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能吐出内丹的妖怪？我心里感到头疼起来，这会是什么样的妖怪呢？在山野深处，有很多不知名的怪兽，这是不难理解的。我更知道，在一些地方，普通的野兽如果接触到过分浓厚的灵气，就会发生异变，成为人们想象不到的全新的兽类。对这些不为常人所熟知的怪兽，人们起了一个共同的名字---妖怪。
我曾经看到过好几种发生奇特的怪兽，在长白山的天池里就有好几头力大无穷而变化莫测的水妖，另外，在长白剑派珍藏的“异兽图录”中也记录着部分辽东常见的一些奇异兽类的情况。不过，显然，张秀才所说的这种妖怪跟我所以前了解的那种妖怪很不一样，而且还强大得多，前提是这个秀才并没有因为惊吓过度而吹牛。只是远远看到妖怪而已，就已经如此惊惶失措地跑过来，确实很难计算这个秀才的话到底有多大可信度。
我心里认真衡量起来，现在跟着我的，是左良玉和其他十名虎卫营的优秀士兵，都武艺高强、弓马娴熟，且各个胆色不凡。而跟这种妖怪打交道，勇气恰恰是最不可缺的。如果现在去多找些人过来，路途遥远耽误时间不说，人多了，战斗力还未必有现在这些人强大。
沉吟了一会儿，我终于下定决心，对众人下令：“拿好武器，我们抓那个妖怪去。”
“什么？”呆了一下，张秀才惴惴不安起来，“碰到妖怪，跑都来不及，还要过去惹它吗？军爷，三思啊，子曰敬鬼神而远之，怎么能轻易涉嫌呢？”
我不为所动，只是斜看了他一眼，说：“你书倒是看了不少，只是胆子太小了些。深山中出了妖怪，可能还会加害黎民百姓，我身负守土之责，不知道便罢，既然知道了，怎么能视而不见呢。你少罗嗦，还不给我们带路？”
不管我猎捕妖怪的真实动机是什么，场面话还是要说一说的。
“可是，”本来还想说几句的书生突然明白过来，吓得跳了起来，“您说什么，军爷，还要我带路？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自己去就行了。”
我起身上马，不理他，而是对身边的左良玉下令：“带上这个书生，让他给我们带路。”
“得令！”左良玉立刻回答，然后边像拎个小鸡似的，把书生拉到自己的马上。
“放开我，放开我，我可是秀才，有功名的，你们不能这么做。”张秀才在马背上拼命蹬着脚叫嚷起来。
“闹什么闹！就知道怕妖怪，就不怕我们将军吗？你再闹，我现在给你一刀，让你到阎王爷面前闹去。”左良玉也被惹火了，恶狠狠地威胁起来。“不就是带个路吗，怕个鸟。”
“就是，”旁边一个亲兵凑过来插话：“你这么大叫大闹的，可别反而把那什么妖怪给招过来，那可就哭都来不及了。”
也不知道是谁的话起了作用，张秀才立刻安静下来。
到张秀才刚才说的那个雷公塔，只见大半个塔都坍塌下来，地上却多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来，冷风从底下吹过来。附近的树干上，果然牵着一头小毛驴，正在摇头晃脑着。
“奇怪，”我下了马，在那个黑洞附近打探半天，却一无所获：“这是什么妖怪，这么大的力气，居然捅出这么大的窟窿来。”
“看来我们得小心点了。”左良玉面无表情地说。
“嗯。”我点了点头。伸出左手，运转体内的灵力仔细感觉，能感觉到一种很淡的灵力波动，虽然已经很稀薄了，但我可以肯定，这里肯定是我曾经感觉到有强大灵力波动的那个地方。从这里，穿过那个小树林，一条小路压过无数小树蜿蜒而去，基本跟张秀才所说的吻合。
我示意大家禁声，然后下马带领着人在小树林中小心前进。拐过一个弯，没多远，在小路的尽头，果然矗立着一个庞然大物。这时候月蚀已经完全过去了，月光还算可以，可以看到巨兽庞大的身体静立着，月光落在怪兽身上反射出颇为明亮的光芒。
“你说的妖怪呢？”我压低声音发问。
“不知道，妖怪不会看到我们来，躲起来了吧。”张秀才打着寒战说。
就在这时候，随着一阵脚步声，从那边的小树林走出一个黑影来。从外表看，很接近人形，跟人一样也是直立而行。如张秀才所说，额头还发出很明亮的光柱，而在推断为嘴的地方果然有个红红的火光忽闪忽闪的。就在我们大家头皮发紧地注视的时候，妖怪走到怪兽旁边，把手里拿着的东西放到怪兽身下，我好奇地注视过去，才发现那只是路边的一些野草。我猛然明白过来，那个大怪兽陷在泥坑里使不上劲，他那是要在下面垫些草，以便让怪兽从泥坑出来。
好聪明的妖怪啊，我猛然感到一阵寒意。虽然我比在场这些人对妖怪有更多的了解，但是聪明到这种程度的妖怪还是第一次见到，再联想到那个大怪兽的可怕力量（树林里硬生生开出来的小路足以证明这一点），我开始担心起来，我是不是太过托大了，如此强大而聪明的妖怪可不是我们现在区区几个人就能对付的。
“将军，我们还是原路退回去吧。”张秀才牙齿打着战求恳。
“慌什么。”我冷冷地阻止他说下去，过了一会儿加了一句：“你小子刚才还给我谎报军情。”
“谎报军情，我什么时候有啊。”张秀才叫屈起来。
“什么高三丈，宽三丈，长五丈，我看最多是高丈二，宽丈六，长两丈，差多了。”我说。
“这个，艺术加工嘛。”张秀才讪讪地笑了起来。
