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了一阵子,我立刻觉出不同寻常来,反常,实在太反常了。虽说在睡梦中被偷袭,而且是被一群妖魔鬼怪似的敌人所袭击,一时半刻之间无力组织像样的反击也是情有可原的,而问题是,下面后金军的反击实在太弱了,小到几乎可以忽视。没有人在拿起武器,没有人在战斗,实际上后金军几乎是一触即溃,甚至那些牛录额真都无心打仗,只是在四处乱跑而已。很难相信,眼前的这支部队就是这些年来威震辽东的后金军。
在我心里沉吟不已,但现在可不是浪费时间的时候,我们必须要尽快冲下去跟下面的部队汇合。
“拿好武器,准备冲下去,消灭山下的敌人。”我转过头命令,不过身后的那些人却都奇怪地一动不动,用不安的眼神看着我,我只好转过身探个究竟。
“怎么,你们都聋了不成,我说了要下去消灭山下的敌人。”我口气严厉地说。
“可是大人,我们究竟要帮哪一边呢?”我身后的亲兵中,胆大一点的终于开口问:“按理说我们是得去杀那些后金满人的,不过帮助那些妖怪打人也不太合适吧,而且那些妖怪也不见得领我们的情。那些妖怪杀完了满人再来杀我们,恐怕也不太合适吧。”
“什么妖怪?”我气得用枪杆敲在那个亲兵头上:“下面明明是李善水所部在袭击满人,哪儿来的妖怪一说。我们不帮自己人,难道去帮满人不成?”
我这句话出口,后面却一下子乱成了一团。
“什么,李统领居然在山下,在哪儿呢?怎么看不见呢?”
“难道李统领早已被妖怪吃了,然后又化成了妖怪不成?”
“哈,你们这就不知道了。”也有一些装聪明的,“咱李统领以前可是拜龙虎山的道士学过法术的,下面那些妖怪可能就是李统领召唤出来对付满人的。”
“原来是这样啊,那这召唤的应该是地狱的牛头马面了,果然强悍啊...”
真是说什么的都有,我却听得无名火起,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够了!”我大声吼叫起来:“下面不过是李善水带领手下穿着各种兽皮作战而已,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吗,看清楚了,那是我们留在觉华岛的弟兄们,可不是什么妖怪。”
那些士兵们这才恍然大悟,仔细看了起来,议论声立即少了不少。不过,立即有人提起新的疑问。
“可是,那个巨大的牛头怪又是什么啊?别的能装,可这个能自己走动的牛头怪可没法弄出来吧?”还是开头的那个亲兵第一个发问。
“哼,这还不简单,小小的障眼法而已。”我不耐烦地回答,却没有哪个心情给他们仔细讲解:“现在,山下的弟兄们都在浴血奋战着,难道我们就在山上看着,尽说些风凉话不成。你们这些混蛋都给我听好了,现在可不是聊天的时候,拿好武器,打起精神,准备往山下突击。记住,我们是觉华军,辽东最强的军队,山下的不管是妖也好,怪也好,我们的目标只是下面的后金军,凡是挡住我们的一律格杀无论。”
我转过身,面向山下的敌军,拿起枪杆在左肩上拍了两下,吼叫起来:“万胜!”
“万胜!万胜!”后面,四千骑兵应和着,重新燃烧起战意,被山下的意外场景有些搞混的士兵们身上重新凝聚起杀以来。
“万胜!万胜!万胜!”在喊过三次之后,四千觉华兵像黑色的铁流一样,从山上往下直冲过去,在马蹄的践踏下,大地都在微微震颤。
本来,如果是偷袭应该是悄无声息的进攻才行,不过现在却没有必要,觉华骑兵根本不去隐藏形迹,而是舒展开来,用自己最强的突击阵势袭击已经被夺了战意的后金士兵。短短的三百步一下子被骑兵越过,骑兵已经冲进混乱的后金军当中,着力砍杀起来。我带领着骑兵把后金军正面对穿了一次,然后又往回穿刺,彻底打碎后金军可能的负隅顽抗。觉华铁器很自然地分散成一个个小股部队,大的有数百人,小的只有十几人,每个人都配合默契,按照场中的后金军情况分散开来,负责射箭的射箭,负责砍人的砍人,就如同结构精确的机器一样互相配合起来,绞杀场中的后金军。原先那些披着兽皮的士兵立即认出友军来,一个个欢呼起来,士气陡然大涨,杀得更为起劲。
我看中一个穿着尚算齐全,正大呼小叫着让满人士兵们集结起来反抗的后金将领,立刻拍马上去。可惜,我还没有到呢,一个骑兵斜刺里猛然出现,一枪就把那个满人将领给刺下马来。
“不错啊,李善水,连我的功劳也敢抢。”我心情不错,跟那个人开起玩笑来。
“哈,大人,您回来了,实在是太好了。”那个披着虎皮的骑兵终于认出我来,高兴地叫了起来。
我点了点头,笑了起来:“这一仗打得不错啊,扮成妖怪偷袭,刚好把满人的心志给夺了,实在是奇功一件啊!”
