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8: 30。
柔和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细缝洒入,倒映着窗外树叶摇曵的影子。耳中传来楼下狗的吠声、汽车驶过路面的轰鸣声、远处校园的嬉闹声,鼻尖却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道。哦!我喜欢这样的味道。
在洗手间里,我仔细地将血迹冲洗干净。拿起身旁的一支标着‘DAILY护发、定型啫喱’的透明瓶子,并在里面挤了些黄色的液体。我将其仔细地、轻柔地抹在脸的一些部位上。随后,又拿起了一支SOFTYMO的染发剂和一把剪刀,开始了改变发型的工程。半个小时后,我已经完全地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对照着手中护照上的照片,我和这个28岁,叫深田浩一的日本男子已经有七分的相象。脸庞要比照片上的要憔悴、消瘦了一些,双眼下面多了个因夜生活疲劳造成的黑眼圈,发型和颜色也略有不同。总体上要比照片上的人略显衰老,因为照片是两年前拍的,这样刚好合适。
上身套上GUCCI的浅蓝色衬衣和黑色西装,松垮垮地系上了一条ARMANI的银灰色领带,穿上同样是ARMANI的蓝色牛仔裤及LV的男装皮鞋。当然,同样是LV的旅行箱和手提皮包是不可避免的。这样,我就完完全全地变作了一个刚从欧洲经台北回国的日本花花公子——深田浩一。
将手提式电脑和衣服都放进旅行箱,手提皮包里则放上钱包、护照、一瓶绑着丝带的圣艾斯台甫酒及几盒香烟。当然,在那皮包隐蔽的夹层里还静静地躺着一套由美国Crucible原料公司开发的APE-S型超级塑胶特殊制作的军用刀具(共七把,长短、重量、形状各有不同),其原料之坚硬竟然与含碳量达3%, 含铬量亦高达20%, 经热处理后可得HRc67之高硬度的ZDP-189超硬合金钢不相上下。而由于其为塑胶制作,经过最严格的海关检查也没有丝毫问题。而这,就是我所深爱的‘飞鸟’,非工作时赖以防身的唯一武器,也是我最致命的武器。
随后,我深深地、依恋地看了一眼床上赤裸裸的尸体。轻轻叹了一口气,点燃了煤气炉,将火弄熄。虽然,这是一个非常老土的方法,却也非常有效。
关上门,走下楼梯。边走边将手上薄不可见的指纹套撕了下来,放进口袋,然后换上代号41的指纹手套。当走到四楼时,我等了一下,看到门廊外没人,再转乘电梯。走出楼下大堂时,我注意到那个门卫并没有留意我,稍稍松了口气。当然,一个衣着光鲜相貌普通的亚洲人在这里比比皆是,谁也不会留意的。
穿过大街,来到了附近的一间麦当劳,点了一个套餐。无聊地看着窗外的人们匆匆走进视线,又转眼消失无踪,不知从何处来,不知往何处去。心中回忆起这半年里在这个都市的种种,以及属于雨的点点滴滴——她的笑容、她的忧郁、她的温柔,心中不可抑制地掠过一丝淡淡的悲哀。当然,这是我最后一次想念她了。随后,她将和我以往的那些女孩一般,被锁进心灵深处由记忆构筑的雄伟殿堂中那间隐蔽而黑暗的房间。没有门、没有窗,没有钥匙。在我以后的生命中,将永远不会记得这个人、这个名字。
我并不算十分嗜血、也不是变态,杀死雨只是源于我作为一个职业杀手赖以生存的规则之一、爱情是杀手致命的弱点。如果爱上了一个人,那么,就必须杀死她。其实,我本不应该、也没有资格去恋爱,但是我却更害怕孤独——惟有在同样孤寂的人群中寻找可能的温暖。然后,用自己的手来熄灭将会致命的温情。每一次之后,我都会变得更加坚强,更加冷血。
无端端的,我忆起了顾城的一首诗,名字叫《奠》。
我把你的誓言
把爱
刻在蜡烛上
看它怎样
被泪水淹没
被心火烧完
看那最后一念
怎样灭绝
怎样被风吹散
两个小时后,我走出了麦当劳,在投币的公共电话亭里拨出了一个号码。
轰然一声巨响,远处火光闪耀。街上人们纷纷驻足而观,指指点点。我没有听他们在说什么,也漠不关心。现在,是离开这个城市的时候了。扬手叫停了一部计程车,目的地——台北机场。
一直以来,我和我的经纪人‘死神’之间的联系都沿用着最保守的间谍联系方式——死信箱。所以,当我接到通知时就必须去到一个事先指定的城市(这次是东京),并根据预定地点留下的记号(共有六个预定地点,所有地点都必须留下记号,以方便掩护我的身份),然后,再去到记号指定的地方找到‘死神’留下的一个电脑磁盘,而里面就会有我需要的所有信息,包括怎样回复他的方法。当然,磁盘开启的密码只有我才知道。
由于我们是那么谨慎,十年了,还没有出过任何的差错,任务也总能圆满完成。当然,能取得这样的成绩,我的身手和他的策划能力都是密不可分的。不知在什么时候,‘死神’和‘主宰’已经成为了亚洲地区最负盛名的杀手组合,神话一般的存在。当然,没有人知道‘主宰’就是凶名远播的‘割喉者’,连‘死神’也不知道,这是属于我一个人的秘密。
