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夜下意识的举起了腰间一物，正是那颗能吸人灵力的光球。
罗文的攻势凌厉，此招本是下着必杀之心，不想沈夜竟用此物去挡，慌忙收了几成劲力，却仍是晚了，那乌鞭带着破风之声“啪！”地抽到了灵球之上，瞬间便出了道猩红的印记。那印记有如红莲之火，在沈夜的怀中炸了开来。
巨大的冲击波将两人弹开了数十米，沈夜更是摔在了巨大的玻璃罐之上，厚重的玻璃应声而碎，里面的液体粘稠的裹了他满身。他挣扎着从里面站起身来，发现灵球已经变得赤红如炭，正落在他与罗文的正中间。
他起身想跑过去抢，却发现摔在一旁的罗文竟是变得异常狂暴了起来——他捂着脸，嘶吼着像是负伤的野兽。而指缝之间也是一片火焰般的光芒。
沈夜愣住了，他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见罗文身上竟是出现了一道赤红的印记，从头顶到下身，斜斜的像被人砍了一刀般。
“那颗球……”沈夜心中一转，抬眼瞧了罗文一眼，拔腿便向那颗球冲了过去。此时罗文也意识到了沈夜的动作，他虽然仍在痛苦的呻吟，却也立时挣扎着往球的方向爬了过去。
沈夜虽说是被摔的有些脚步不稳，却也比罗文快了许多，只几步便抢到了那颗球。球仍是赤红一片，中间明显的一道正是罗文的鞭子所伤，他将球抱在怀里，眼里有了些了然。
“这球莫非……”沈夜心中有了想法，手中又化出了一把灵剑，剑锋按在了灵球之上。
“不要！”罗文立即大喊，身上的红印有着慢慢扩大的趋势，像要将他披开一般。
“你别动那颗球！”他指着沈夜，脸上多了几分惊恐。
沈夜的眸子中多了几分精亮：果然跟他想的一样。
“楚韩。”他喊了一声，“你还没好！”
一直盘旋与半空的幻兽仰着脖子嘶吼了一声，然后便盘旋着落了地。座上之人腾身而下，腿上森然的白骨隐约现于残破的长裤里，而那长裤却早已被殷红的鲜血浸了个透湿。
楚韩身形有些不稳，他扶着沈夜的肩膀，手中冰剑一甩，便听身后喀嚓几道破裂声响，两陀冰堆便碎成了数十块散落了下来。
“控制身体这招的确厉害，不过我想如果让一个人的身体完全变成一堆碎冰，也不是件太难的事。”他轻轻一喘。与沈夜相视而笑，之后视线定在了沈夜怀中的那颗球上。
“这球大概与他关系匪浅，不如就此毁了，看看有什么效果。”他道，由于先前失血过多，此时的声音已渐显了几分气弱。
沈夜点了点头，举剑便要刺下去，罗文哪肯让他去刺，连声大吼道：“住手！”他眼珠一喊，忽然喊道：“难道你想杀了欣芸！”
欣芸？沈夜一愣，果然停下了手，他略微蹙眉道：“这球又与欣芸有什么关系！”
罗文的身上仍是痛苦难耐，但也勉强挤出了个笑容道：“你不要忘了，这球是欣芸的灵气所结，自然包含了欣芸大部分的生命力，此球就同欣芸的本体一样，你若是毁了这个灵球，就如同亲手杀了欣芸！”
这一席话说得沈夜暗自一惊，他回头望了望楚韩，楚韩略微点头，按常理来看的确很有可能。毕竟罗欣芸的年纪过小，如此一大团的灵气肯定包含了不少她体内无法缺少的东西。如果贸然行事，就极有可能伤了欣芸的性命。
“你打算怎么办？”楚韩附耳问道。
沈夜略微一想，倒是收了手中灵剑，只将光球放于了胸前。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话有几分可信，还有你又怎么解释你自己身上的伤？”
罗文喘了口气，像在自嘲：“自从我发现欣芸的能力后，便教了她此种技巧，然而她年纪太小，无法将灵气完全聚集在一起，所以必须用一块凝结的灵气作为载体，这颗球可以说是我与我女儿的统一体，一损俱损，你若是想杀我，最好顾及一下欣芸的身体。”
