的问题了。
妃儿巧笑倩兮地将臻首靠在张枫的肩头，一如在幽谷时那般小鸟依人。经过两天的相处，张枫早已经习惯了妃儿的刁蛮任性。其实在大多数的时候，妃儿还是他乖巧听话的小娇妻，这就足够了。毕竟张枫要的，并不是一个只懂得依附在自己身上、以自己为至高行为准则的高档花瓶，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会高兴、会撒娇、会耍小脾气的妻子。
眼见比武开始在即，突闻外面一阵骚动。循声望去，只见本来已经虚掩的正门大开，一列身披袈裟的和尚鱼贯而入。
“咦？”一声惊呼脱口而出。到过少林寺的张枫，当然一眼就认出这些和尚穿的都是少林寺主事和尚的袈裟，而跟在他们后面的那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和尚，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从他身上的一袭袈裟看来，他的身份无疑是最高的。
妃儿发现张枫的奇怪反应，问道：“师兄发现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那几个大和尚都是少林寺的。”老实说，张枫只是一时惊讶，这并没有什么难以理解的。柴周还曾经跟他说过，由于觉得对若梦母女有所亏欠，林员外近些年来，对拜神礼佛这些事情很是虔诚。像他这样的大财主有事相求，少林寺自然也不能怠慢。这个身份甚高的和尚，应该是他请来的评委吧。
“少林寺的？”妃儿坐直了娇躯，向那几个和尚看去，过了片刻，叹气道：“看不出他们和别的和尚有什么分别啊！”
张枫啼笑皆非道：“都是一个脑袋两条胳膊两条腿的人，即使和正常人相比，和尚也不过是头上少了几根毛而已。你原来是怎么想的？少林寺出来的和尚就应该是三头六臂？”
“可是爹说少林寺的和尚确实很厉害啊！”妃儿不服气地噘嘴道：“当年在洛阳，要不是有少林寺的十三棍僧护持着李伯伯，他早就被寇伯伯斩于马下了！”
惊讶地看着妃儿，以徐子陵的性格，这样的话应该不是他说的罢？正待细问，只听得又是一阵骚动，却是林员外已经登上了擂台。
柴周还曾经说过，他这个姑丈生的高大好看，很容易就让人生出好感。几番张枫定睛望去，这个林员确实和那些满是铜臭味的商人有很大的区别：不但相貌堂堂，而且举手投足间，无不散发出一股浓浓的书卷气息，着实让人心折。想来这就是因为他的出身缘故吧。
张枫正自猜测间，旁边妃儿轻轻捅了他一下，悄声道：“看着这个人，让妃儿想起了爹爹……”
爱怜地拍了拍妃儿的肩膀，张枫关切道：“想家了？”
“嗯。”妃儿并不否认。从小到大，第一次离开父母就是一个月的时间，当然会有些想念。搂住张枫的腰，娇躯也顺其自然靠在张枫的怀中。
“那此间事了，我们……”张枫没有继续下去，因为他感觉到搂着自己的一对玉臂陡然间紧了起来，伴着如兰似麝的气息，耳边传来妃儿好听的声音：“不，妃儿不回去，以后师兄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末了，还似乎有些不放心地补了一句：“省得你以后到处拈花惹草。”
本来还在为妃儿前面的话感动，突然听到最后一句，张枫差点没一头栽下树去，失声道：“拈花惹草！”
“难道不是吗？”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妃儿轻哼道：“别以为妃儿不知道，上次在长安，你就认识了一个叫明空的是不是？而且听说还是个超级大美女来得。这也就算了，毕竟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年轻气盛，经不起诱惑。可这回刚刚出来一个多月的时间，又多了一个若梦！人家才是你的妻子诶，你让人家怎么放心得下嘛！”
天啊！张枫几乎都要晕了。什么“上梁不正下梁歪”？什么“年轻气盛，经不起诱惑？”真不明白妃儿从那里学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张甜美可人的娃娃脸几乎是立即就浮现在张枫心头，想来也是，除了蔻儿大小姐，实在想不到其他人会搅出这么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看我以后不叫天朗好好收拾你个小妖精……”心里转动着各种恶毒的计划，可是嘴上却只能一遍一遍地陪笑辩解道：“上天为证，我张枫和若梦小姐之间绝对是清清白白，没有一点男女之情的。”
“和若梦小姐之间清清白白啊！”妃儿笑了起来，露出一对好看的酒窝，“是是，我明白，那和明空呢？”
“……”
被人捏住痛角，纵使张枫舌灿莲花，也始终无法扭转劣势。只好转移注意力道：“我们还是先看比赛吧，这些问题……咳，以后来日方长。”
妃儿本来还有些不依不饶，不过张枫既然已经认输，她也失去了继续闹下去的兴致。娇哼一声道：“这次就先放过你。唉……其实妃儿也不是小气的女人，自己一个人也是很寂寞些了。可是师兄什么事情都瞒着我，才是让人家最受不了的。”
张枫愕然看着妃儿的时候，小妮子却仿佛什么都没有说过一样指着擂台道：“快看啊！师兄，林家的大小姐出来了诶，好漂亮呢！”
还没有从妃儿的话中惊醒过来。张枫很自然地随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却不知林员外什么时候已经说完了话，下了台去，如今站在台上的，是一个年龄和妃儿相仿的美丽女子。剪裁合身的素衣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淡淡的红妆使得她那钟天地之灵气的面容更加明艳动人。“果然是个绝代佳人！”张枫心中暗赞。
“色狼师兄，看什么呢？”妃儿扯起张枫的耳朵。
“老婆你多心了。我只是在想柴兄果然是眼福不浅啊！”张枫嘿然道。
“他？”对于连抢老婆都想着作弊的柴周还，妃儿一直是有些看不起的。不屑道：“要不是哥讲义气，那轮得到他啊！”
“算了吧！”轻轻拍了下妃儿高高扬起的小脑袋，张枫淡淡道：“如果各自为战，周还当然是没希望了，但敬轩也同样不是汪洪涛的对手。不过这里是擂台，并不是我们或者是汪洪涛一个人说了算，谁能抱得美人归，最终还是要实力才能说话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