“呵呵呵...”李善水本人却不怎么善于言辞,一看见我夸他,却只是傻笑着,既不知道谦虚几句,也不知道趁机夸自己。
这时候,战斗已经进入末尾阶段,除了远处还有些零星的战斗,我这附近已经开始沉寂下来,已经没有多少后金兵了。这一仗,我军竟是大获全胜,没费多大功夫便击溃了两万后金兵,并俘获大量俘虏和马匹。那个巨大的牛头怪也终于停了下来,就在我附近,还一个劲地冒着白烟。
我过去拍了拍那个牛头怪,啧啧称奇起来:“在那个拖拉机上面蒙上牛皮,画上牛魔王的头像,用以冲击敌阵,高,果然是高啊。不知道这种奇谋是谁想出来的,了不起啊。”
我对手下的这些将领非常熟悉,如李善水,虽然统兵打仗一丝不苟,但为人有些木呐憨厚,让他带兵突袭十倍于自己的敌人他是敢的,不过让他想出这种匪夷所思的计谋恐怕就不是他的长处了。
果然,李善水憨厚地笑了起来:“大人,我给您引见想出这个奇谋的人才,此人果敢勇毅而计谋百出,李善水所不如也...”
李善水转到那个牛头怪,不,应该说是拖拉机的侧面,想打开那个门,没想到那个门却从里头自己开来,一个人从里面跳了出来,然后弯着身子在地上使劲呕吐起来,把我和李善水都给吓了一跳。待仔细看了,我不由发笑起来。
“哈哈,周长青,怎么回事,居然这么狼狈。你在里面好好待着,又没有半点危险,怎么现在却又吐又呕的,不嫌丢脸嘛。”
“别...跟...我...说...话...烦...着...呢”那个人头也不抬,艰难地回答我的话,然后就继续他的呕吐大计起来。
我笑了笑,对他这个目无长官的态度一笑了之,事实上,在整个觉华军中经常用如此没上没下地跟我说话的也就眼前这个人---觉华军玻璃场监制周长青了。此人武艺不行,文采也是一般,不过最喜欢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有时候其想法之奇特犹如天马行空般无迹可循而又偏偏都很有用处。我已经认为这次出这个阴损主意的非他莫属,没曾想从那庞大的拖拉机中又出来一个人,而李善水指着那个人对我说:“大人,这次这个计谋,正是这位范先生想出的。”
我仔细打量那个人,笑容却有些凝固起来。事实上,这个人我认识,而且可以说是有着不少的认识。从拖拉机出来的这个人正是范文哲,最开始驾驶拖拉机的那个人,当初我正是晚上突然袭击抓到他,然后又逼迫他把拖拉机开到觉华镇这里的。
对这个人,我一向抱着相当复杂的心态的。按他所说,他是被后金人抓去当奴隶,后来才勉强跑出来的。我曾经秘密派人到满人所在地区,求证他所说过的话,发现他的话大部分是真实的,但也有那么一些是似是而非的。另外,他说他只是因缘巧合才学会拖拉机的使用方法的,但我却一直觉得他在极力掩盖着一些东西。更何况,无论是后金奴隶身份还是拖拉机的第一个驾驶员身份,都让我不得不对他有些警惕。所以,表面上我对他颇为优待,赏赐钱财,并让他教授给其他人开动拖拉机的使用方法,但暗地里我却命令一些人暗中监视他,并一刻不得放松。虽然范文哲这些天来一直安安分分,没有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我的疑心却越来越重了。因为,据我所知,他根本不像自己所称的那样大字不识一个,什么都不懂,而其实是个非常有见识且性格坚毅的人。如果这样一个人愿意为我效力我会很高兴的,但这样一个人却故意要装得什么都不懂,又竭力避免跟我接触,这就让我越来越怀疑,暗中异常防范。只是没想到这次他居然会想出计策帮助觉华军,这倒让我有些意外。
“呃,这次计策居然是范文哲想出来的,真是了不起啊。”我有些掩饰地笑了笑:“能想出这种奇计,文哲果然是不凡之人啊。”
“愚者千虑,必有一得而已,文哲可不敢当将军的缪赞。”范文哲却依然像淡然一笑,却显得深不可测,无法看透。
有意思,华夏大地向来卧虎藏龙,这个范文哲不会也是什么隐士高人吧,就在我想继续逗他话的时候,一个亲兵大呼小叫着跑过来,打断了我想说的话。
“大人,出事了,出大事了!”那个叫张大牛的亲兵一路不停地跑过来,气喘吁吁的,却偏偏不说出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听得不由心头火起。
“什么事这么慌张,难道有满人的援兵来了吗?”我皱着眉头喝问。
“不,不是,大人,”那个亲兵兀自喘着气,说:“不是坏事,是好事。左将军他抓住了满人的领军统领,爱新觉罗阿敏,后金的大贝勒,努尔哈赤的长子。”
“什么?”我霍然起身,“阿敏,左良玉居然抓住了阿敏?他在哪儿,那个该死的阿敏在哪儿?”
不知何时起,天上静静开始下去鹅毛大的雪片来,我却浑然感觉不到寒冷,我听到的消息让我双目喷火,血脉愤张起来。
作者注:星期六加一天班,星期天又加半天班,郁闷啊!疲惫而艰难的人生啊... 更郁闷得是,感觉这一章很硌涩啊。
下一章预告:统帅的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