罗文讲完后便默不作声，只盯着沈夜与楚韩的反映。楚韩他不敢说，但沈夜的心性他十分了解，那孩子表面上虽然狂暴危险，但内里却是有种与行为不太相符的善良特质，所以他才如此确信一旦牵扯到了无辜的欣芸，沈夜就绝对不会再去打那颗球的主意。
而无谓的善良，往往就是人性的最大弱点。
罗文略微将手指缩了缩，这时整个密室都散着一股溶液的酸腐味道，直呛的人头脑发晕。他眼睛盯着那颗球，视线渐渐的沉了下去。
沈夜抱着灵球，脑子里满是罗欣芸娇小的影子，所以他并没注意，先前灵球内翻腾的红浪正在起着微妙的变化。
此时沈夜抱着灵球，楚韩扶着沈夜，两人挨的甚近。那灵球出现的异变倒是被楚韩察觉了，他先是一愣，忽而感到了不对，连推了沈夜一把大叫小心，却仍是慢了。
几道红光忽地从球中冲了出来，像蛇一般将两人缠了个死紧，沈夜大惊，连用手去扯，可那些光束又怎扯得下来？只片刻的功夫便被包了个严严实实。
那球仍在沈夜怀里，他急化出灵剑想发出攻击，却发现灵剑像是倏地被人从手中拔走了一般，立时灌入了灵球之中，这下他才明白过来，罗文已启动了灵球，此时正在吸着他们的灵气。
“妈的，中计了！”他咬牙低吼，挣了两挣，那光本是无物，却围得他滴水不漏，又怎挣得开？沈夜侧头看了眼楚韩，也一样的被那红光包围了起来，而一直伴在楚韩身侧的雾桓也是痛苦的一吼，消失在了它先前的结界之中。
若是就此下去，身体会被吸干的。
沈夜想起了最初进来此地时的场景，额角斗大的汗珠立即滚了下来。他尝试着使出灵剑，却发现这个举动除了让他体内的灵气更快消失外，便再无其他的功用。
一定要想办法才行。
他又看了楚韩一眼，楚韩先前腿上受了重伤，一直是血流不止，到现在早已处于了失血过多的状态，那面色惨白的几要昏了过去。
此时罗文身上的伤口已渐渐的缝合了起来，他咧着嘴狰狞的笑道：“你们聪明倒是聪明，只可惜少了江湖阅历，你若是不抱着这颗球，我又怎么能吸你的灵气，如果这球没有蹊跷，楚韩又怎么会下来跟你站在一起？这下明白了吗，你们两个人一个都跑不了！”
他张开了手，默念了些什么，便见那些红光更盛，沈夜只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硬生生的把他体内的东西往外掏，身体也被引得灼热难耐了起来。他咬着牙关，看着不断从自己身上溢出的灵气与那红莲般的业火交融合一汇集在灵球之中，心中早已不是焦急那么简单。
他决不能死在这里。
放弃就意味着死亡，
他沈夜不是那种人。
“喂，韩！振作点！”他冲着一旁的楚韩吼道。楚韩听到了沈夜的声音略微挣扎了下，只可惜他腿上的伤早已让他神志恍惚，唇角动了动，只吐出了一句话：“我怕是帮不了你了。”
这话说得沈夜心里一颤，更是焦急了起来，不由得破口大骂道：“妈的，楚韩，你给我撑着点！”又骂向罗文道：“******妈的，放开我们！”
此时罗文身上的伤已完全愈合了起来，灵球由于吸收了大量的灵气似是变得硕大了几圈，中间有白红橙三色不断旋绕纠缠，正是三人的灵气。而这些灵气有大半直接聚集到了罗文身上。
“果然是灵界出生的妖怪。”罗文展开双臂，巨大的力量让他心生狂喜，且不说沈夜，光楚韩身上的灵气就完全可以让一个普通人成为可以灭世的超级战士。更何况此时又加了灵界出生的完美灵气。
沈夜体内的灵气是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千古宝藏，这是罗文一直想得到的东西，只要有了这个，他便有了实足的保障可以组建一支近乎无敌的军队，那时三界一统，人界定将称雄。
