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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第一话 灰色梦境

少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那名在吧台上牛饮的男人,昏黄的灯光将男人褐色短发染出模糊的金色光晕。此时男人正捧着两个酒瓶,向酒吧老板大声倾吐苦水:

“为什么?为什么她还是念念不忘那个该死的前夫!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丢下她和孩子就一去不复返,才害得她遭受这样的磨难!!!早知道就算拼命我也要阻止他们两个结婚!!!”

男人红着眼睛,粗大的双手一把拽住酒吧老板的肩膀,一边疯狂地前后摇晃着:“凯恩!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凯恩的刀疤脸被他摇晃得有点扭曲,终于,他不耐烦地抓住好友的双手,一把将它们按在吧台上:“冈·多拉卡!”他的眼神真诚而又温柔,尽管带着些许不耐,“这已经是你第一千次跑到我这里来哭诉了。告诉我,又发生什么事了?嗯?她拒收你的礼物?推辞你的邀请?还是又将你肉麻的情书扔进垃圾桶?”凯恩一样一样地列数曾经出现的状况。

“不,都不是。”在他平静的眼眸注视下,冈终于有点冷静下来,他用受伤的眼神看了凯恩一眼,然后猛灌一口烈酒,“她拒绝我的求婚。”语气中是难以言喻的伤痛。

什么!!!凯恩眉头一跳,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向她求婚了?”

工会里所有人都知道红莲法师深深爱着来自东方大陆的丈夫,自从十几年前那场家变后,痛失爱子的她更是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为儿子报仇中去,也因此才在短短十年内成为大陆首席法师。而眼前这个不知挫折为何物的好友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往这块公认的“感情冰山”上撞,现在居然还向她求婚了???

“你要我说多少次!!!”平日里风趣幽默的冈·多拉卡此刻就像一头受伤的狮子,“她已经拒绝了!!!”

凯恩知道现在不是捻狮子胡须的时候,他叹了口气,开口劝道:“天底下的女人这么多,你又何苦死抓着她不放?”况且红莲法师已经年近四十,既不年轻,也不美貌,真不知道他怎么会这么执著。

“我爱她二十年了……”冈的眼神又飘回遥远的过去,只有在那段年少的欢乐时光里,她才是只属于自己的活泼师妹,“那时我还在她父亲门下修行,她就像百合花一样清新、美好……原以为快乐的日子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那个人’出现……”

他猛地抬起头来,双眼直直盯着凯恩,眼眶中泛着可怕血丝:“为什么!!!为什么我就不行?我比他还要深爱她啊!那个人只会带给她伤害和痛苦,即使是十年前的那个晚上,那个人也没有出现……为什么她还是不能忘记那个该死的混蛋!!!”

凯恩无奈地看着眼前的好友,感情的事情,本来就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他轻轻拿走放在冈面前的几个酒瓶,叹气道:“你喝多了。”

冈一把抢回一瓶葡萄酒,愤愤地嚷道:“我没醉!”一边往嘴里灌着酒。

凯恩摇摇头,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地问:“对了,阿文说你最近遇到了麻烦,究竟是什么事?”

今天下午,工会里的阿文突然跑来找他,刚说了一半就欲言又止地走掉了,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冈握着酒瓶的手颤了一下,然后定了定神,又换上平日里嬉皮笑脸的表情,只是眼神中还带着几许悲戚:“没什么,只不过是些江湖恩怨。”他不想把神族派出“红火”狙击自己的事情告诉凯恩,因为他知道,这位至交是绝对不会放下自己不管的,如果将他也牵扯进来就不好了。

毕竟,这是他们“魔域”和“神族”之间的恩怨,他不想让无辜的凯恩也被卷入这场不知何时休止的战争之中。

想到这,冈心中开始暗骂自己的大意,万一神族的人知道凯恩的事情,那么凯恩不就危险了?他举起酒瓶,将最后一滴葡萄酒灌入口中,然后晃着酒瓶对凯恩道:“会里还有事,我先走啦~~~”

凯恩皱眉看着他摇晃的身形:“要我送吗?”

冈摇摇头:“这里距工会也就几分钟路程,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他将空瓶放下,然后潇洒地对好友摆手道:“走啦!”

