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炎没有等柳佳,而是选择先行回家。他不敢冒险,如果再遇上那女孩,
会死。
走在路上,看着穿流不息的人群,忙碌的的街道。
他有一丝好奇,很想知道这些人在忙什么?
阳光透过路边梧桐的树枝间,在胡炎身上撒下斑潣,随着身体的移动,斑点在旋转。
胡炎这些天接触到的人并不多,可也够他好好消化的了。
有趣的世界啊,形形色色各种人物,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长青春豆的,各活各的精彩,各活各的自在。
胡炎在想,他们在忙些什么?他们为了什么?
不觉间囔囔出声:
“他们活着为什么?我又为什么活着?”
一个声音突响在声后:
“为什么?”
胡炎一惊,竟没发觉有人跟在身后,急转,看到一双精光突现的眼睛。
这是一个老者,很普通的老者,如果他闭上眼,那他和一个公园里下象棋的老头没什么区别。
可现在眼是睁着的,那这老者绝不普通,这点胡炎可以轻易的看出来,却不知为何。
这是一种感觉,那双眼。
“这问题我也无数次问过自已。”
脸上的皱纹像一张老树皮,可那树皮里的眼却像一束强光,
堪比日月的强光,胡炎觉得被这强光照得极不舒服,就像被人在大庭广众下剥光了衣服,又像被人发现了尾巴。
老者没有管胡炎的感受,强光接着照在胡炎身上,类似自言自语。
“我活着是为什么?”
胡炎觉得那眼睛太亮,受不住,转身就想离开,却被老者拉住。
老者满怀期待的问:“你想知道答案吗?”
看那满头白发。
胡炎不忍心去拒绝一个满怀期待的老人,尽管这老人的眼神很让他心悸。于是点了点头。
老人声音低沉而有力:
“这问题的答案只怕要用一生去解答,我这一生中无数次的问自已”
我活着为什么?我为什么而活着?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当我年少时,我问我自已。
当回答我师傅时,我问我自已。
当我艺成时,我问我自已。
当我第一次诛恶时,我问我自已。
当我爱恋时,我问我自已。
当我难受时,我问我自已”
老人眼神黯然下来,转头去看一棵正在枯黄的老树,在那老树的边上有许多发着新芽的小树。
声音低沉:
“我不停地追问自已,
当我年华不再时,我问我自已,
当爱人在怀中睡去不再醒时,我问我自已,
当亲子被人杀害时,我问我自已,
当对着孙女无助的眼神时,我又问我自已,
当我白发满头时,我还问我自已,
当我要死去时,我会最后一次问自已”
明明是明媚的夏天,怎会有枯黄的落叶?
胡炎刹时觉得一股伤悲在胸中漫延,不自觉地,他开始想知道答案。
“那答案呢?您的答案呢?”不知不觉中就用上了敬语。
老者把目光从老树身上移开,转回胡炎身上,那光茫又出现了,不过这回胡炎却觉得激昂。
“这答案其实早已出现,在我死后便会由别人揭晓!”
胡炎眼里满是疑问。
“每个人都有自已路,有人为活着而活着,有人为死亡而活着,有人为钱,有人为命,有人为感情,有人为信念”
“人生短短数十载,活要活得精彩,要无憾!没有目标的人生是苍白而无力的”
胡炎:“那,您的答案是?”
老人眼里暴起光茫,瞬间面色也红润起来,那双橘皮似的手紧握在身侧,有力的转了个身,看着那斜阳,显出的自信和气势让人无法抵抗般,字字铿锵有力:
“隐鳞门四十七代门主,徐泽翰,武艺小成至今47载,全身刀伤无数,枪伤十二处!杀贪官,袾豪强,灭****,惩恶霸无数。活人无数,助人无数”
老人转身把裤管卷起,让胡炎看那触目惊心的大小伤口。
老人用那干枯的的手用力拍打着胸口,豪气万千大声道:
我这辈子无憾!这就是我用这一生做的答案。
这一声像平地惊雷般震在胡炎心头,胡炎感觉有些害怕。
“爷爷,我要回去了,再不回去家里人会着急的”
胡炎慢慢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去那老人。
后面已看不见老人了,也许走了吧。
低头想想刚才的事,心有戚戚,虽然不太明白这老人的意思,却有点说不出的感动。
正埋着头边走边回味,却被人挡住路,胡炎抬头一看,还是那老人,不知他怎么跑到前面来的?