罗文满意的看着从那两人身上不断涌起的灵气，就只差一点而已。
从体内涌出的灵气根本无法控制，就像高垒的堤坝忽然破了个硕大的口子，泛滥着奔涌而出，毫无可挡。
片刻之后，本来很精神的沈夜也感到了几分吃力，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慢慢变空，很有可能几分钟后就要像先前那三人一样变成一具干瘪的尸体。
该怎么办。妈的，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起来了。
就在这时，楚韩忽然发出了一声低微的低喃。
“夜。”他像是鼓起了全身的力气般张开了眼，伸手抓住了沈夜的肩膀。惨白毫无血色的唇轻轻蠕动了两下。
沈夜以为楚韩有什么话要对他说，心里一动，立时打起了精神将耳朵帖了过去。
然而楚韩的问题却让他险些呆翻了过去，他本已为是个什么精妙的注意，没想到却是：“你小学算术有没有及格。”
沈夜低声轻喘，气的牙齿直痒，不顾自己早已无力的身体骂道：“你找死啊你！”
楚韩在脸上挤出了个笑容，吃力的将自己的头靠在了沈夜的肩上：“很简单的一道算术题，这球吸人灵气的流量是有限的，只要我们大于这个限度，你就可以使出灵剑。”他喘了喘，气若游丝，异常的辛苦，“包围我们的光是灵气，光靠肉体无法打破，但灵剑就不同，只要你斩开那颗球，我们就有办法出去。”
楚韩的气息有些不济，顿了顿才道：“我体内还剩下百分之十左右的灵气，只要我全部放出来，那颗球就无法再吸收我们两个人的分量，这时你就有余力使出灵剑了。”
“等等！”沈夜皱眉，忽然想到：“若是那样你会死的！”
“死？”楚韩淡笑，学了沈夜的话：“你以为我是谁，我的父亲可是上级上位妖，我可不是那么容易就死的了的。”
“但是……”沈夜仍在犹豫，“若是毁了那球，欣芸也会有事。”
而楚韩却是淡淡一叹：“夜，你认为我们现在还有余力去顾及别人的生死吗？”他按了下沈夜的肩膀，沉下声道：“只三下，三声之后，生死一拼。”
沈夜心里暗沉，抿住了嘴唇。
“好。”他点了点头。心中默数。
一，他将手放在了怀中。
二，他碰到了一物。
只稍稍一顿，三字迸出，两人大喝一声，刹那间白光万丈，全是楚韩体内散出的白色灵气。这灵气将红光团团包裹，而后便注入了那灵球之中。
他们料的没错，这灵球吸人灵气也有流量限制，而楚韩这一刹那间的量，刚好达到了灵球的最大值。
而沈夜便立即有了使用灵力的机会，就见他从怀中掏出一物，口中默念有词，然后将自己的灵力全注入到了手中那物里。
就听沈夜一声呼喝，便是一声有如石破天惊般的嚎吼，空中本是被楚韩的气息弄得极寒，而此时却忽地变得极暖，半天之上似是升起了满天的火焰，那火焰像是一道龙卷般打着漩涡聚在了一起，而后又是一声爆响，火焰之中出现了一头圣兽，那头圣兽头如猛虎，上有冲天长角，身似猎豹，修长矫健，四爪如鹰，滚着如火长毛。浑身上下赤红发亮，吐纳之间也是炽热如焰，真真是只火里生，火里来的焰火神兽。
那神兽嗷嗷叫唤，一抬头便将联系罗文与灵球的光芒挑了开来，他张嘴一咬，已将灵球衔在了嘴中。
缠绕楚韩与沈夜的光芒瞬时解了开来，沈夜滚落在地，喘息着一笑：“我还担心那条咒语不管用呢。”
罗文本是有了必胜的把握，却不想忽地出现了如此状况，脸上自是惊讶莫名，他指着那头神兽，愣了半晌才惊诧的喃道：“这是……鹑火！”
十二神兽之一的鹑火，他有怎会不知！