“哼，如果是在我的军营里，光这条就够上死罪了。”我恶狠狠地说。
看到这种怪物，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可惜作为军人，好像没有恐惧的权力。平民和军人的区别，在这时候就能体现出来。我的这些部下们虽然也被那两个妖怪给吓住了，眼中充满恐惧，但都铁青着脸，紧闭着嘴，不说一点退却的话，举止当中也依然保持着军人的沉稳。我点了点头，看来我这几年的心血没有白费，在这种未知的恐惧面前还能保持镇定的，整个辽东也不多啊。
想了一下，我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比划起来。
“我们得分三路行动。先由四个人绕到前面，分为两组，用弓箭射下大怪兽的两只眼睛；在射箭的同时，另外七个人，拿着刀剑同时攻击大怪兽的身子，就算无法一击杀之，至少也要让它受到重伤。”我向他们讲述我的攻击计划。
“那么你呢，大人？”左良玉点了点头，思索了一下发问。
“我对付那个化成人形的妖怪。”我说。
“那个妖怪都能化成人形，不会很厉害吧？大人，你一个人能行吗？”想了一下，左良玉问我。
“应该没问题。我拜长白剑派的那些老道为师，学过不少功夫，这点妖怪不见得就怕了。”我半真半假地说着。事实上，打妖怪我也是此生第一次，但也没必要说出来扰乱军心吧。
据说老虎吃掉的人会变成伥鬼，指点老虎躲避猎人，并帮助老虎害人，为虎作伥这个成语就是从此而来的。也许那个化成人形的小妖怪也是这样而来的，实际能力比大妖怪还是弱很多，不过其他人是十一对一，我这是一对一，倒难说哪一方更安全。
“那个怪兽刚好现在泥坑里，刚好也是我们的机会，如果等会儿让它出来了，恐怕更麻烦了。”我说。
众人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于是这个计划算是通过了。事实上，我的这个计划中冒险的成分很多，在不知道对方实力的情况下贸然行动，并不合兵法之要。不过，谁让我们是觉华铁骑呢，在大明辽东军中，在被称为“李大疯子”的我所指挥的觉华军，向来以看似莽撞而不顾后果的猛烈攻击著称于世，甚至连建州满族八旗精锐也对此忌惮不已。
真是有些鲁莽啊，我心里喃喃自语了一下，但看到部下们顶着恐惧服从命令，也就只能这么定了。要么在进攻中胜利，要么在进攻中死亡，这是骑兵的宿命，虽然我们现在要做的更像是步兵或是捉妖道士要做的。
“疯了，都疯了，”张秀才在边上低声叫唤着，却没有人去理他。
把他留在那边，我们借着夜色和树木的影子迅速潜入各自的位置去。看到四名弓箭手各就各位，我心里稍稍放心了些，一般所有动物的弱点都在双眼上，只要能即时攻击怪物双眼，我们这边应该胜算不小吧，至少能全身而退吧。这边几个人则从怪兽的后面成扇形潜伏过去，避免引起那两个妖怪的注意力。那个大怪兽和妖怪眼中都能发出那么亮的光芒，我们可不想不小心被罩住。谁知道那眼睛发出的光有没有危险，好像神话故事中妖怪眼中发出的光都有不可思议的功能，让人魂飞魄散或把身体打穿应该都不是什么难事，就算不是如此，被发觉那是肯定的。
那个人形的妖怪站起来，离开大妖怪到路边拔草的时候，攻击开始了。
第一波攻击，四支利箭，分成两拨射中怪兽的眼睛，砰的一声，怪兽的一只眼睛爆炸了，一下子没了神光，但另一只却完好无损，反而把箭给弹出去了。
第二波攻击，则是左良玉带领六个士兵发起的，马刀在夜色中发出寒光，划着弧线砍在大怪物的身上，发出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
而我，作为第三波，也几乎同时行动了，抽出小刀猛扑在那个小妖身上，把它扑倒在地，小刀就架在妖怪的脖子上。
“不许动！”我大声喊着，刀子紧紧抵在那个人的脖子上，可能是用力过大，它的脖子被划出血来，某种粘稠的液体顺着我的手流下。
“什么事儿，你们干什么？我的车灯，我的车灯...”出乎我的意料，被我压住的妖怪突然口吐人言起来，把我吓了一跳。
能说出人言的怪物，那会多么强大，我无暇思索，只是紧紧把妖怪压在身下，唯恐妖怪突然有什么异动。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我不小心把那个妖怪给开瓢了，因为妖怪头上的那明晃晃的眼睛突然掉落，顺着山坡滚下去，倒像是一个头颅在滚动。不过，从妖怪依然大喊大叫来看，似乎也没有什么伤害。我抬起头仔细打量，发现那个妖怪的脑袋依然还在，似乎刚才滚落的只是个帽子或头盔之类的东西。然后，让过更加惊讶的是，顺着妖怪的脑袋，我居然抄到的是一个大大的辫子。我把妖怪翻转过来，发现它的脑门前半部剃光了，身上穿的其实也是很普通的皂色衣物而已，就像建州满人通常穿的一样---我抓住的所谓妖怪，居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满人而已，我感到一阵眩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