老人问:“你的目标呢?”
胡炎想了好一会:“娶妻生子”
有点怯怯地再加了一句:“娶很多”
老人呵呵笑着,这笑让他变成一个普通老者:
“好理想,这目标完成后呢?”
胡炎不知道自已为什么要和老人说话,很老实地答:
“还没想好!”
老人循循诱导:“想不想跟着我学中华武术?”
胡炎一摇头:“在这个年代里武术没有用处,做什么事都要凭脑子的”一辆公车开过,车上的学生们背着书包嘻嘻哈哈。
老人并不死心:“如果是很强的武术呢?”
胡炎很聪明,知道朝问题关健处打击:
“您那么历害,怎么还会有十几处枪伤?现在是枪的时代”
老人并不以为然:“这十二处枪伤都是我伤重时受的,躲开了要害,你该看看这十二人的下场,没有人能对我开第二枪”
老人怕胡炎不信,拾一枚小石子抬手就射,瞬间洞穿一块路边的路牌,
铁的!
胡炎望着光线从路牌的小洞里穿越出来,目瞪口呆,心道,
历害!
老人以为这能说服胡炎,他错了。
“您刚才说过爱人和儿子的死,您那么历害怎么还保护不了他们?”
这一句正中要害,老人一下子没有神采,迅速泄了气,伤心之色谁都看得出。没错,这是不变的伤痛,正是高强武功引来的仇家,他们找不到也杀不了老人,就找老人亲人出手,听着孙女每天夜里哭,老人心里像猫抓的。
过往路人不时看一看这对静静的一老少,却没人停下脚步,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要走。
胡炎看得出老人很难受,心里颇有不忍,便去扯开话题:
“您为什么非要我跟你学武术?”
老人说:“因为你的天赋!善良!”
“你的速度超过常人,有些人终其一生也练不到你现在的水平”
胡炎想这人怎么知道我的动作快?
“你是什么时候跟着我的?”
“从你救那只猫开始!”
老人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兴高采烈道:
“你不是想娶很多妻子吗?你一个人怎么应付她们?练功吧,有了气感后你就异于常人了,那方面可以一个抵十个”
老人有点夸张,不排除他是在骗人。
胡炎现在还很单纯,完全就听不懂老人说的什么意思,直接了当:
“不!我不会练武的,至少现在不会”
老人看胡炎坚决的眼神,知道也劝不住他,但如此一个好苗子怎么能舍得放手?自个年岁大了,说不定那天就去了,可连个弟子都没有,一但去了,隐鳞门光辉历程不就葬在自个手头了吗?罪人啊,可要随便收个徒弟也不愿意,隐鳞门收徒向来要求天资奇高。好不易碰上胡炎这怪物,这是宝啊,一辈子也没见过如此的天赋,他若学武,将来的成就不可估量。
老人给了胡炎一张名片,让胡炎想通了给他打电话。胡炎满口答应,却没往心里去。
胡炎这回是真要走了,天都黑了,再不回家还不知回去有什么果子吃呢。
“最后问你一个问题!”胡炎转头对闷闷不乐的老人问道:
“什么是中华武术?”
老人低头想了想,抬头又看了看胡炎,拳头握得紧紧的,手臂上可以看见粗大的静脉。
武术!
中华武术!
它,是种精神,叫宁折不弯,
它,是种信仰,叫奋不顾身,
它,是种力量,叫悍不畏死,
它,是种感觉,叫热血沸腾,
它,是国人的魂,叫民族之光,
它,是一把火,在胸腔里----燃烧。
………………
2003年8月,胡炎忘不了一个自称隐鳞门四十七代门主的老头的这番话。