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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佳期如梦转瞬空

三月十三这一天,是马琳作新郎倌的日子,按理他应该神采飞扬地站在家门口,等待着新娘的花轿,可是这一天他却在一艘小船里守着另外一个女子度过了。

这个女子就是赵玫。为了救出被陈皎皎胁迫的赵玫,他一路跟出了杏花镇,然后一路将他们“护送”出了京畿地界。可是这些该死的劫匪居然还不肯放人,又挟迫赵玫南下了三百里水路,直到昨天早上,他才看见姜武和方大铭把她扔进了涡河,结束了这场人质游戏。

他把赵玫从水里捞出来后,就抢了一艘小商船,把船上的商旅和货物都扔在了沙滩上,然后逼着船夫们日夜兼程的往回赶,恨不得将三天的路程当作一天赶完,可还是没有赶上佳期,回到京城时,已经是三月十四的凌晨了。本该属于自己的洞房花烛夜就这样在一艘船里度过了,而陪他度过这个夜晚的人自然是赵玫了。孤男寡女在一个小舱房过了两天两夜,虽然什么事也没发生,可是说出去谁又会相信呢?

佛晓时他终于把赵玫送回了王府,门槛也没挨就掉头回了家。家门口冷冷清清的,既没有张灯也没有挂彩,诺大的府邸连一个大红喜字也没有贴,估计是父亲把发出去的帖子都收回来了,准备改期再办吧!

第二次婚礼就这么夭折了,难道这就叫因果报应吗?

他长叹一口气,沮丧地走上九级台阶,叫开门,和马敦打了个招呼,然后问起了家里的情况。马敦告诉他不是他父亲把婚礼改期了,而是三天前接到了皇后的懿旨,把婚礼取消了,理由是后宫薨了一个不知名的太妃娘娘,朝官百姓一律禁止宴饮婚嫁百日。

“怎么会这样?后宫的太妃、太太妃多如牛毛,死了一个要几万个人节哀罢宴也还说得过去,为什么还要禁婚嫁呢?”

马敦说:“往年也有过这样的国孝,可通常都是皇上下旨,对百官往往只禁宴饮节会从来没有禁过婚嫁,今年破了个例,禁起了婚嫁实在令人费解。”

“你也会咬文嚼字了‘令人费解’这句话恐怕是学了人家的吧?”

“正是,正是。昨天一早,有很多不知情的大人来送贺礼,我正是听说了这些话就依样画瓢学给你听的。”

“怎么,那道懿旨是专程送给我们家的?别人家没有收到吗?”

“侯爷差马实打听了,只有三家和咱们同一天办喜事的大人们接了同样的懿旨,都已经将喜事改了期了,别的大人也都是送礼上门的时候才知道的。”

别人家都改期了,可是他怎么能改呢?三个月后,他的新娘子早变成大肚婆了,又怎么能当着三千宾客的面拜堂呢?

马琳头疼地摇了摇头,唉声叹气地坐在了楠木椅上,脑子里忽然冒出了赵玫说过的一句话,那是她掉进了水塘里,搂着自己的脖子说的话:“我会…..求皇后指婚于你,你…….作了我的夫君自然就不用死了!”

他把事情前前后后联系起来一想,立即就明白了:皇后八成是知道了赵玫被掳劫的事,怕她名声受损,就想把赵玫硬塞给自己,方才施了这招缓兵之计。

哎!早知道会煮成这样一锅夹生饭,还不如当初任由她嫁进区家呢,那样的日子虽然要过得难受些,可好歹总不会让她们母子一世见不得光吧,如今闹成这样,一个成了未婚生子的****,一个成了受人耻笑的私生子,怎么办呢?自己要怎样做才能改变这个事实呢?

想到了天亮仍然一筹莫展,突然他发现自己的脚边多了一道人影,他抬起头发现那道人影是王榛榛的。她今天穿戴得象个俊俏的公子,穿着一件自己的青绿长衫,长衫似乎被她改小了,既合身又贴体,腰上系着他送的那条盘龙玉带,发髻上干干净净,背着一个包裹,手里还提着一柄刀,正站在门口吃惊地看着他,似乎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快回到家。

马琳瞅见她这副装扮出门,急忙要拦,她扭头就往里边跑,马琳跟着她左拐右绕来到了藏兵阁。

整个家里只有这里是最安静的地方,除了他和她,没有任何人会有兴趣到这里来。所以这里一直是他们约会的老地方。一踏进门,她扑到他的怀里说:“我们走吧!离开这里,回丁家村,回我们那个自己的家,作一辈子的平凡人,好吗?”