凯恩看着他壮实却略显落寞的背影,叹了口气,回道:“路上小心。”

谁都没有注意到在角落阴影里,一名连面孔都裹在黑色斗篷里的少年在冈·多拉卡出门后没多久,也悄悄跟了上去……

……

“冈,别走!!!”凯恩蓦地惊醒,梦中的场景像邪恶的毒蛇一般缠绕他的灵魂,使他痛苦得难以呼吸。

这就是宿命么?凯恩看向窗外,巨大的青色月亮仿佛在嘲笑他的不幸,将他泛红的眼眶****裸地暴露在夜色之中。他开始怨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在那个黑夜里救到冈·多拉卡,哪怕只是让他不要那么早离开,也许整个悲剧就可以被改写,但是愚蠢的他却没有注意到冈最后出现的那抹紧张神色,眼睁睁让自己的好友消失在酒馆门口,也消失在这个世界……

三只眼的红火,这个名字曾经让他在多少个失眠的夜晚恨彻心扉,接任龙行天下工会会长一职、加入神秘组织“魔域”,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亲手替冈·多拉卡复仇,然而,谁又料得到,红火竟会背叛神族而被格杀!知道这个消息后,他一度陷入迷茫的低谷,甚至主动要求来到远离布莱特王国的圣玛斯林执行任务。

谁知,就是在这个学园里面,他又遇到了他一生的仇人——三只眼的红火。

曾经想象过许多次与红火正面遭遇的情景,那应该是邪恶的夜月、恐怖的晚风、淋漓的鲜血、生与死的角逐!却绝绝对对不会也不该是……一名贪财、爱旷课、爱耍鬼精灵的搞笑学生,带着一贯的傻笑从小路上走来,就在刹那间,他花了二年时间为之奋斗的深仇大恨居然一下子变得模糊起来,仿佛一朵被迷雾网住的血腥玛丽,隐隐透露出凄美痛苦的气息,却不见得那么痛彻灵魂!

他迷茫了,在他脑中出现更多的是埃比逃课时与他一前一后追逐的身影、一起烤地薯时斤斤计较的小气眼神、还有被处罚时仿佛世界末日的滑稽表情。

这只是个普通学生,他这么提醒自己,红火的记忆被封印了,这个学生的性格和记忆是造出来的,并不是红火本身。他在心中发誓,当红火重新复苏那天,他一定会遵守在冈·多拉卡墓前的誓言,亲手将他……送回黑暗。

但是他的心中却有另一个声音在暗暗期待,红火的封印最好永远不要解开,那样的话,这名活泼、机灵的学生就不会在记忆的夹缝中消失。毕竟,即使知道这只是个制造出来的人格,他也不愿意看见这样一个朝夕相处的学生在封印解开的那一瞬间无影无踪……

冈·多拉卡啊……自己是不是太软弱了?凯恩默默地望着青色的月亮,像要平息心中翻腾的感情,正是因为自己这种懦弱的性格,冈才一个人扛下了整个工会的责任,使他可以自在地过自己想过的生活,而不用被卷进江湖残酷的恩怨之中。现在,他竟连为冈报仇的勇气都没有……

凯恩的神色黯淡下来,他看了看自己手心里的子母链,这是冈生前最最珍惜的东西,据说是师傅亲手交予他的礼物,和红莲法师项上的是一套的。可惜,他和最爱的女子的人生似乎也跟这两串项链一样,注定属于自己的半圆,而永远不可能有所交集……

突然,他的眉头一皱,轻轻收起项链,然后转头看向门口。

只听“吱咯”一声轻响,木门被人推开,身穿软甲的弥宫百榭出现在门口,这位黑发少年似乎感觉到屋内气氛显得有些压抑,他看了凯恩一眼,目光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地又恢复了平静无波的淡漠。

他举起手中被卷作一团的纸条,低声道:“查库镇那边有消息了。”

此时的凯恩早已恢复了吊儿郎当的表情,他一下子从木椅上蹦了起来,高兴地叫道:“什么!!!太好了,我们赶紧出发吧。”

说完,他又向百榭背后瞄了一眼,发现后面空空如也后奇怪地问:“那个家伙呢?”

百榭明白他指的是那名同行的暗鸠武士,他皱皱眉,早知道凯恩擅长惹是生非,但没想到这次的问题居然这么严重。他将纸条收好,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同时抛下一句:“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如果不像被他杀掉的话,你最好动作快点。”

听到这里,凯恩的脸顿时变成了万年大苦瓜,呜呜呜~~~天底下还有谁比他更倒霉啊~~~不小心放走了两位公主不算,魔域和暗鸠部队里最难缠的两个不定时炸弹都让他给摊上了,这次的搜寻任务……不知道会变成怎么样的地狱旅行啊~~~~

不过,比起待在圣玛斯林承受光明皇陛下的怒气……他缩缩脖子,再一次感谢将他的“失职”刻意隐瞒不报的公爵大人,要是让以溺爱皇妹出名的光明皇陛下知道是他不小心放跑了两位公主,恐怕他的日子会更加难过吧。

他看了看窗外,查库镇吗?埃比,我们马上就要再次相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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