不可思议的是,这么多年了,我和‘死神’竟从未碰面,连对方的声音也没有听过,甚至不知道是男是女。梦幻般的合作竟然只源于ICQ聊天室上的一个小小的玩笑……
15: 30,我已经乘上了往东京国际机场的直达航班。这是一趟日本全日空航空公司的747航班,坐在头等舱靠窗口的位置,喝了一口即冲的雀巢咖啡,淡而无味。没有理会那个故作殷勤的日本空姐,我闭上眼睛,在飞机那庞大的身躯离开跑道的刹那就进入了梦乡。
15: 52,我突然惊醒,却没有立即睁开眼睛。凭着远超常人的第六感,我知道身旁一直有人在注视着我。
不动声色,我缓缓地将眼睛睁开了细不可觉的一条缝隙。在右边前面一排临走道的座位上,有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虽然看得不太真切,但我知道一定是他。
揉了揉眼,我装作刚刚醒来。睁开眼睛,眼角却瞥见那人飞快地转过头去。嘿!一个新手。看其神色及衣着,应该不会是ICPO(国际刑警)。那些家伙总喜欢将西装穿得整整齐齐的,就像IBM的员工。也不像是JBI(日本国家安全局)的人。那么,他难道是台湾国安局或警政署的人?总不会是黑社会吧?我想来想去,也不觉得自己出了什么差错,怎么会被人监视?然而,事实却摆在眼前。难道是‘死神’出了事?心中一震,看了看表,离降落还有90分钟。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状况,心里已有了主意,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16: 10,我再次睁开了眼睛,打开了随身的手提皮包,从里面取出了那瓶绑着丝带的圣艾斯台甫酒,走进了头等舱的洗手间。经过那家伙时眼角瞥见他正装作认真地阅读报纸,却明显心不在焉,细微的汗珠已从额角淌下。不是警察。我心中已下了定论,或许还真的是黑社会呢!
10分钟 …20分钟…飞机已经到达日本上空了,我在洗手间里抽完了第二支烟,门外终于传来了急速的脚步声。等不及了吗?还真是没有经验的家伙啊!派这样的人来监视我,分明是看我不起嘛!心中冷冷一笑,我飞快地打开了门。不出所料,门外站着的正是那个家伙。灰色西装套装、蓝色的领带,虽然都是上好的货色,但穿在他的身上,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别扭。
他显然吃了一惊,瞪着眼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我,张开口,却又说不出话。微微一笑,我用日语道:“先生,你想死吗?”闪电般地伸出手,扯住他的衣领,往里一拉。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将其扯入了洗手间。
“啊……”短暂的惊呼骤然而止。我左手掐着他的脖子将其牢牢地顶在墙上,任其拼命挣扎,依然纹丝不动。右手掏出一支烟,扔进口中,用打火机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将烟雾喷到他的脸上。
“再问一次,你想死吗?”手腕微微用力,看着他的脸涨得血红,喉咙中挣扎着发出“嗬嗬”的声音,瞪着我的眼睛里充满了绝望般的恐惧。嘿!我喜欢这样的眼神。
……
“有位先生好像在洗手间里喝醉酒了,你最好去看看。”走出洗手间后,我向一个空姐这样说道。随即,若无其事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闭上眼睛,继续我的午休。这时,飞机已经开始降落了,东京就在底下。
我没有杀死他。虽然很想这样,但这毕竟是国际航班,在飞机上出了命案,可不是件容易脱身的事。毕竟,我也得到了所需的信息。虽然不敢肯定,应该是‘死神’出事了。那家伙叫齐藤英二郎,是日本山口组驻台北分堂的成员,奉命跟踪我并在下机的时候将我指认给守候在海关外的其它同伙知道。而我和‘死神’联系的那部手机则成为了暴露身份的根源。
后脑受了我重重的一击,这个齐藤英二郎恐怕一时半刻是醒不来的。那么说,只要不打开手机(航空公司规定飞机起飞至降落期间,手机、传呼机这些无线通讯工具都必需关上),就没有人能察觉我的身份了。而当这个齐藤英二郎醒来时,或许我早已经离开了东京。就算我没走,也不会是现在这个身份,和这样的容貌了。
但是,除了这个齐藤英二郎外,在这飞机上就没有别的人在监视我吗?我突然一惊,想起了冷战时期间谍战中流行的一个小把戏。
或者,监视我的人并不止一个,他们接到了相同的命令,却不知道对方的存在——双重监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