听到这句话,他浑身涌动起一股热潮,几乎要把理智淹没了。他想起了他们在那所小屋里度过的时光,整整一个月,没有任何人来干扰他们的生活,也没有任何人拿责任、伦理、道德、纲常来约束他们,那是一个真正的蜜月,也是他有生以来最快乐的一段时光,那种和谐简朴而又自在的生活也正是他所梦寐以求的幸福。

就在他张了张嘴想说:“好!”的时候,先祖马陵的画像映入了他的眼帘,他不得不拣回遗失的理智和责任,朝她痛苦地摇了摇头,然后滚下了两行热泪说:“你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再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是吗?”

马琳说完后以为她会给自己一记耳光,或者是系着那根自己送给她的腰带掉头跳进密道里,然后永远消失匿迹。

她居然被他的泪水感动了,泄气地找了一个蒲团坐下,说:“罢了!我就算是为了孩子,不要这个名分了!只要你答应一件事,我就留在你身边一辈子也不走了。”马琳惊讶她竟然肯放弃了尊严屈居一个没有人格的地位,蹲在她面前说:“不管什么事,我都答应你,只要你肯留下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皇后如果把赵玫指婚给你,你就跟她拜堂好了,只是拜堂之后,你每天必须和我睡一张床。还有我要你发誓,今生今世不许再碰赵玫一根手指头,更不许沾她的边。要是给我看见你再抱着她又亲又摸,我就…….我就……我就把她剃成光头送到止水庵去教给那个老尼姑关她一生一世不许还俗。”

这简直是天底下最无理的要求,只能用无理取闹四个字来形容她此刻的作为,他哭笑不得只好问她:“你怎么知道皇后会指婚?”

“我都看到了!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原来那天晚上你一直跟着我?”

“我才没跟踪你呢,是你父亲要我暗中帮你的。我还听见有个臭男人说‘娶一个好心的女人更有安全感些,哪天想作个负心汉,她也不会要你的命,’真可笑,怪不得善良的女人都会被男人抛弃,原来就是那些作负心汉的没有丝毫损失,也不用但任何风险。哼!不过我可不是善男信女,你老老实实回答我:是不是怕了我的刀索命,才不敢吃那个****的豆腐?”

马琳啼笑皆非听完这段话,说:“谁说作负心汉没有风险了?可如今你还不是我的老婆,我就算娶了别人也不算违背誓言。你这么不讲道理,还不如趁早杀了我算了,省得我被夹在你们两个母老虎中间活受罪,与其活受你们俩的罪,我还不如自己去作道士呢!”

一句作道士把她将得哑口无言,她一伤心就想歪了,哭着说:“原来你们俩又好上了,现在嫌我碍事了!我走就是了,不耽误你去作郡马!”转身就要搬密道的机关。

马琳急忙抱住她百般解释,以表清白,然而她就是不肯相信,他一着急就掀出了自己的底牌,说:“我去作那短命的郡马,我还不如跟你回丁家庄呢?都要火烧眉毛了,你不想办法找你父亲来救我的命,还跟我斗这个嫌气,你是不是真的想让你孩子生下来就没父亲?”

这句话洗清了他一身“莫须有”的罪名,王榛榛挂着满脸泪珠儿吃吃地笑了。

见她笑了,马琳颇觉得没面子,端起了大丈夫的架子对她说:“嗨!我都要饿死了!你不走了就赶紧去厨房给我弄吃的来!”

王榛榛赶紧去了,回来时她换了一身翠裙绣襦青罗衣,还端来了他最喜欢吃的小笼包子、酥茸春卷和麦香粥,摆好了一桌子碗筷,陪他坐下,然后就一边看他吃一边笑。看他狼吞虎咽吃完了,她忽然说:“花花公子居然也能变成柳下惠!你说天底下有几个人会相信你跟她没有瓜葛?”

马琳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就是有人相信也没用了,反正皇后会替她操办一切。真是没天理,老子三番两次救了她,她反倒害得我们一家子见不得光,早知道还不如让她淹死在涡河里算了!”

“既然你这么舍得她死,那我今晚就去杀了她!”

马琳瞪着眼睛看了她好一阵,瞧她似笑非笑分明是在试探自己,遂恼火地说:“笨蛋,现在的难题是她死了我们也结不了婚了!”王榛榛头一回被他骂作笨蛋,当即就气白了眼,悻悻地说:“现在皇后不是还没指婚吗,你还可以跟皇上说吗!”马琳说:“你真是天真,那样只怕说了更糟,皇上要是赐你一杯毒酒,你们母子俩只怕连活命的权利都没了!”

“那我们怎么办?”

“不知道,听天由命吧!”

“我不要听天由命,你就去赌一把吧!也许皇上会赐我们完婚呢?”

“如果输了呢?”

“输了,我就带着孩子远走天涯,再也不回来了!”

“为什么非要赌呢?你就不可以为了我留下来吗?”

王榛榛心一酸,问:“你是想让我象她们姐妹俩那样,天天以泪洗面战战兢兢地过日子吗?”

他沉默了,他知道以青梧、青梧的才智秉性,哪怕只有她一分的本领也不会含辛饮泪地苟活在这个高墙大院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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