“你怎么会有鹑火？它不是早被人封印了吗！”
沈夜一笑，道：“是有个叔叔教了我一道咒语，可以暂时解开它一半的封印，罗文，你完了！”
他话一出口，那神兽便从嘴里喷出了炽热的烈焰包裹了灵球。鹑火是火系的极端神兽，它所喷出的火焰自是威力非凡，那灵球虽说是灵气所结，却也渐渐的开始消融了起来。
罗文与此球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那球被业火烧噬，他自也是痛苦难当，额角也滚下了汗珠出来。
“你，你难道就不顾及欣芸的性命了吗？”
他痛苦的跪在了地上，脸上的伤疤纠结在了一起。
沈夜喘着气，他体内可用的灵气已然不多，要不然也不会就此呼唤出鹑火，如果他现在犹豫的话，不光是他自己，这里三千多条人命，都会葬送在这里。
罗欣芸是无辜的，但为此而受牵连的人更多，楚韩说的对，他们已没有任何余力去顾及别人的生死了。
“我死后，我会跟她说对不起的，而且我不一定要毁掉这个灵球，只要你受伤无法动弹便可。”沈夜拍了拍鹑火的背，意思已经很清楚。鹑火知意，又吼了一声，像从地狱里喷射而来的火焰立即向罗文射了过去。
罗文本身受灵球牵制，又怎能躲开，只片刻便被火舌卷了进去。鹑火是神兽，几是站在了火系的顶端，他所喷出的火焰自是连灵气都可融了去。
那罗文本是用灵气集了一层防护来抵挡火焰，却只在片刻就被火焰融化掉了。沈夜除了暗自惊讶外，也寻思着绝对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楚韩，那罗文刚刚扬起的灵气多半是从楚韩身上吸收过来的，若是被一向自傲的楚韩知道了自己的灵气在鹑火的火焰面前如此不堪一击，估计他与鹑火的关系又会僵起来。
火焰将罗文包了死紧，他本身的灵气只做了垂死的挣扎，很快便破散了开去。只剩一片痛苦的呻吟。
“够了，鹑火。”沈夜示意让鹑火停手。鹑火在口中做了个结界，封印着那颗已被烧化了一圈的灵球，以防罗文再次死灰复燃。
沈夜略微动了动，发现自己仍是毫无力气，解开鹑火的封印几乎用尽了他全部的灵气，此时就算站着，也是分外艰难的事情。
沈夜吸了吸鼻子，直接躺在了地上。
“你输了。”他说得很直接，脸上仍没有半分表情。“你太在意权势，却忘记了重要的东西。权利只是表面，真正重要的是人心。我也许真的像你所说只是个妖怪，也许像外人所想我体内流的血并不干净。但我还是那句话，我就是我，我只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他呈大字般躺在了地上，整个空气里弥漫的全是酸腐的气息和烧焦蛋白质的臭味。
罗文此时身上早已焦黑一片，他蜷缩在地上，却笑了。
笑得非常大声。
“好！”他低声呵道，“你果然厉害，我是输了，但你又得到了什么，你知不知道你毁了拯救人界唯一的机会！自此之后，魔域与灵界攻来，首先受难的就是北落市，你也许可以救得了李汐一家，但你有本事救下整个人界吗！”罗文呵完便剧烈的咳了起来，他的伤势不轻。
沈夜仍旧躺在地上，略微抬头枕住了自己的胳膊。
“也许你认为我是毁了你拯救人类的计划，但是我想告诉你，我跟你不同，我也有想要守护的东西，为了这样东西我可以挺身拼命来守护北落市，但不是用别人的命，而是我自己的命。保护不是以命换命的交易，更不是什么优胜劣汰的法则，保护是出于内心的，完全在内心的东西。罗文，你没有心，所以你不懂，这就是你我的区别，也是你今天失败的主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